没办法带整队人去查抄九道弯儿,但梅本事答应,给韩大胆儿找几个得力帮手。您甭说,他还真给韩大胆儿派了四个帮手,要照外形上看,这四个人真可说是,独一无二各有千秋,那是高的高,矮的矮,胖的胖,瘦的瘦!
高个儿的名叫“张彪”,只比韩大胆儿稍矮,脸上胡子拉沙,说话铿锵有力,成天这个不服,那个不忿的,张嘴就杀七个宰八个。看着挺唬人,其实胆子却不大,全凭一副样子唬人。真打起来,他总是吆五喝六的,叫唤的声音比谁都大。其实只敢在后面摇旗呐喊,纯属于空心的大树——外强中干。
矮个儿的名叫“李环”。鹰钩鼻子,深眼窝,长得还有点白净,别看个头儿不到韩大胆儿胸口,但脾气却十分暴躁,一言不合就上手。可因为身高所限,真动上手,他还不一定是个儿。每次打架屡战屡败,但却越挫越勇,屡败屡战。跟他动上手,你要不服软,要不就打死他。只要打不死,他就扑上来跟你撕巴,属狗皮膏药的,甩都甩不掉。
瘦的名叫“王振”,尖嘴猴腮,枣核眼,老鼠须,瘦的胳膊像烟卷,手指头赛笔管,身上像搓板,脑袋赛小碗儿。在人身边摔倒了,您都得躲他远点,怕让他骨头扎着。可别看这家伙,瘦得跟骨头架子成精了赛的,他在侦缉科还是老资格来经营。这家伙脑袋灵光,鬼心眼子多,总能想出些别人想不到的损招,可这些鬼点子全用在偷懒耍滑,吃、拿、卡、要上了。
胖的那个叫“刘元”,比范统还胖出半个人来,虽然胖,但身上肉疙疙瘩瘩,没有软肉,一看就全是力气,远处看跟个信筒赛的。他和韩大胆儿性格还有点像,也是个宁种,认定了的事儿就跟王八吃秤砣一样,铁了心了。别看他没什么学问,平时说话不经大脑,看着像有点缺心眼儿赛的,成天让王振当枪使。可其实这家伙有点蔫主意,表面看吃亏,最后便宜一点没少沾。
这四个块料,都比韩大胆儿年长,是侦缉科的老油条。有的没人支使得动,这四个家伙还都有点后台,都属石头桩子生根的——搬不动。总之没有一块是好料!
几个人听说要出门办差,都不愿意去,但碍着韩大胆儿名声在外,知道他手黑嘴毒,除了矮个儿的李环,没什么人想跟他正面起冲突。
梅本事一看只好出来和稀泥,私下里安抚几个老油条,就是和韩大胆儿走个过场,出去全当遛一圈,下午就直接下班回家。最后又别人总自己的好烟好茶,匀给这几人,这几块料才极不情愿的,勉强答应和韩大胆儿走一趟。
刚出总厅大门,就见花四儿在不远处的墙角蹲着。韩大胆儿说花四儿是自己的眼线,这回是来帮忙的。几人就骑上自行车,一起去了九道弯儿那片胡同。
来到九道弯儿,韩大胆儿找到昨晚寻到的那家暗娼,让花四儿拍门,想打听一下消息。九道弯儿附近人烟稀少,这片地方附近几条马路本来人就不多,近来传出鬼打墙的消息之后,这片的人就更是寥寥无几了。只是偶尔有不熟悉这片的人,误入其中,但多半都深陷其中,就此消失不见了。
花四儿拍了老半天的门,这才有一个老婆子,把门推开,露出脑袋向外张望,先看见的是花四儿,以为是上门的主顾,但往他身后一看,却见门口站着几个穿官衣的,她以为是来抓暗娼的,赶紧就要关门。他哪有韩大胆儿手快,被韩大胆儿一把将门推开。
院里有两个汉子,不知道是警察推门,以为有人来闹事,立马要上来动手。大门一开,却进来几个穿官衣的,为首的一个挺拔健硕,威武昂藏,俩汉子一见立马就蔫了。
韩大胆儿见小院儿里,有两个穿着旧旗袍,浓妆艳抹的暗娼,歪着肩膀依着屋门站着,一边抽烟一边拿眼角扫视韩大胆儿几人。俩暗娼长得不算难看,只是看着年纪都不小了,脸上脂粉涂得太厚,感觉一咳嗽都能往下掉渣儿。
她们都是久经风尘之辈。见来了官人,即不惊也不惧,只是自顾自地抽着烟。
刚才要关门的老鸨子,打发两个汉子去沏茶上烟,嘴里殷勤招呼,还直说跟前儿的头儿们,都打点过了。
王振和张彪一看是没牌儿的暗娼,就想卡点油水,掐着腰往那一站,邪眉歪眼地瞅着老婆子,从牙缝里挤出一句:
“打点?打点哪了?别废话!有牌儿没有?”
