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晴喉咙涌动,强忍着不发出愤怒的声音。
她感到满腹委屈,自己费了那么多力气,想要帮助曹植上位,虽然是多少有些私心在里面,但她的初衷,也是为了曹氏有一个看得到的将来。
她认为曹操身体已经不行了,这样下去,曹氏落败是迟早的事情,而曹丕凶横,曹植心善,前者会把曹氏带入万劫不复的境地,只有曹植,才能停下曹氏这座疯狂失控的战车,在凶虎的手段下保全曹氏族人的性命。
她也知道自己这种做法,其实是等于将曹氏的性命交到了凶虎手上,这和荆州投降派没什么两样,其实对曹氏和魏国来说,也是一种背叛。
但曹晴并不后悔,她在寿春的所见所得,让她坚定认为,曹氏下一代的官员大臣,根本无法和凶虎对抗,若是这么一意孤行下去,所有人都会死,自己这么做,是为了拯救曹氏!
她的这种想法,自然是袁熙有意灌输给她的,加上其他某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因素,曹晴返回魏国后,便鬼使神差地开始想办法在争夺世子中帮助曹植对抗曹丕。
期间她做了不少事情,在她的牵针引线下,清河崔氏甚至夏侯氏的一些子弟,都加入到曹植派系中来,正当曹晴以为自己在渐渐接近这个目标时,曹丕那派那完全撕破脸的暗杀行动,却是给了曹晴当头一棒,将其先前的努力尽数付诸流水。
彼时曹晴才终于意识到,争夺世子,是血淋淋的厮杀,不是宅院里的过家家,可笑自己还以为能用朝堂上的权谋手段打败对方,对面却早已高高举起了武器,开始动手杀人了!
更让她万念俱灰的,则是刚才曹操的一番话,让曹晴终于是抛掉了最后一丝妄想,他发觉原来曹操从始至终,都是站在看上去最不讨喜的曹丕一边!
曹操的意愿也很明显了,是希望曹氏继续和袁氏死斗下去,直到最后分出胜负!
曹晴心中一片冰凉,她发现自己从一开始就错了,对于男人来说,争夺天下是绝对不可能让步的,怪不得当年凶虎对自己不假辞色,怕是早就料到了今天的事情!
她蹲在草丛里面满腹委屈,脚都麻了,直到听到里面曹操重新睡下,才蹑手蹑脚爬了出来,躲躲闪闪地回到自己房里。
她心灰意冷,甚至都不愿意去找曹植告知听到的内幕,事情到了如今这种地步,做什么事情还有意义吗?
曹晴此时突然心里升起一个念头,要是阿父现在就死了,是不是事情还有挽回的余地?
随即她悚然而惊,自己怎么会这么想!
但念头一旦升起,仿佛便无法消灭,有如毒蛇一般啃噬着她的内心,最后曹晴还是下定决心,拿出一副绢布,在上面写了几句话,然后通过极为隐秘的渠道送了出去。
半天之后,在邺城某处宅邸的地下密室里,曹晴的信被送到了潜藏在这里的四友面前。
看到曹晴在信上的话语,本来雄心勃勃想要东山再起的四友,一时间都陷入了沉默。
邯郸淳苦笑道:“原来如此,在大王眼中,忠厚善良并不是长处,而是缺点啊。”
“咱们费尽心思,但其实一开始,就没有丝毫胜算吗?”
丁廙狠狠一拳砸在墙上,低吼道:“真是不甘心!”
“我们为了大王基业,完全是出于忠心,到头来却是被不管不顾!”
“怕是当晚许褚来杀我我们的时候,大王未必不知道吧!”
杨修和丁仪对视一眼,也是脸色难看无比,他们丝毫不怀疑曹晴送来的情报真伪,但一时间难以接受,自己这些人也是为了曹氏做了不少事的,但如今却因为内斗会影响魏国稳定,便被这么放弃了?
杨修叹道:“看来从始至终,大王都不相信我们啊。”
“我弘农杨氏受大王猜忌,也属正常,可丁侍郎为大王近臣,又身殁于怀城,可谓是劳苦功高,大王如此对你们兄弟,可谓是凉薄了。”
丁仪咬牙切齿道:“我说为什么我屡次向大王提亲,欲迎娶长公主,但都被拒绝了!”
“合着是看我丁家势微,不如颍川派值得拉拢!”
“如今颍川派势大,不好得罪,即使是他们先动的手,也因为外敌当前不好追究,这也就罢了,但转过头来,却把被逼到如此境地的我们直接放弃,实在是让我难以接受!”
“凭什么我们就该被如此对待,就因为我们比颍川派弱吗?”
