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氏听了消息,赶紧叫人备上马车,赶到了刘和府上。
彼时都知道刘府染疫,人都不敢接近,吴氏见车夫也是畏惧不前,便让其将马车停在门口,自己走进门去探望。
吴氏走进府去,发现婢女奴仆都走了大半,整个府中死气沉沉,吴氏一路走到门前,敲了敲道:“夫人在否?”
未及,遮着口鼻的袁夫人开了门,见是吴氏,惊讶道:“夫人怎么来了?”
吴氏见袁夫人露在外面的皮肤,多是潮红发肿,知道疫病厉害,但她却径直走进门去,说道:“妾怎么不能来?”
她说了刘璋想要将她献出去的事情,叹道:“今日探望夫人虽然是情分,但其实我心里想的,是同样染上疫病,一了百了算了。”
此时屋里无人,袁夫人听了,却是将房门掩上,这才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正当吴夫人一头雾水的时候,袁夫人递给吴氏一个瓶子,说道:“这是草料里面提炼出来的汁液,涂上之后便会皮肤肿胀发红,和疫病模样极为相似。”
吴氏听了,骤然睁大眼睛,“夫人是说.”
袁夫人点头道:“没错,我正愁如何去知会夫人,夫人倒先来了,正好省去了一番麻烦。”
“夫人回去后涂好汁液,便可以装病了,到时候时候一到,自有人去找夫人。”
吴氏这才明白过来,她疑惑道:“只装病有什么用,到时候只要不死,便不可能脱困啊。”
袁夫人说道:“没错,所以到时候可能还要死一次。”
“不过此事风险很大,弄不好就是真死,夫人要冒这个险吗?”
吴氏听了,虽然似懂非懂,但也大致猜到怎么回事,她毫不犹豫道:“自然是要的。”
“不离开这里,我迟早会生不如死,既然如此,那还不如早早死了的好。”
袁夫人听了,点头道:“好,夫人且先回去,三五之内,务必不要离开屋子。”
吴氏听了,便依言回去,次日便生起病来,整个人的脸都红肿起来,吓得连仆人都不敢送饭了。
刘璋听说后,急匆匆赶过来,只远远隔着窗户打招呼,他看到吴氏红肿的脸后面色大变,赶紧后退几步,等问明吴氏情况后,更是忙不迭离开了。
虽然他满心失望,再不能用吴氏来打通关系,但现在保命要紧,谁知道这疫病传播有多可怕?
而袁夫人那边,则是先偷偷将孩子托人送走,两日后便得到了刘和染病死去的消息,她先前已经打通关系收买了狱吏,便去给刘和收尸。
彼时魏国派来的官员和医士已经验明刘和确实断气了,正在文书上画押,眼见肿着脸的袁夫人进来,大叫晦气,赶紧站远了些,官员说道:“你是他家人?”
“赶紧拉走,免得传上别人!”
袁氏沙哑着嗓子道:“能不能求上官开恩,让妾出城安葬夫君?”
那官员冷笑:“大王有令,除了运送尸体的,只有死人才能出城,别妄想了!”
袁夫人听了,便命人将刘和尸体拉上马车,带回府中去了。
次日一早,负责看守刘和府邸的魏将便得到消息,说袁夫人也病死了。
那将领进去一看,看到刘和夫妇的尸体并排躺在院子中央,气息全无,心里大叫晦气,他叫过旁边的医士,证明两人确实死了。
他反而长出了一口气,最近几日,城内开始陆续死人,这府中本来染疫,又拉回个死人,谁知道自己会不会被传上,如今监视目标都死光了,自己终于能离开这个地方了!
旁边的仆人出声道:“将军,敢问主人尸体怎么处置?”
魏将听了,说道:“你将他们尸首推到城门下,自有兵士将其送到城外坟岗!”
那仆人听了,便将两人尸体用草席裹了,搬上板车,往城门外推去。
魏将目送板车离开,不由摇了摇头,心道按这死人的势头,还不知道城里最后到底有多少人能活下来。
那仆人推着板车,路上却是遇到了从刘璋府里出来运尸体的板车,看到对方马车上席子包裹的尸体,两人心照不宣地对视一眼,一起往城门而去。
到了城门口,城门士兵验了魏国官员签的死押,便打开城门,两个奴仆见状,便放下板车就要离开。
城门兵士见了,喝道:“怎么,想偷懒?”
“赶紧推车!”
两个奴仆听了,赔笑道:“军爷,不是城外不允许活人出去吗?”
兵士不耐烦道:“难道要我们自己把死尸推到城外去?”
“少废话,我这边派人跟着你们,等扔了尸体回来便是!”