解放前又正经挂牌有执照的妓院,那会儿妓院也分成书寓、清音小班、堂子、青楼妓院或者暗娼等等。最末等的,一般就是暗娼。这种暗娼没有执照,妓女都是从一二等妓院退下来的,年老色衰的老妓。
这时范统也跟着上来帮腔,想捞点油水。可那老鸨子一边讨饶,一边说最近这片不太平,买卖实在不好做。
几个老油条和老鸨子扯皮,韩大胆儿是来办正事儿的,不愿意多耽误功夫这些屁事儿上,就冲着老鸨子道:
“你这没牌儿经营,我也不难为你,问你什么说什么,不然这几位要怎么着,我可管不了!”
说着拿眼往张彪李环几人一指。
张彪、李环、王振、刘元、连带范统都没想到韩大胆让人能这么说,赶紧就坡下驴,大声呵斥,一心想着榨出点油水来。
老鸨子见韩大胆儿人身高体壮,威风凛凛,就够瞧的了,另外几个奇形怪状,拧眉瞪眼,有都是官人儿,这要打点一人一份,得花多少,真比刀子剌肉还疼。
见眼前这个大个子,给竖了根杆儿,还不赶紧顺杆儿就爬,赶紧鸡奔碎米赛的点头,就跟歇了虎子吃了烟袋油子一样。
韩大胆儿细问之下这才清楚,九道弯儿这片胡同,前面临街的地方有几间粮店,靠着赤龙河,经常会有南方的运粮船,在河边卸粮。这片胡同是一家房产公司盖的,胡同里面有不少住家,但大多是赁房的租户。都说这片胡同盖的时候,有高人看过,暗合奇门数数,所以外人走进来常会迷路。但住在胡同里的人,对道路都十分熟悉,没听说有谁迷路的。
头半年下大雨,打雷闪电的,胡同里路灯电线不知道哪被打坏了,从那以后就不亮了。政府说了几次给修,但一直没有下文。这胡同原先就是一片大坑填平的,四周高而中间低洼,修建这片胡同的时候,胡同院墙修得都是又窄又高,要是没有路灯,晚上一片漆黑。
后来接连有人在胡同迷路走失,打那之后就传出,这片胡同有鬼打墙,甭说晚上,就算白天走进来,都没几个能再出去。住在胡同里的租户们人心惶惶,都纷纷找房搬家了。
所以胡同里大部分院儿门都关着,也没有人租住。有些是买了这的房子,一时间搬不走,要是靠着这片胡同外围的,就干脆不走胡同里的院门,直接搭梯子翻墙走外围。住在靠近胡同里边的那些人,只能白天大亮的时候出门,赶着天黑前回家,就不出屋了。不过这样的人家一共也没几家。
最近这鬼打墙消息传得更凶了,九道弯儿附近显得十分萧条,一过了中午,周围几条街上几乎都没什么人经过,估计人家都绕着这片地方走呢!
韩大胆儿听完老鸨子叙述,依然分析不出此,此地出现迷魂阵的原因。不过他敢肯定,这里出现的猫腻,绝不会是鬼神为之,一定是人为所致。
他见也问不出什么,就打算带着众人离开。可张彪、李环几人,跟着跑一趟,怎么也得捞点油水,其中尤其是那个,瘦得赛骷髅的王振。死活也要讹俩钱儿才肯走。
最后老鸨子没办法,从屋里拿出几块银元。老鸨子也是个钱狠子,看那神情,感觉比剜她心割她肉都疼,眼泪儿都快出来了。这门口这萧条样儿,估计最近都没什么生意上门,院里除了她还有四个大活人呢,人吃马嚼的也着实够她一呛。
讹完了钱,几块料意犹未尽地跟着韩大胆儿出了门。花四儿一直在门口等着,见几人出来,就随着几人一起进了九道弯儿。
张彪、李环几人也听说了,最近九道弯儿不太平,但心里想着逛一圈就走,就算有危险,有韩大胆儿冲在前头,实在不行还,有个范统和花四儿当垫背的,所以也不担心。
没成想韩大胆儿把他们七个人分成三队,分别从九道弯三个岔口进去,沿途用滑石候在墙上标记,找到线索就原路返回。找不到线索的话,能走出去,就从其他胡同口出去,再绕回到暗娼这家门口汇合。
韩大胆儿带着范统花四儿一队,张彪、李环一队,王振、刘元一队。三队人分别从三个岔口进入这片胡同。
韩大胆儿自不必说,带着花四儿范统,沿途细细观察,找寻昨晚来过的痕迹。他也估计到,其他两对人会偷懒耍滑,可他没想到的是,另外那两对压根没往里进。
韩大胆儿他们这对刚走进胡同不久,另外两队人就退了回来。他们以为大伙儿一帮人进胡同,天塌下来又大个儿顶着。可谁想到韩大胆儿会提议分组。这人手一分开,那玩意有个马高镫短的,自己可吃不消,干脆就说查完了,什么线索没有,直接原路返回得了。
那几块料咱们放下不表,单说韩大胆儿这对。
他带着花四儿往里走,却无论如何也找不到昨夜相同的路径。就算他伸手扶着墙壁,找着昨晚的感觉往前走,也觉得走的路似乎有所不同。
他依稀记得,天黑之前,走到一个死胡同,远远地看见死胡同之后,转身往后走,不远处就看见了路灯。可现在走了很久,都没找到昨天见到的那个死胡同。
韩大胆儿带着花四儿齉鼻儿,走来走去竟然绕出了那片胡同。他感觉甚为奇怪,就反着回去,又走了一圈,结果直接走回了暗娼院儿门口。
那门口张彪、李环、王振、刘元或站或蹲倚着墙休息,一边抽烟一边吹大梨。韩大胆儿询问几人,几人异口同声说走遍了,也没见什么古怪。说完了就打算打道回府。
韩大胆儿叫住几人,稍作沉思。他低头看看自己这身警服,又看看另外几人穿着打扮,都是标准的警察穿戴。再看花四儿,却忽然想起,昨天他他要去找梅若鸿,走的时候换了便装,所以是穿着便装和花四儿进的胡同,这才有了些古怪的遭遇。
他之前和范统第一次来探查九道弯儿的时候,却是穿着警服。这回几人也是穿着警服来的。他想,既然这地方是有人在搞鬼,难不每次能顺利走出胡同,都是因为穿着警服,那些歹人怕再警察前露了底,所以对穿警服的人就放出去,只有穿便服的人,才会中了他们的陷阱埋伏!