杨修叹道:“没错,这确实是大王的想法。”
“能有多少人支持,也是争斗世子的有利佐证,从这点上来看,我们已经败了。”
“确切来说,是我们那一晚被逼的走投无路时,就已经败了。”
邯郸淳出声道:“那怎么办?”
“难道我们就在这里坐以待毙吗?”
丁仪脸色数变,突然出声道:“凭什么让我们去死?”
“我不接受!”
丁廙见状说道:“那我们是不是先办法出去,然后面见大王,痛陈厉害?”
杨修出声道:“敬礼,你想的太简单了。”
“且不说外面都是对方的人,你能不能走到王府门口,都是个问题。”
“而且即使能躲过街上无数的颍川派耳目,你见到了大王,就一定能确定,大王会听我们的陈述,而不是为让颍川派给我们安上個罪名,直接把我们处死?”
“要知道,大王现在不是几年前了,如今的他,身体已经支撑不住了,也压不住颍川派了!”
“他要是想违背颍川派意愿,扶持四公子上位,必然会招致二公子和颍川派狗急跳墙,直接翻脸!”
“到时候以大王的身体状况,还有足够的威慑力,让颍川派听话吗?”
“所以确实如长公主信中所说,大王如今只有一个选择了,那便是颍川派的选择!”
“接受现实吧,我们已经没有办法了!”
丁廙颓然坐倒在地,“什么路都走不通,出去就会死,难道我们就要困死在这里吗?”
丁冲见杨修虽然口中如此说,但却一直没有失态,便道:“德祖,你似乎还有办法,是吧?”
杨修犹豫了一下,说道:“确实还有一条,但你们未必愿意。”
丁廙出声道:“什么愿意不愿意的,咱们现在有条活路就不错了,哪还有挑挑拣拣的资格?”
杨修出声道:“那若是让你们和杀父仇人合作呢?”
丁廙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疑惑道:“德祖在说什么?”
丁冲却是若有所思,脸色渐渐阴沉下来。
邯郸淳叹道:“德祖这么一说,我这才想明白过来。”
“说来也是,邺城之中,还有什么势力胆敢托庇我们,又有什么势力能瞒过颍川的搜捕?”
丁廙也终于是想通了,他张口结舌道:“这,这难道”
杨修沉声道:“其实你怕是心里早就想到了,只不过不想承认而已。”
“也只有凶虎,有这个实力和胆量啊。”
“他做这些,自然没安什么好心,怕是想要利用我们搅起曹氏内乱,两边斗得两败俱伤,他好坐收渔利。”
“从这点看,大王放弃我们是对的。”
“我们若是肯低下头请凶虎帮忙,他肯定能给我们提供逃生路线,但代价就是伱们兄弟二人要和杀父仇人合作,你们能接受吗?”
丁廙说不出话来,要是真的凶虎合作,自己便是不忠不孝,要是传了出去,和死了又有什么区别?
还有更为敏感的一点.丁廙想到这里,偷偷看向丁仪,发现对面脸色阴沉,仿佛随时都会崩溃。
丁廙自然知道自己这个哥哥的心思,其自从见过曹晴一面后,便被迷得茶饭不思,但同时丁仪心里也有一根刺,便是曹晴被俘的经历。
要知道曹晴和丁夫人在豫州被晋军抓走后,被送到了凶虎所在的寿春,这段经历,邺城的人几乎都知道。
而以凶虎好色的传闻,曹晴这种身份容貌的女子落在凶虎手里,全身而退的可能几乎没有,所以曹晴的婚事,一直颇多波折。
丁仪自然也是知道的,但他沉迷于曹晴容貌,不管心里怎么想,至少表面上是接受了这个事实的,而丁廙也很识趣地不去揭哥哥心里这块疮疤。
但杨修的这番话,怕是又触动了丁仪的心病,曹晴自然是没有能力救出四友的,那只有一个可能,便是曹晴利用了凶虎的暗探势力。
这便赤裸裸地将一个疑问放在了丁仪面前,曹晴是以什么身份,为凶虎做事的?
丁仪越想越是胸闷,甚至脑中浮现出了一些少儿不宜的画面,他只觉得脑袋上开始闪出了绿油油的光亮,顿时一口气差点没喘上来,大声咳嗽起来。
丁廙赶紧上来给丁仪捶背,过了好一会,丁仪才平复下来,对丁廙投去了感激的目光,心道最为可靠的,还是自己亲兄弟啊。
他思索片刻,最终转过头来,对杨修道:“德祖,杨家也曾和凶虎有过龃龉,不是吗?”
“当初杨家和马氏联姻之事,也是被凶虎破坏的吧?”
“以德祖之能,怕是早就想到了就我们的势力,是隶属于凶虎的了,我想问问,德祖是怎么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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