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位旅客同志请注意,您乘坐的131次列车,马上就要发车了,请下车购物办事的同志,尽快返回车厢内。我们是京城列车段,131青年包乘组。”
清脆悦耳的声音中,李爱国回到了机车驾驶室。
副司机刘师傅冲着他嘿嘿笑:“没想到你小子还真有一手,刚才那一脚太解气了。”
“呵,对付天津卫的混混,就不能手软。”
李爱国检查一遍仪表盘,确定指针都在正常范围内,准备启动火车。
他扭头看向刘师傅。
“副司机同志,观察外面的情况。”
刘师傅侧出身往前方看去,汇报道:“信号灯没开放,暂时不能开动。”
“出什么事儿了?”
李爱国皱起眉头。
按理说车站已经响起了铃声,车门也关闭了,火车应该能直接出发了。
刘师傅探出脑袋瞅了片刻,汇报道:“有位乘车的老大娘好像去站台旁边的副食商店购买商品,没有听到发车铃声。”
“幸好,她的丈夫就在车上,听到了广播,喊乘务员打开了车门。”
“现在老大娘正朝这边跑过来,还需要等两分钟。”
呵,没想到刚提出的建议就收到了成效。
李爱国嘴角微微翘起。
当然。
建议能够实施,要归功于这个时代的人们思想觉悟都比较高。
铁道上的工作人员,也大多怀揣为人民服务的理念。
要是放在后世,除非你是带着护照,才能享受到这种待遇。
……
过了北仓站,杨村站,时间来到中午十二点半。
副司机刘师傅拿起线路图仔细查看,见前方需要很长时间才会到达下一站,铁道沿途经过的也都是地势平坦的地带。
此时火车平稳运行,不需要正司机操纵。
他放下线路图,看着李爱国说道:“正司机,咱们是不是应该吃午饭了。”
李爱国检查一遍仪表,见指针都在安全范围内,从兜里摸出一张甲等火车餐票递过去:“刘师傅,那麻烦你去餐车跑一趟。”
司炉工老郑也从兜里摸出一张火车餐标递了过去,只不过是乙等的餐票。
这年代火车上的饭有一个专业的名词,叫做‘火车餐’。
火车餐按照价格的不同,分为甲乙丙丁四种。
购买餐券只需要钱,不用粮票。
需要用餐的乘客,需要到餐车购买餐票,
餐票上并没有注明饭菜的种类,有点开盲盒的那种感觉。
这年代也没什么好吃的。
甲等饭菜沾点荤腥,乙等饭菜是大白米饭,丙等饭菜就是黑窝窝头,外加棒子面粥,小咸菜。
不过,由于价格实惠,不用粮票,还是有很多乘客选择在火车上用餐。
包乘组的成员,在上车前都能按照级别领到相应级别的餐票。
正司机,副司机,列车长是甲等饭菜。
司炉工,乘务员,送水员,乘警是乙等饭菜。
另外。
除了餐票外,每人还能领到两张茶券。
火车上喝开水竟然是要钱的,这让李爱国有点吃惊。
不过仔细一想,也就释然了。
这年代铁道上的茶炉车还很少,就算是设备最好的京城铁路局,也仅仅只有二十多辆茶炉车。
在没有茶炉车的列车上,旅客们喝到的开水,都是放在特制的铁桶内,由列车员和车站工作人员,从站台上抬上来的。
人工成本大大增加,自然要对外出售。
一杯茶的价格为200旧币,折合新币2分钱。
(旧币为第一套人民币,最高面值是50000元券,发行于48年,停用于55年。)
当然,茶水票也有段票。
持有段票者可以在该躺列车上无限制的喝开水,售价为1毛钱。
这也许就是所谓的有理走遍天下,没钱寸步难行。
趁着刘师傅去餐车取饭,李爱国把茶券取出来在手中把玩。
茶券其实就是一张长方形硬纸板,上面有油墨印着车次和列车段。
后面印有“参加储蓄,支援社会主义建设”,“全世界爱好和平的人们更紧密团结起来”的标语。
粗糙的印刷工艺,响亮的口号,颇有几分时代特色。
正把玩着,车门被推开,刘师傅端着三个铝饭盒回来了,手里还拎着一瓶啤酒。
啤酒瓶上没有标签,瓶身上印刷有铁路局的标志。
李爱国知道这种啤酒是铁道部分附属啤酒厂生产的。
专门在铁路上贩售,不需要酒票,每瓶3毛钱,乘客们称之为火车啤。
“刘师傅,今儿好兴致啊,整起火车啤了。”
司炉工老郑看到啤酒眼睛一眼,开玩笑道。
“咳,哪是我的呀。”刘师傅把饭盒和啤酒递给李爱国,神情艳羡:“这是有人送给咱李司机的。”
李爱国接过啤酒,有些懵:“谁这么大方?”