想打此处,韩大胆儿又去拍暗娼小院儿的门。老鸨子无奈从门缝看见又是这几位,刚要完钱,没走多远又回来了,心里直突突。可不开门也不行啊,对方是副爷,实在是惹不起,于是只好二次把门打开。
谁知韩大胆儿直接走近院子,进门喊“脱衣服”!这可把老鸨子吓一跳,以为韩大胆儿这时要让两个妓女脱衣服,合着这是要连吃带拿。刚才那俩不拿正眼瞧人的老妓,甩开了闲话:
“哎呦!好么!您了这是要连吃带拿,听说过白吃白喝的,还没听过白嫖的呢!小奴家可伺候不了副爷您!”
张彪、李环几人也不知韩大胆儿要干嘛,以为是要白嫖这俩老妓,赶紧出演劝阻道:
“好么!您了心够大的,要去也得去富华楼、天宝班,这地儿多脏,回再传一身病……”
韩大胆儿骂道:
“放屁!你们看看,院里儿这俩都快成老冤家了,谁能有那个心!我是让那俩大个儿脱衣服!”
院儿里那俩护院的打手,一听连连咋舌,一脸苦笑道:
“副爷!您了别玩笑,正所谓士可杀不可辱,这个我们可不来……”
言罢脑袋摇得跟拨浪鼓赛的!
韩大胆儿喝道:
“你当我要睡你们俩呢!也不瞧瞧你们那揍性!我是要借你们的衣服用用!”
韩大胆儿给张彪几人解释自己的想法。他打算换上这俩大个儿的便装,在进胡同察访。王振认为这时脱了裤子放屁,多此一举,但等说完了,韩大胆儿也真麻利,早就把大个儿脱下来的衣服换上,还把另一套扔给了张彪。
张彪一脸嫌弃,害怕这地儿不干净,穿他们衣服回头再染上脏病。王振也不愿意穿,李环、刘方倒是不怕,但是一个太矮,一个太胖,压根穿不上。
最后韩大胆儿答应,这个案子破了的话,有赏钱自己不要,全给他们几个分了,再请他们去得月楼摆上两桌,他做东。这几块料素来对韩大胆儿为人有所耳闻,知道前几次破案,连三所里没帮上忙的兄弟,都分了不少好处。
既然有韩大胆儿这句话在,张彪只能勉为其难,把那身衣服套在警服外面。韩大胆儿又让那俩大汉,拿出量身换洗的衣服,让王振和范统换上。韩大胆儿让,刘方和李环则留下接应,顺便看着点换下来的衣服。
他脱下警服时候,摸到口袋里装着的鬼工球,和拆开的乌木方盒,他怕这两样东西离了身不保险,直接拿出来揣在了身上。
三个人收拾了一番,韩大胆儿把新发的花口撸子枪揣上。又在身上藏好兵刃。
自打韩大胆儿到了侦缉科,科里就给他配了一把手枪,虽然他也摸过枪,但枪法实在一般,所以还是更习惯用自己的趁手兵刃。
另外几人也都分别把自己的配枪揣上,几人出了门口和花四儿一起,又进了九道湾儿胡同。
几人在胡同里走来走去,又到了刚才经过的那个死胡同,朝不远处看去,那胡同立着一堵墙。韩大胆儿左边岔口寻找,昨天看见的路灯。
这时候天上一片云彩飘过,韩大胆儿只是拿眼一扫,就发现,刚才死胡同立着的那堵墙,竟然随着云彩光影,瞬间变成了透明的!而且云影浮动,竟然在死胡同墙上曲折上飘,样子着实诡异至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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