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二十九章 搜刮

  顾长怀离得较远,没听见墨画的呼喊,但却看到了那记烟火信号。

  这记烟火信号,他很熟悉。

  “墨画!”

  顾长怀神色一凝。

  “墨画?”夏典司一怔,她以冰寒的短剑,割了一个水匪的脖子,转过头来看向顾长怀,皱眉道,“他不是在外面的船上待着么?”

  顾长怀沉默。

  墨画这小子鬼灵精一样,干出什么事来,他都不觉得奇怪。

  而且以他的性子,真要能老老实实待在船上,不搞点小动作,那才是见鬼了。

  顾长怀沉思片刻,道,“我去看看……”说完便施展身法,身形如风,向烟火信号的方向赶去。

  “顾……”

  夏典司来不及说,见顾长怀已经走远了,摇了摇头,向身边几个夏家嫡系吩咐了几句,也施展身法,赶了上去。

  石寨外,墨画催动逝水步,发足狂奔,身形极快,拉出一条淡淡的水丝痕迹,自一群神色错愕,不知发生了什么的水匪间穿梭。

  而他身后,水阎罗疯了一样,红着眼,拼命向他追杀而来,咬牙切齿喊道:

  “狗贼,别跑!”

  墨画跑得更快了。

  他盘算过了,现在只能跑。

  原本他是想搓个小陨石术,偷袭干掉水阎罗的,抢了他的玉匣的。

  但小陨石术起手太长,而水阎罗又太警觉,几次都失手了。

  时间也太急了,阵法来不及布,御剑也来不及用。

  再慢一点,这个玉匣就要被水阎罗收进储物袋了。

  一旦玉匣进了水阎罗的储物袋,再想抢到手,就难了数倍不止。

  好在费了一番心思,趁着水阎罗仓促大意,他虎口拔牙,总算是把玉匣弄到手了。

  既然玉匣到手,就更不能与水阎罗死战了。

  墨画虽不知这玉匣具体是什么,但看水阎罗的样子,怕是比他命根子都贵重。

  命根子被抢,现在的水阎罗,是“暴怒”的水阎罗。

  墨画才不会去触霉头。

  更何况,四周还有一堆水匪。

  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跑”。

  他又不是没“援兵”。

  墨画放了烟火,又在水阎罗疯狗一般的追杀下,跑了一会,抬眼一看,就看到了身如狂风的顾长怀,当即大喜,喊道:

  “顾叔叔,水阎罗在这里!”

  水阎罗!

  顾长怀瞳孔一缩,当即目光锐利,周身青风化作羽刃,向着追杀墨画的水阎罗杀去。

  而顾长怀身后,听到墨画喊出“水阎罗”三个字的瞬间,夏典司也杀意凛然,短剑之上凝出三道冰寒的剑气,破空而出,划出寒气森森的剑光,直奔水阎罗而去。

  “两个金丹!”

  水阎罗当即目光一震。

  羽刃绚烂,冰剑森寒,转瞬即至。

  水阎罗只好舍了墨画,全力以赴,应对顾长怀和夏典司的杀招。

  墨画得了喘息的余地,悄悄退到一旁,花了点时间,将玉匣收进了纳子戒中。

  这样一来,水阎罗一辈子都见不到他这个宝贝了。

  而另一边,暴怒的水阎罗,此时也无暇他顾。

  若论硬实力,金丹境的顾长怀,即便限制了修为,也能稳稳压他一头。

  一个顾长怀,本就够他应付了。

  现在还有一个夏典司。

  水阎罗压力倍增,不过数回合,身上便多了五六道伤痕,这样下去,怕是数十回合之后,他就会被拿下,

  水阎罗心中惊怒,目光之中血色浮现,煞气凝聚。

  自从上次与水阎罗交手过后,顾长怀也有了经验,在煞气显露的瞬间,他便心有所感,立马对夏典司道:

  “别看他的眼睛!”

  夏典司闻言微怔,但也听从了顾长怀的嘱咐,避开了水阎罗的双眸,目光只看向水阎罗的心脏。

  所有剑招,都向水阎罗的心脏杀去。

  水阎罗怒极,心中骂道:

  “他妈的,这两个金丹,怎么会提防我的瞳术?!”

  “究竟是哪个内鬼,泄了我的招式?”

