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画顺着房顶,避开尸修,离开行尸寨的大门,走到大石头下,与白子胜和白子曦汇合。
白子胜问道:“你怎么去了这么久?”
墨画笑眯眯道:“我找到严教习了!”
“严教习没事吧。”
“嗯,”墨画点头,“过几天把严教习救出来。”
白子胜疑惑,“为什么要过几天,现在就救呗,我冲进去,将尸修都宰了!”
墨画无所谓,“行啊,那你去呗。”
白子胜愣了一下,挠了挠头道:
“还是算了,你肚子里坏水多,听伱的吧。”
墨画不悦,“你肚子里坏水才多。”
白子胜自顾自叹道:
“我也想多点坏水,可惜了,心性正直,想不出坏点子。”
墨画小声道:“我看是笨吧……”
白子胜便去挠墨画的头发,“又敢说你师兄笨?”
……
两人嘀嘀咕咕,吵吵闹闹。
白子曦捡起一个树枝,一人脑袋上敲了一下,“说正事!”
“哦。”
两人老实答应道。
于是三人开始商量,接下来做什么。
白子胜想了想道:
“我们在必经的路上设伏,然后抓住张全,到时候行尸寨群‘尸’无首,趁机再把行尸寨端掉……”
墨画刚想点头,忽然想起什么,又摇头道:
“不行。”
“怎么不行了?”白子胜疑惑道。
墨画寻思道:“张全背后,应该还有其他人。”
“什么人?”
“替他画阵法的人。”
墨画神色有些凝重,“严教习替行尸寨画的阵法,都是常规五行阵法,而且都是山寨建筑用的。”
“可用来炼尸的,是完全不同的邪阵。”
“这种阵法,张全不会画,我刚刚看了一圈,行尸寨里,似乎也没人会画。”
“至少我看到的尸修里,没人能画出这种阵法。”
“更何况,这是小灵隐宗的灵枢阵,根本不是一般阵师,能画得出来的。”
“不弄清这人是谁,宰了张全,端掉黑山寨,也无济于事。”
“阵法才是关键,只要这人会阵法,还是会不停杀人,买尸,炼尸……”
“而且,”墨画顿了一下,又叹了口气,道:
“这是严教习宗门传承的绝阵,我不想有修士,用这副绝阵来做坏事……”
白子胜闻言点头道:“行,听你的。”
白子曦也微微颔首,问墨画:
“想好怎么做了么?”
“嗯。”墨画点头,而后道:
“我们将张全放回行尸寨,然后偷窥他,看他跟谁接头,谁在帮他画阵法……”
“弄清楚这些事后,告诉司徒姐姐,联合道廷司,缴了行尸寨。”
“再抓住张全,夺了他的控尸铃,复原灵枢阵图。”
“最好是把他背后的修士,一同揪出来……”
“斩草除根,以绝后患……”
……
墨画一板一眼都说了。
白子胜点头赞同,但还是顾虑道:
“估计没这么顺利……”
“师父说过,凡事要未雨绸缪,事先计划,但计划总是赶不上变化的,到时候再随机应变就是。”墨画说道。
“好!”
三人商议完毕,就开始依计行事。
首先是等张全回寨。
但这第一步,就出了些意外。
这个张全,好像过于谨慎了……
他到现在还在荒山里乱转,钻山洞,藏树林,设陷阱,与空气斗智斗勇,愣是不回山寨。
张全自以为谨慎周全,却不知他这一切操作,都被墨画看在眼里。
墨画都看得迷惑了。
至于苟成这样么……
而且看样子,他还能继续“苟”下去。
墨画看着都觉得累。
即便是以墨画的耐心,都有些等不下去了。
于是三人商量好,分头行事。
墨画先回行尸寨,摸清寨内格局,画出建筑阵图,顺便和严教习聊聊天,看看有没有什么疏漏的地方。
白子曦在寨外接应墨画。
白子胜则去找司徒芳,提前商议人力调动,为剿灭行尸寨做准备。
又过了足足五日,张全才回山寨。
他身形狼狈,神情憔悴,但内心却如释重负。
与看不见,而且根本不存在的跟踪者一番智斗,张全花了不少心机和手段,最终终于确认,自己已经摆脱了墨画的追踪,这才敢放心地回到炼尸的老巢。
尽管偶尔,还是有种微妙的感觉。
似乎有什么东西,跗骨之蛆般,黏在自己身上。
但花了这么多时间,费了这么多手段,即便有什么东西跟着自己,也足以被甩脱了。
张全冷笑一声。
自己活了这么多年,修道经验,比那初出茅庐的小鬼,不知高出多少。
那个精通隐匿的小鬼,绝不可能再查出自己的踪迹!