“是乘务组的张雅芝同志。”刘师傅笑呵呵:“可能是为了感谢你帮她拦住了那个混混。”
火车头里的烟熏火燎的,气温高达三十度,李爱国早就口渴了。
瞅见头顶侧前方挂着硬皮记录本,取下来。
自下向上,猛地一挥。
啪!
瓶盖飞出,冒出淡淡的白雾。
刘师傅看得目瞪口呆:“行啊,这一手玩得够溜的。”
李爱国淡淡一笑,心道:感谢抖阴小姐姐。
从下面翻出搪瓷缸子,顿顿顿倒了大半缸子。
然后抬头看向刘师傅和郑师傅:“我说两位,你们的缸子呢?”
刘师傅和郑师傅没想到李爱国会把啤酒分给他们。
要知道一瓶啤酒三毛钱,足能买几十斤棒子面了。
“愣着干啥,包乘组出车,吃喝从来不分家,见面分一半嘛。
都是一个集体的同志,有了好东西,肯定要分享。
两個大老爷们,磨磨唧唧跟娘们似的。”
李爱国瞪大眼。
一个小伙子对两个老师傅说这种话,看起来有些怪异。
不过此时刘师傅和郑师傅心中只有感动。
刘师傅看着啤酒喉结抖动一下,道:“既然爱国这么说了,我老刘今儿就占你一次便宜。”
郑师傅也点点头:“对,咱们包乘组的同志,都是兄弟姐妹。”
三个搪瓷高高举起,相互碰撞一下,一饮而尽。
啤酒下了肚,毛孔打了个哆嗦,浑身舒爽起来。
喝完啤酒,李爱国把啤酒瓶揣进帆布袋里,这玩意拿到餐车能换2分钱。
....
李爱国跟刘师傅检查了一遍仪表盘,这才打开铝饭盒。
饭盒里是土豆丝炒肉。
郑师傅和刘师傅的饭盒里是胡萝卜炒辣椒。
主食都是大白米饭。
厨师的手艺一般,也许是绿色环保蔬菜和黑猪肉的原因,李爱国觉得味道很不错。
李爱国吃完饭,才发现郑师傅早就吃完了,还从茶炉车拎了一瓶开水过来。
他往饭盒里倒进些开水,把饭盒左摇右晃,开始吸溜、吸溜地喝。
抹了抹胡子上的水渍,朝着李爱国笑笑:“饭后,用开水涮一涮饭盒,等于是原汤化原食,爱国你也整一点。”
他自己都没发现,自从上车之后,他一直称呼李爱国为李司机,现在却换成了爱国。
“那我偏您了,整点!”
李爱国笑着递上饭盒。
酒足饭饱,精神抖擞。
此时列车也进入了北仓站。
李爱国开始专心忙碌起来。
火车司机的时间是在车轮跟铁轨的撞击声中度过的。
下午三点半,火车准时到达津城总站。
伴随着一阵刺耳的摩擦声,火车稳稳的停在了站台上。
李爱国此时的心总算是放下了。
回程是由正司机曹文直驾驶,他的首秀算是完美落幕。
正兴奋着,耳边传来了郑师傅的叫声。
“诶诶诶,李爱国,你还真是神了。”
“加上我最后填的那铲子煤,正好2718铲煤,跟你预估的只错了18铲。”
郑师傅拎着煤铲,一脸的难以置信。
他当了那么多年司炉工,也算不出到底需要多少铲子煤。
这小子是怎么知道的?
“什么神了?”
这个时候,前来接班的曹文直,带着正班组的副司机和司炉工推开门进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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