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是火箭发动机并联.”
书房内,钱老皱皱眉头,“我们之前也想过这种办法,但是并联设计的因素太多了,共振、燃料输送.等等环节都可能出问题,一旦出了问题,导弹就可能在点火阶段就爆炸。”
李爱国觉得自己有些班门弄斧了。
钱老这种级别的火箭专家,怎么可能会没考虑过发动机并联的方案。
只是,李爱国来自后世,很清楚随着太空事业的发展,所需要运送的物资数量越来越多,大推力火箭成为了必然。
单个大推力火箭的制造成本太高,稳定性也有问题。
所以火箭发动机并联最终成为了大推力火箭的首选方案。
技术可以逐渐成熟,但是路一旦走错了方向,想要回头就要付出巨大的代价。
拥有天眼的李爱国自然不能管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李爱国接着说道:“火箭发动机并联还有一个好处,就是可以回收使用。”
“回收火箭.”钱老瞪大眼,正在做记录的钢笔颤抖了下,笔尖在纸张上留下一个豆大的墨点。
在那边学习的时候,老师跟那些大佬们也谈论过火箭的未来,都觉得火箭回收是必经之路。
没想到一个火车司机,竟然也有相同的看法。
钱老深吸口气问道:“为何有这种看法?”
“探索太空是人类文明的必经途径,火箭的技术必然会逐渐成熟,到时候火箭将逐步脱离军事用途,成为科研,甚至是商用的重要工具。在这种情况下,成本就成了重要的因素之一。”
李爱国道:“成本决定一切!”
钱老是个非常具备前瞻眼光的人,很快就明白了李爱国的用意。
“爱国同志,你的看法很有道理,我回来的时候,上面告诉过我,要从劳动中来,到劳动中去。
我原本还不以为然,现在看到你一个火车司机竟然能够悟出这种道理,现在是相信了几分。”
钱老在本子上郑重的写下了几个字“火箭发动机并联技术和火箭回收技术。”
这就是李爱国佩服钱老的地方。
从来不畏困难。
正是有了这种精神,国内的火箭技术才能飞速发展。
两人闲聊几句,此时已经接近晚上十点多了。
为了不影响钱老休息,李爱国便提出告辞。
钱老亲自将李爱国和陈雪茹送到了楼下。
“钱院长,蒋老师,外面风大,你们停步吧。”李爱国转身跟两人再见。
突然远处传来一阵脚步声,一个中年人从旁边跑过。
外面寒风呼啸,这中年人只身穿了大背心,裤衩子,脚上穿着一双黄胶泥鞋,嘴里面还喊着“一二一,一二一”.
他在严寒中汗流如雨,呼出一阵阵白气,却没有停下脚步。
好家伙,大冬天晚上不睡觉,搁外面跑步呢,这人也是个人材!
“老赵啊,又遇到了难题?”钱老跟那人认识,似乎对此已经见怪不怪了。
中年人喊着“一二一,一二一”跑过来,也没停下脚步,就那么一边原地跑,一边问道:“害,别提了,你也知道我研究的那东西,哪天不遇到困难呢。”
他原本是想直接说出来的,但是目光在李爱国和陈雪茹身上洒过,连忙用“那东西”代称。
他好奇的问道:“老钱,难得啊,你这个书呆子也有朋友了。”
“这位是前门机务段的火车司机李爱国同志,他在火箭方面颇有见解,这位是他的夫人陈雪茹同志,街道办干事。”
钱老指着李爱国两人介绍了之后,又指指跑步怪男,介绍道:“这位是科学院物理研究所的赵教授。”
“您就是制造质子静电加速器的赵教授。”李爱国眼睛一亮。
这位赵教授跟钱老一样,也是优秀的科学家。
又认识了一个大佬啊。
此话一出,赵教授停下了步伐,上下打量李爱国:“一个火车司机,能知道这些?”
钱老看到赵教授纳闷的样子,心中美滋滋的。
像孩子般呵呵笑道:“老赵,爱国同志这个火车司机可不是一般的司机,保密级别跟我差不多了。”
赵中尧教授这才明白了自己的疏忽,能够让钱老亲自送出来的朋友,能是一般人?
