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熙甄宓一起,引着吴夫人登上铜雀台,三人走了数百级台阶,才到了高台之上。
铜雀台是曹操打下邺城后,为了之后受封魏公魏王造势,昭示天命而建造的,一同造的还有金虎冰井三台,谓之邺三台,其中铜雀台最为壮观,台高十余丈,有屋数百间,楼宇连阙,飞檐斗拱,气势恢弘,可以说是极为浩大的工程。
这十余丈的台基,都是夯土而成,耗时数年,靡费的人力物力甚大,直到曹操丢掉邺城,三台也只有铜雀台建造完成,其他二台都是起了地基,就没有财力继续支持建造了。
袁熙多少能理解曹操的想法,曹操明显是想摆脱许都的影响,想要吧邺城魏国都城,毕竟这地方属于魏郡,春秋时期魏国所在,也是曹魏昭示天命之地,自然要建奇观呼应了。
只不过曹操和袁熙两边都没有想到,出于种种意料之外的因素,魏军会在冀州崩的如此之快,以至于曹操离开邺城使用火攻时,走得太过仓促,铜雀三台都没来得及完全破坏,只是顺手点了两把火,但铜雀三台多为土石,火势很快便灭了,所以得以保存下。
之后袁熙让人稍作修葺,便可以居住了,他也不是拘泥不化之人,总不能再把高台拆了吧。
三人在铜雀台才绕了小半圈,吴夫人已经走的微微见汗,她抬头看着眼前几座数丈高,七八层的重楼,其楼宇之间还有飞桥相连,不由出声道:“太奢华了,江东士族喜建高楼华栋,皆远不如此台。”
袁熙笑道:“是吧?”
“相比咱们在蓟城的府邸,我们简直是土包子进城。”
这话逗得两女忍不住笑了起来,甄宓出声道:“大王祖上四世三公,要说土包子,我们这些家族都到土里去了。”
袁熙望向高台下的邺城街道,叹道:“那又怎么样,还不是差点灭族。”
“这个天地其实很冷酷,行差踏错,就有可能万劫不复。”
“曹操的遭遇告诉我,人要时时刻刻居安思危,不要得意忘形,不然会被现实教做人。”
“当我初入城时,看到这铜雀台奢华景象,是想要拆掉的,不过考虑拆掉更耗费人力物力,便作罢了。”
“不过我也借此警告自己,万勿被奢靡生活迷了眼睛,导致败亡,曹魏前车之鉴,犹在眼前啊。”
三人一边说着,一边来到了重楼跟前,只见其绕着一圈红墙,里面青石铺就,远处有座石井,两个女子正在费劲地转着辘轳,在井边打水。
袁熙三人走得近了,甄吴两女才发现竟是大小乔,不由出声招呼,大小乔见了,连忙点头还礼,口中道:“夫人见谅,这筒水不好打,等妾打上来再见礼。”
两人足足转了一盏茶时间,才将水桶转了上来,随即转动机扩卡住绳子,这才费劲力气将水桶移了出来。
两人满头大汗过来见礼,吴夫人还礼后,才出声道:“这井怕是很深?”
小乔噘着嘴道:“何止,铜雀台高,风景确实好,但这用水是地下的井水,打水极不方便。”
“本来台子就十丈了,加上地底井水的高度,要足足拉十几丈才能将水打上来。”
“每天这用水打水,就把人累的半死。”
吴夫人知道袁熙府中,婢女比一般家族少得多,各位夫人都要做力所能及的事情,包括打水打扫等事情,这要放在其他家族,肯定会被人取笑,但袁熙现在位高权重,其他士族自是不敢非议,还有争相仿效者。
袁熙笑道:“这不是挺好,打水锻炼,每天多活动,对身体也是很好。”
大乔回道:“大王说的是,前些年妾身姐妹还偶尔得病染疾,这两年却是没有病过,元化先生的养生之道,还是很有用的。”
小乔愤愤道:“这铜雀台就是曹操没事找事,他不用亲自打水,自然乐得享福,这怕是光打水,每天就不知道要耗费多少人力!”
众人见小乔娇憨的样子,都笑了起来,袁熙更是指着远处横跨连接高楼的两道云桥说道:“你还别说,说不定曹操你觊觎你们两个,才建的铜雀台呢。”
甄宓奇道:“这是什么道理。”
袁熙一本正经道:“你们可曾听过曹操命人写的铜雀台赋吗?”
见众女点头,袁熙才憋住笑,“里面有两句,曰揽二桥于东西兮,若长空之,这明显是曹操觊觎两位夫人美貌,日思夜想,才建了这座铜雀台啊。”
众人忍不住齐声笑了起来,大乔掩面,小乔气的跺脚,“大王如此身份了,还取笑妾!”
“还,我要是见了那曹操,先挖个地洞,再一水桶砸他下去!”