  他之前与顾长怀交手时,顾长怀蒙着脸,用的是不常用的剑,身份与“水狱门”有关。

  而现在的顾长怀,是道廷司金丹典司,以羽扇催动风刃术,用的是平日里擅长的法术,实力明显比之前高出一截。

  水阎罗一时并未认出。

  又过了几会合,水阎罗心情沉重。

  “再这样下去,要死!必须逃!”

  “可若逃了,那玉匣……”

  水阎罗心如刀割,眼睛红得几欲滴血。

  随后他猛一咬牙,“罢了!留得性命在,一切都还有转圜的余地,丢掉的东西,再抢回来便是!”

  水阎罗当机立断,施展水影步,自顾长怀的风刃下避开,又勉强躲过了一记冰剑,便将灵力极力运转。

  他的身影,突然化作数道水影。

  这些水影,宛如鬼魅,向顾长怀还有夏典司扑杀而去,阻碍了两人片刻。

  待顾长怀二人,辨认出水影中的真身时,水阎罗已经逃了近十丈之距。

  恰在此时,一道水牢凭空降临,化出六道水形灵锁,牢牢捆住了水阎罗。

  水狱门的法术,是有“阶级”的。

  三道灵锁,对水阎罗几乎没什么用。

  但六道灵锁,却的的确确,困住了水阎罗一点时间。

  尽管这个时间仍旧很短,甚至不足一息。

  但水阎罗仍旧神色一变:

  水牢术!

  他转过头,看了眼躲在暗处的墨画,冷声道:“是你?!”

  渡口那个,擅长水牢术的水狱门余孽?!

  怪不得,他觉得这贼人的气息,如此熟悉……

  而他也瞬间想明白了,为什么这个小贼潜在暗处,费尽心思,处心积虑,一心要抢自己手中的水狱禁匣。

  因为这是水狱门的至高传承。

  可随即水阎罗又心生疑虑。

  不对……

  这个贼人的水牢术,比起之前高明了一倍有余。

  即便他是水狱门的真传弟子,短时间内,也根本不可能将水牢术精进到这般地步。

  这个小贼,究竟是谁?

  正思索间,顾长怀的风刃又杀了过来。

  水阎罗来不及细想,只好后撤。

  墨画又用水牢术困他。

  只是这次水阎罗有了防备,且将身上的水劲,遍布全身,一旦触及水牢,便会自行挣脱。

  墨画这门,可凝出六道灵锁的水牢术,效果又打了折扣。

  就这样,水阎罗边战边逃,身上风刃和冰剑的伤痕,越来越多。

  在顾长怀和夏典司的合击下,水阎罗压力极大,逃得很艰辛。

  而且他也深知,再这样下去,还没等逃出岛,他就要丧命于此了。

  水阎罗一咬牙,周身又幻化出了数道鬼魅水影。

  这次的水影,比之前更多,足有七八道。

  顾长怀和夏典司放开神识,双目蕴神,快速地一一甄别,很快便找到了藏在水影中的,水阎罗的真身。

  顾长怀目露锋芒,羽扇一挥,鸾羽风刃骤起,便想将水阎罗宰了。

  恰在此时,一道水影的眼眸,突然变红,似是浸着血水。

  眸中有冤魂挣扎和哀嚎。

  死煞之气蔓延。

  “不好!”

  顾长怀心中一凛。

  血煞瞳术!

  竟然在水影步的水影中,掺杂了瞳术!

  这个水阎罗,果然狡猾!

  若要分辨水影,必须要凝神去看这些幻影。可一旦看了,又必然给了他施展瞳术的时机。

  顾长怀连忙侧开双目,避开这双血瞳。

  但仓促之间,余光还是看到了一点血色,中了一点瞳术。

  煞气入脑,顾长怀的神识,有一阵的恍惚。

  不到片刻,他便回过神来,但再看去时,水阎罗又早已逃脱了十余丈。

  墨画倒不受瞳术的影响,只是没什么用。

  他丢了一个水牢术,虽然中了,但意义不大,还是没能留下泥鳅一样的水阎罗。

  顾长怀转过头,摇了一下夏典司的肩膀,皱眉道:

  “喂,你醒醒……”

  夏典司第一次中招,而且显然对这些血腥的死煞之术,不太适应,所以神识昏沉地久了一点。

  顾长怀摇了几次,她才清醒过来。

  夏典司清醒后,目光锐利,也不嗦,与顾长怀对视一眼后,两人又联手又向水阎罗追去。

  墨画也追了上去。

  可刚追了几步,墨画就停了下来。

  他托着下巴,怔忡片刻,沉思道:“我追去做什么?”