“这么神奇,那么有时间的话,咱们要好好探讨一下高能物理了。
不行了,马上要晚上十一点了,我还有五圈没跑呢,再见。”
赵教授抬起手腕看了看时间,转过身一溜烟的跑了。
“一二一”的声音逐渐远去。
李爱国眼睛微微眯起。
他有机会的话要跟这位赵教授好好交流一番。
只因为赵教授的一个老朋友――约翰特浪普。
现在是麻省理工的加速器实验室主任。
约翰特浪普也是喜欢系鲜艳红领带的科学家。
约翰特浪普算得上比较开明的科学人了,将来也许有大用处。
李爱国对约翰特浪普早有兴趣了,有机会的话要好好沟通一番。
当然了,这些事情要一步一步的来,一口吃不了个大胖子。
咱还是应该小心谨慎.
夜静悄悄。
紧了紧衣领子,李爱国骑着自行车载着陈雪茹朝着四合院奔去,回去的路上不停的提醒自己。
在随后的日子里。
李爱国一边继续行车,一边整理跟火箭有关的资料,日子过得好不快乐。
只是随着年底将近,在雨雪天气中铁道事故频繁,每天行车都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精神。
“前方经过青龙桥站,降低车速。”刘清泉道。
黄婧站在旁边重复:“前方经过青龙桥站,降低车速。”
李爱国接到信号,轻轻拉下闸门,噗嗤.火车两侧哧哧地喷气,车速逐渐降低。
黄婧经过这阵时间的磨炼,已经开始承担复读信号的职责。
车速稳定在二十五左右。
李爱国观察一遍仪表盘,没有发现异常后,这才点上根烟惬意的抽起来。
青龙桥站在这年月是个货运小站,平日里没有火车,也没有乘客,所以安全系数很高。
过了道闸后,刘清泉也松懈下来,一边探出脑袋望,一边笑着说道:“爱国,我那二儿子年底结婚,到时候你可得去喝杯喜酒。”
“小栓子结婚了?我肯定准时去,女方是哪里的?”
当初李爱国结婚的时候,刘清泉送了大礼,正好趁这个机会把人情还回去。
“那女孩父母都是咱们机务段里面的职工,她现在在乘务组当乘务员。”
刘清泉的儿子是隔壁司机组的司炉工,正准备考副司机。
现在儿媳妇儿是乘务员
果然,铁道职工结婚还是喜欢找铁道职工当对象。
李爱国已经预料到了,刘清泉的孙子将来也会把青春挥洒在乌黑的铁轨上。
这也许就是铁道人的三代人薪火相传。
正是有了他们的努力,铁道大事业才能发扬光大。
正闲扯拉呱,远处突然传来一声沉闷的响声。
“出事了?”李爱国虽不清楚外面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下意识的按照规章制度一把刹住了火车。
刘清泉此时已经惊得合不拢嘴巴了,嗓子里挤出一丝不可思议的声音。
惊惶中,他眼珠向下,恐惧地看着李爱国。
“火车.飞了”
“火车能飞?”