她这才记起来曹操已经过世,犹自恨恨道:“曹贼死了,普天同庆,最后这铜雀台还不是便宜了大王,哼哼哼。”
袁熙叹道:“三座高台,只怕是万千百姓生命铺就的,也不是久待之处,风流总被雨打风吹去,万丈高台,也总有崩颓垮塌的一天。”
“脚踏实地,亲近万民,才能睡得安稳,让王朝存续久一些,而且等天下平定,邺城这位置也就失去了其战略意义了。”
众人都知道袁熙这是说将来邺城是不会成为国都了,甄宓说道:“蓟城确实关键,但关外胡人只怕不会善罢甘休啊。”
袁熙回道:“天子守国门,江山丢了,天子也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我这边会尽快将魏吴平定,然后想办法在有生之年,解决关外隐患。”
他转向大小乔,“不过这之前,你们回皖口祭祀先父的事情要耽搁了,皖口马上就要打仗,你们去也不安全,便暂时在邺城待一段时间。”
大乔轻声道:“夫君要去江淮了吗?”
袁熙点头道:“吴夫人既然回来,我也安心了,过几天就动身。”
吴夫人脸上现出失落之色,“妾这次把事情办的差了,我也没有想到,他会如此绝情。”
小乔之前也听到了消息,愤愤不平道:“确实是狼心狗肺,哪有刺杀自己生母的!”
见吴夫人神色更是不豫,袁熙安慰道:“为了争夺天下,有时候是要放弃不少东西。”
“但我一直认为,天子也是有人性的,不然连自己家人都不爱,又何谈爱黎民百姓?”
“孙权的路已经走歪了,我会打醒他。”
吴夫人心下稍安,她说了皖口的情况,说道:“彼时妾离开的时候,吴军攻势并不猛烈,一方面是陆都督应对有方,另一方是听说汉南国攻势极为猛烈,两边死伤极为惨重,日夜江水都漂浮着尸体,大部分江水甚至都红了。”
“相比之下,皖口这边的吴军几乎没有主动采取过几次像样的进攻,这和大王水军将领是鲁子敬和蒋公奕多少有关,陆都督也没有强逼他们出击。”
袁熙点头道:“这是我授意的,他们家人还在江东,据说过得不怎么好,我也不想让逼得孙权太急,做出伤害他们家人的事情来。”
“我这边真正的主攻方向,是放在了江夏和丹阳,魏延黄忠已经到位,只不过暂时没有发动而已。”
“现在时机差不多成熟了,我现在便发信,让其配合玄德公,全面攻打吴国。”
“后日我便南下寿春,你们在这里安心等着,邺城也有很多事情,你们几位要是有空,可以协助王后处理内务。”
吴夫人和大小乔听了,连忙起身应答,虽然她们知道袁熙又要离开,但这次担心程度远不如以往,因为这些年来,袁熙每次都是得胜归来,让最初忐忑不安的他们,也将其视做了理所当然。
数日之后,便到了启程的日子,袁熙离开邺城,从水路先入黄河,然后经由海路去往寿春。
彼时汉南国和吴国已经全面开战,孙权倾全国之力征召丹阳兵,并将抓来的山越人几乎全部派上了战场,对此严阚泽等人劝谏,说若是逼得山越人太紧的话容易生乱,而吴国现在的情况,已经派不出多余兵力平叛了。
孙权坐在朝堂上,见群臣议论纷纷,不由心中烦躁,怒道:“这个时候,孤哪有功夫去管山越人?”
“我倒是要问问你们,为何孤派了两万援军,还是无法打退刘备?”
众人心道这不是很明显吗,不就是因为大王你找人暗杀了张飞吗。
其实这事情做的,连江东有些官员也觉得不讲究,江东这边很喜欢诈降用计,前有黄盖,后有朱然,但这种行为在中原却是不多见,因为背弃举主的人并不多,还会受到不少质疑。
这也是为什么张飞当初中计,其中虽然确实有自大的原因,但他也确实没想到吴国会出尔反尔,公然刺杀自己。
对此刘备更是咽不下这口气,战场上打败仗也就算了,既然吴国不讲究,那他就帮吴国讲究。
正在群臣议论纷纷之时,殿外却传来急报,探子冲上来报道:“禀告大王,山越反叛了!”
孙权初时不以为意,“他们年年反叛,又能掀起什么风浪?”
探子报道:“是几十处地点同时反叛!”
“而且上万晋军从东边吴郡进攻吴国边境,已经打到丹阳了!”
“什么!”众人都是大惊失色,吴郡和吴国边境很多都是山地,很难行进,所以吴国没有做太多防备,而是都放在了长江一带,如今对方竟然选择从山地进攻?
与此同时,袁熙的船队没有去寿春,而是直接到了广陵,其进军路线临时从淮河改成了长江,便是想要以最快的速度赶到吴郡。
对此前来迎接的步骘不解道:“大王为何如此匆忙?”
“难道南面战事不利?”
袁熙叹道:“不,我怕我再不赶过去,吴国就要被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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