张全心下大定,心怀喜悦,迈着大步,回到了自己隐秘的,不为人知的,且不可告人的行尸寨。
而此时的墨画,已经在他老家,等了他好久了。
看见张全进门,墨画的心情,甚至比张全还高兴。
待在行尸寨的这几天,墨画隐着身,差不多把寨子摸透了,已经觉着有些无聊,开始没事找事做了。
连寨子里有多少具棺材,他都数了一遍……
张全大摇大摆地走进行尸寨的大门。
墨画则眼睛一亮,施展逝水步,在屋顶间几个身法轻盈的跳跃,而后进入最深处的一个房间,爬上房梁,盘腿坐着,耐心等着。
这个房间宽敞,隐蔽,阵法完备,而且里面全是炼尸的东西。
他猜这里就是张全的密室。
果然过了一会,张全便走进屋子,走到了墨画的眼皮子底下。
墨画隐着身,甚至还提前在附近画了隐匿阵。
张全毫无所觉。
屋里静悄悄,表面上看,只有张全一个人。
张全长长松了口气,而后焚香沐浴,换了件人模狗样的衣服,又打坐调息了一会,便陆续有尸修过来,向他禀报寨内的情况。
尸修恭敬禀报,张全高坐垂听,墨画则坐在他头顶上,竖起耳朵偷听。
这些尸修禀报的,大多是一些寨内琐事。
这个月劫了几个行商,杀了几个修士,买了几具尸体……
炼了多少具行僵,炼成了几具,又失败了几具;
花了多少灵石,用了多少材料;
哪些炼尸的材料不够了,需要购置,哪些僵尸失控了,需要处理等等……
这些东西,零零散散。
墨画在梁上听着,也渐渐明白了行尸寨的运作章程。
行尸寨有劫匪,有尸修。
普通劫匪,只要敢杀人,肯杀人,杀过人,就能加入行尸寨。
但进入行尸寨,不一定会被传授炼尸之法。
需要经过考核,熬些资历,得到张全的信任,才能成为正经的尸修。
尸修就是炼尸,控尸的尸道魔修。
尸修炼尸,需要修士尸首。
尸首的来源,有好几种。
一种是劫杀。
寨内的修士,入寨之前,不是罪修,就是劫匪,惯常劫道,杀人越货。
只不过这个“货”,不仅包括灵石灵器,同样也包括修士的尸体。
行尸寨的劫匪,杀了人,再将尸体带回寨内,用作炼尸。
二就是去买。
雇佣王来等人,杀矿修,买尸体。
又或者是从其他盗墓掘坟的盗墓贼手里去买。
当然主要的来源,还是矿修。
毕竟南岳城矿山多,矿修也多,而且在这些人眼里,矿修命贱,不值多少灵石。
买来尸体后,就是炼尸。
这个墨画之前简单看了下。
炼尸的手段,的确如小师姐所说,需要用到草药,养尸棺,控尸铃等。
但具体的手法,就有些复杂了。
用哪些草药,以什么比例,熬成腐臭的药汁。
再用药汁,浸泡尸体。
泡够时日,再放进养尸棺来炼。
炼尸的时候,每日尸修还会在棺材四周来回踱步,一边踱步,一边摇控尸铜铃。
这个过程,工序繁琐,但分工明确。
如同炼丹的草药,炼器的精铁一般,行尸寨的尸修,将尸体当成一种炼尸的“材料”,而不是人。
他们的神情,也是冰冷而麻木,仿佛理所当然一般。
墨画看得直皱眉。
甚至想直接画些逆灵阵,将行尸寨给崩解掉算了。
但想了想,还是忍住了。
小不忍则乱大谋,不能意气用事。
行尸寨的尸修,禀报的一直是些寨内琐碎的事务,并不涉及炼尸的阵法。
墨画听了几天,都没什么线索,直到三日后,才听出一些端倪。
一个尸修,压低声音问张全:
“当家的,要不要送尸?”
墨画闻言,心中一动。
送尸?
送什么尸?送到哪?为什么要送?
莫非……是送去画阵法?
墨画记得,行尸寨内,一些新炼的行僵身上,心脉处是没有阵法的。
既然没有,那肯定要画。
送尸……那就是说,不是他自己画,不是在行尸寨画,而是送去给别人,让别人帮他画?
墨画屏气凝神,很想知道,这送尸究竟是送去哪,送给谁,又是谁会帮张全画阵法?
可张全却摇了摇头,“不送。”
那尸修微怔,随后迟疑道:
“再不送,怕是有些晚了,那些僵尸……控制不住……”
张全目光一冷,“控制不住,就废掉,喂给其他僵尸,这还要我教?”
那尸修连忙低头道:“是。”
尸修退下后,张全又冷哼一声,开始闭目修炼。
墨画却皱了皱眉。
这个张全,有点不上路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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