  水牢术没用。

  小陨石和御剑有用,但时机不好把握,而且有顾叔叔和夏姐姐两个金丹在,也不缺自己这点杀招。

  顾叔叔和夏姐姐两人去追水阎罗,如果能抓住,那就抓住了。

  抓不住,自己去了,好像也帮不上太多的忙。

  尤其是,小岛外面就是烟水河。

  在陆地上,自己还能“画地成阵”。

  可到了水里,自己就没办法临时布阵了。

  而且自己的水性,虽不算差,但比起水阎罗这种凶残的水匪,的确是小巫见大巫了。

  若是万一,水阎罗在外面还有援兵呢?

  怎么算,自己追过去都有些风险,而且意义不大。

  既然如此,也不用跟过去看热闹了。

  墨画抬起头,环顾四周,将整个小岛看在眼里,心中一跳。

  相反……

  水阎罗跑了……

  那这个岛上,也就没人能真正威胁到自己了。

  那自己岂不是可以,为所欲为了?

  便是将这小岛掘地三尺,也没人能管得了我?

  墨画忍不住心动起来。

  此时不把这个小岛搜一遍,一旦事情尘埃落定,东西都被道廷司收缴上去,自己想搜也搜不到了。

  墨画点了点头,然后眼眸一亮,开始正式着手“搜刮”起来。

  此时围剿已进入残局。

  水匪死的死,逃的逃,逃出去的,大概率也会被墨画布下的阵法陷阱留住,亦或者被打窝引来的水妖吃掉。

  估计岛上,还有什么隐秘的后路。

  但这种东西,估计也就水阎罗知道了。

  墨画也懒得去管。

  至少现在小岛上,水匪已经不足为惧了。

  墨画可以放开手脚了。

  他根据小岛的地形,阵法的布局,以及自己丰富的“搜刮”的经验,开始像蝗虫一样,一间一间地搜。

  犄角旮旯也不放过。

  密室密道,全都找出,箱箱罐罐,全部打开。

  便是地下室内,不知是谁死掉后留下的头骨,他也清点了一遍,以免有什么疏漏。

  水阎罗这伙水匪,不知杀了多少人,抢了多少东西,岛上积累的修道资源真的不少。

  而为了藏这些东西,岛上也建了为数众多的密室,仓库。

  有些水匪,别有居心,还留了不少暗格。

  但这些都瞒不过墨画。

  墨画凭借着道化的神识,和敏锐的感知,将这些东西,一一翻找出来。

  其中包含大量的灵石,丹药,灵器,包括一些稀奇古怪的邪器。

  不过这些墨画都没拿。

  道廷司的大家拼死拼活,剿了这帮水匪。

  现在顾叔叔和夏典司两人,还追杀水阎罗去了,自己肯定不能在背后偷偷占便宜。

  不然太对不起大家了。

  而且,按照道廷司的规矩,这些“赃物”,事后是要折算成功勋,发给大家的。

  墨画自己也有份。

  每缴获一件赃物,都会有一笔功勋结算,分到自己头上,所以墨画也没必要现在偷拿。

  只要把能找到的赃物,都找出来就是,这样大家都能分到好处,对大家都有益。

  但是,有一样例外。

  那就是阵图。

  灵石丹药无所谓,但阵图墨画是必须要拿的。

  他是阵师,阵图自然是多多益善。

  而岛上的阵图,竟然也有不少。

  尤其是水阎罗的密室中,藏了大量阵图。

  其中一部分,是有关八门八卦阵的,涉及阵形,阵理,阵枢格局,八门走势,方位变换等等。

  比墨画自己琢磨得,要详尽不少。

  此外,便是杂七杂八的各类阵图。

  有复杂的,也有简单的,从五行,到八卦,还有一些偏门的小阵法,无所不包。

  估计都是水阎罗他们杀人越货抢来的。

  水阎罗本身,阵法水准不行,但也应该知道阵法是好东西,所以才将这些阵图,全部搜罗在一起。

  但这也正好便宜了墨画。

  墨画挑挑拣拣,将一些简单的,滥大街的,一眼就看穿的阵图留下了。

  其余一些复杂的,高深的,生僻的,自己没见过,又或者不太熟悉的阵图,他就全部笑纳了。

  储物袋塞得满满的。

  墨画点了点头,十分满意。

  之后他就这样,一路搜刮下去。

  墨画又找到了一些阵图,也发现了一些,藏有灵石宝物的密室,但唯独一件事,让墨画很奇怪。

  还是没找到祭坛。

  “这个岛上怎么会没有祭坛呢?”