两人这才赔笑上前,在兵士押送下,到了城外的乱葬岗,将三人尸体扔下,这才跟着返回。
押送的兵士一直远离两,直到将两人押回城里,将两人推着板车离开,那兵士对别人道:“真见鬼,每日里里外外来的都是死人,咱们靠的这么近,不定哪天就传上了。”
另外一个兵士无奈道:“有什么办法,城内现在哪里有安全的地方?”
到了当天晚上,刘和三人才从死人堆里爬了出来,皆是心有余悸,有种劫后余生之感。
吴氏对袁夫人道:“没想到竟然是用这种办法逃出许都,重生之恩,妾没齿难忘。”
袁夫人说道:“夫人客气了,其实妾也是想救夫君而已,能这么顺利逃出来,麻醉药也没出问题,实属运气。”
刘和对两女道:“咱们趁黑赶紧离开,这里都是染病的死人,说不定我们已经被传上了。”
“往东走十几里,应该会有人接应,咱们千万隐秘行事,千万不能被人发现。”
两女不明所以,只得懵懂点头,刘和却是把头望向许都城里,心道自己倒是逃出来了,可是天子呢?
天子可是被很多人盯着,想要用这种办法假死,只怕瞒不过人吧?
此时城内的两名奴仆的密信,已经被送到某处宅邸的卢毓案头,他不禁思索起来,刘和能逃出去,证明这依靠疫病的障眼法是可行的。
虽然刘和也是宗室子弟,但如今城内人心惶惶,加上是染病而死的,旁人避之不及,所以才能这么顺利成事。
但刘协那边却是难说,因为一方面其是天子,即使是前朝天子,也是有下葬的规格礼仪的,断不能像刘和那般草草扔到城外。
所以刘协假死,只能装入棺木下葬,光挺尸这段时间便撑不过去,更何况即使是运到城外,怕也是几十人盯着下葬。
在坟地做手脚的事情,卢毓已经不敢再做了,因为上次伏皇后就是这么被救走的,但事后还是引起了曹魏官员的注意,还曾经去坟地查证过。
卢毓记得第一次是许褚去的,但之后很可能是钟繇授意的,那是个极难对付的人,若是故技重施,很容易被其看出破绽来。
更让卢毓无语的是,一直被针对的董昭也还在狱中,但卢毓派人送了封密信进去,说可以救其出来,但董昭却没有回信,只是老老实实呆在牢里。
卢毓至今不确定,董昭到底是不是主公的人,对方似乎办了些事情,但又似乎什么都没做,如今既然其表示拒绝,那卢毓只能先想办法救刘协了。
次日宫里传出消息,说刘协也染上了疫病。
消息一出,刘协身边的婢女侍卫也是极为慌张,赶紧向魏廷报告,华歆得知后,便派出医士来查看。
经过数名医士再三确认,刘和确实染了疫病,而且是最严重的那种。
也难怪他们看不出来,这能让人头脸过敏发肿的药汁,是这些年袁熙让华佗的弟子们秘密研制出来的,其从带毒的草药等中提取的,症状和疫病极为相似,而且轻微中毒反应也能让脉象紊乱,从而以假乱真。
此时刘协躺在床上,气息奄奄,对身边的嫔妃道:“朕命不久矣,尔等可自去,我后室还有些积蓄,你们分了吧。”
几名妃嫔听了,便各有去意,毕竟刘协已经被废,且病重将死,诸人已经是没了依靠,将来总要想办法活下去吧?
曹氏起身,带着几名妃嫔们往后室走去,等她们离开,刘协脸上露出一丝冷笑。
大难临头各自飞,果然如此。
他自然也是装病,晋国那边已经联系了他,给他说了好几个能够金蝉脱壳的方案,刘协本不想走,但在思虑过后,决定还是配合对方行事。
因为对面检事府的官员用一句话说服了,“陛下想用死来对抗曹魏,想让其遗臭万年,但没有想到,城外还有很多想要救陛下出去?”
“别的不说,关将军奉汉南王之命,带着上万人在外面冒死打城,陛下难道想看着他们就这么死去吗?”
刘协躺在床上,怔怔看着屋顶,过了些许时候,脚步声响起,却是曹氏回来了,刘协有些意外道:“你怎么还不走?”
“你回到曹氏,自然有人庇护,难道你非要看着我死吗?”
曹氏出声道:“妾既然嫁给了大王,便要从一而终。”
“不管大王病情如何,妾都会陪大王走到最后的。”
刘协听了,心里五味杂陈,曹氏将自己逼到了如此地步,却还不如一个女子对自己忠心。
但他随即就麻了,曹氏要这么盯着自己,自己还怎么假死遁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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