李爱国觉得刘清泉眼花了,快步冲到侧窗口,往外瞧去,他的震撼不比刘清泉少,甚至感到很荒唐。
阴霾的天空下,远处的一条铁道线上,一辆火车飞速冲向铁道线尽头的阻挡。
阻挡是水泥铸成,有很小的弧度,火车车头在撞击到阻挡后,竟然沿着阻挡一跃而起,就像是侠盗飞车一样,呼啸着飞了起来。
火车头带着两节车皮冲上了天空中,飞翔了一段距离后,掉入了远处的水塘里。
火车上被撞得稀碎的零件从空中坠落,跟下了铁雨一样,落在了池塘里。
水花四溅,火车炉膛接触到水面迸发出一阵阵剧烈的白色烟雾。
平静的池塘表面咕嘟嘟冒泡,扭曲变形的庞大车头连带着两节乌黑的车皮逐渐往下沉去。
这是只有在动作电影中才能看得到大场面。
这时候,青龙桥站的扳道员也发现出事了,跑到池塘边后,立刻扯着嗓子大声呼救。
小站的平静被急促的喊声打破了。
七八个职工从站里面跑出来,围在了池塘旁边。
但是很显然他们对落水的列车束手无策,只能看着车头一点点的往下面沉去。
“火车头里肯定有人,救人!黄婧,我命令你暂时代替我担任正司机!”李爱国心中一跳,立刻站起身来。
黄婧下意识的坐在了位置上接替李爱国的工作。
副司机刘清泉有些为难:“爱国,咱们的任务是把乘客送到目的地.现在要是参与救援的话,肯定会耽误时间。”
“老刘啊,甭说了,这是我的决定,要是段里面怪罪下来,我会向段里面做检讨。”
时间紧迫,李爱国没工夫解释,直接打断了刘清泉的话。
“老郑,开门。”
司炉工老郑看到列车落水早有迫不及待了。
没等李爱国走到侧门,他已经拉开了门,拎着铲子蹿了出去。
刘清泉看着两人的背影,生气得跺了跺脚:“这可是年底啊,关系到咱们能不能拿到先机包乘组称号,你们有没有一点集体荣誉感害.”
刘清泉咬了咬牙,扭头朝着黄婧说了一句:“黄婧,你现在是正司机啊!”,说完,也跟着两人跑了下去。
一边跑,一边喊道:“你们等等我啊。”
火车落水的事情并不常见,掉进鱼塘里的事情更是少之又少。
人在遇到从来没有见过的事情时,总会显得软弱无力,惊慌失措。
等李爱国赶到池塘旁的时候,青龙桥站的那些职工们还是束手无策。
站长陈兴着急得嘴巴上直冒烟。
“这咋办呢,咋办呢.”
到不能怪陈兴应对能力差,而是青龙桥站本身就是个小站,又不涉及客运业务,一年到头也不会发生一件意外。
结果直接来个大的。
火车飞了,还跳进了水里。
那可是价值十几万的火车啊,是宝贵的国家财产。
任谁都得脑瓜子嗡嗡作响。
那些职工们更不用说了。
这里是专门用来安置职工家属的,他们大部分是临时工,压根没有接受过特别的培训。
“先救人!”
一道威严的声音在他们耳边响起,众人这才惊醒过来。
“对对对,里面还有三个人呢,咱们先把人救上来。”
当时就有四五个职工脱掉衣服,冒着严寒跳进了池塘里面.
让李爱国没想到的是,刚才还拖拖拉拉的刘清泉,竟然抢在了那些职工的前面。
寒风凛冽,身穿羊皮袄和虎皮四件套,李爱国都感到有些冷。
光着身子跳进池塘里的刘清泉皮肤很快被冻得铁青。
他如同鱼儿一样,一个猛子扎下去,朝着火车游过去。
天空中不知何时飘起了小雪花。
火车从车窗已经变形,刘清泉拉了几下没能拉起来。
寒风肆虐,刘清泉抄起腰间的检修锤,一把扒拉着侧门车窗,一手用锤子重重敲击车窗。
嗯,就算是脱光了,还不忘记带着检修锤,刘副司机好评。
哐哐哐.几锤子下去,车窗被敲得稀碎,跟上来的那些车站职工们纷纷上前帮忙,几人清理出一个入口。
刘清泉看着乌黑的窗口,听到里面传来惨叫声,咬了咬牙,正想钻进去。
“老刘,还是我来吧。”
刘清泉扭过头,看到不知何时李爱国已经游到了他身后。
大冬天的,那成块的肌肉上被冻得鲜红鲜红的。
“李司机,我在河边长大,还拿过咱们段里的职工游泳冠军,游泳技术比你好。”刘清泉拉住李爱国的胳膊。
“这里面跟山洞一样,比的不是游泳技术了,而是敏捷和力气。我比你年轻,还是我来吧。”
李爱国甩开刘清泉的胳膊,攀着车窗口钻了进去。
刘清泉看着他的背影,想说一句“李司机,小心点”,又觉得自己有些婆婆妈妈的了,只能闭上嘴巴,让那些职工们在外面准备救人。
这也是李爱国第一次进入被灌满水的火车头里,感觉有点类似于深入涉水的山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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