  “不应该啊……”

  墨画皱眉嘀咕道。

  按照他原本的设想,身为水阎罗,有“尊者”的名号,必然和火佛陀一样,驻守着一座邪神祭坛。

  于家水寨的修士,就是这座祭坛的“祭品”。

  可水阎罗驻扎的这个岛上,却一座祭坛的影子也没有,也没有任何“献祭”的痕迹。

  这就很古怪了……

  “祭坛到底在哪?”

  墨画想不通,片刻后,他摇了摇头。

  “罢了,等会看顾叔叔和夏姐姐,能不能抓到水阎罗,再想办法问问祭坛的事吧……”

  他继续一间一间搜刮下去。

  整座小岛,已经被他搜刮得七七八八了,残留的密室,也没几间了。

  搜刮完就能收工了。

  可就在墨画搜到一间,毗邻水岸,有些偏僻的密室时,却发现里面已经有人了。

  这个人正翻箱倒柜,不知在找着什么。

  察觉到墨画,他骤然转过头来,眼中露出凶戾的光茫,待发觉是墨画时,这些光茫又都收敛了。

  他的脸上,也露出了和善的笑容,“小……墨公子,你到这里来做什么?”

  墨画同样一脸疑惑,“肖大哥,你又在这里做什么?”

  这人目光微闪,而后笑道:

  “水匪狡诈,我来看看,有没有漏网之鱼……”

  墨画点了点头。

  “你呢?到这里做什么?”这人目光一凝,开口问道。

  墨画便将顾长怀搬了出来,“顾叔叔让我搜一搜,看看岛上,有没有水匪藏起来的赃物。”

  说完墨画警惕地向四周看了看,有些紧张地问道:

  “这里有凶残的水匪么?”

  “没有……”

  “那就好……”墨画明显松了口气。

  室内沉默片刻,那人便道:

  “我都查过了,这里很安全,你再搜搜看,说不定能找到什么赃物,我还有事,就先不陪你了。”

  墨画也笑道:“好,谢谢肖大哥。”

  密室中的人对墨画和善地笑了笑,之后便起身离开了。

  待这人走后,墨画嘴角的笑容,渐渐淡了下来,脸上露出了耐人寻味的神色。

  肖天全……

  他在这密室里做什么?

  他是……在找什么?

  墨画微微皱眉,环顾四周,发现这里只是个简单的密室,干净但也空荡,一眼就能扫到底。

  他放开神识,也没感知到什么。

  墨画沉思片刻,便离开了密室。

  刚出密室,墨画一抬眼,便发现了不远处的肖天全。

  肖天全似乎没走远。

  又或是,他假装在往远处走,但其实并未离开。

  见墨画出来了,肖天全假装有些意外,笑道:“小墨公子,没搜到什么?”

  墨画摇头,“什么都没有,太穷酸了,我去别的地方看看。”

  肖天全颔首道:“好,注意安全,小心水匪。”

  “嗯!”

  墨画点了点头,便离开了。

  墨画离开后,肖天全面无表情,默默看着墨画的背影,目光晦涩,不停变幻。

  而墨画若无其事地走着,但却能隐约感知到,后背有一股股刺人的凉意。

  这是杀意。

  “这个肖天全,动了杀念。他想杀我……”

  墨画目光微冷。

  但也只有杀意,肖天全并未真正动手。

  墨画的背后站着顾长怀,而且不知为何,跟道廷下来的夏典司,关系竟也不错。

  肖天全目光忌惮,默默藏起了心思,脸上重又挂着浅浅的笑容,转头向另一边走去。

  只是在路过一具死去的水匪尸体的时候,他取出长剑,在那尸体身上,又捅了好多个窟窿,看着血肉模糊,鲜血流淌一地,这才心平气和地收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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