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雪了,这个冬天还不知道要冷死多少人呢。”披着绒毛大氅的鲁肃走在街头感慨道。
同行的陈登瞥了一眼角落里蜷缩的流民,眼神中并没有太多的伤感。
这些年来见多了饿死、冻死的流民,也看见过他们拿起武器加入黄巾反抗,多半有些麻木了。
冒着风雪穿过街道,两人来到将军府上,吕布和陈宫已经跪坐在屋内。
“坐吧。”
吕布摆手示意后,二人也跪坐在了一旁,“怎么样,想好了吗?”
“温侯,在下愿去淮南。”鲁肃作揖道。
吕布微笑着拍了拍他的肩头,沉声道:“徐州城里能让袁术瞧得上眼的身份只有你和元龙。陈家父子多年一直在当地为官,他未必会相信。
令尊赋闲多年,且与袁家有旧,你又无官身,你去确实是最合适的,辛苦了。”
“温侯言重了,我准备明日就出发。”
“好。”
吕布点了点头,道:“一万石米粟,布匹、金、铁器都备好了,到时候你就带着去淮南吧,他定会欣然笑纳。”
“喏。”鲁肃虽然年轻,养气修为似乎不错,永远都是这么沉着。
“到了淮南还是需要谨慎行事,若是露了痕迹只怕会有危险。”
“温侯放心,此计惊为天人,在下定不会误了温侯大事。”
因为最近淮南方面关于袁术天命所归的传言已经越来越盛,鲁肃觉得时机已到,变卖家产前去投奔,这事合情合理。
一开始的时候吕布是担心鲁肃拒绝的,毕竟人家只是入幕之宾,不是像陈宫他们一样到了可以变卖家产死心塌地的跟随。
没曾想他答应的倒是挺痛快。
他确实不知道,鲁肃之所以愿意去冒这个险,一方面有为汉庭出力的念头,一方面也是他被林墨的计策所折服。
这件事做成了,赚个青史留名不在话下,士人们心中有傲骨,但对于留名这件事却很感兴趣,鲁肃也不例外。
“子敬,最多三个月,三个月内我必到寿春城下,即时接你回徐州,向朝廷表你功名。”吕布不是啰嗦的人,但这件事,他对鲁肃挺感激。
“在下静候温侯佳音。”
说完,陈宫将面前放在火烧煮热的金浆酒倒了四杯,也算是为鲁肃践行了。
几杯温酒下肚,驱散了寒意,整個人都暖烘烘的,心情也跟着没来由的兴奋几度。
陈登借着这个时机作揖道:“温侯,在下想请个恩。”
“元龙但说无妨。”心情大好的吕布一杯接一杯,都没看陈登。
“笮融在我家住了快两个月了,温侯能否见上一见。”
这几个月来,陈家对于吕布所提的要求,就没有拒绝过一次,要钱借钱,要粮给粮,加上曲辕犁和龙骨水车的经费,算的上盛意拳拳了。
若是一般的事情,吕布甚至都不会考虑就答应了,但这件事,他过不了心里的坎。
“不行。”
吕布拒绝的很干脆,“这斯无礼至极,自入徐州以来,我曾三次派人去请他到彭城会见,装病不见也就算了,可这厮竟然敢当着使者的面骂我边陲流民,不配与之来往,此仇不报,我何以立足!”
陈登没有太意外,点了点头便不再提这件事。
笮融的脑回路是他无法理解的,吕布入主徐州,各方世家豪强确实都对他敬而远之,好歹表面上的尊重是会有的。
这货倒好,直接骂别人是边陲流民,骂人还不揭短呢,吕布对自己的出身不算介怀,你也不能这样秀优越感啊。
煮酒快意,回去的路上鲁肃主动挑起话题。
“以温侯的性格,笮融怕是要有麻烦了。”
“是啊,先前他不敢动笮融是因为我们各大家族在前面挡着呢,牵一发动全身,温侯有所顾忌,现在...”
陈登苦笑着摇头,“他怕是要有杀身之祸咯,自作孽,不可活。他要寻死,谁也救不了他。”
“那不至于。”
双手搭在衣袖里的鲁肃笑呵呵的说道:“徐州城里,还是有人能救他的。”
“允文?”陈登看向鲁肃,后者点点头。
也对,现在的情况旁边人的话吕布听不进去,他那宝贝女婿的话,多半管用。
“允文啊,好生厉害,这是真正的天道镇压。”
鲁肃脸上带着不可置信的笑,又像是自嘲的笑,“玩弄人心,掌控大局,说一句天纵之才也不为过,做他的对手,可不是什么好事。”
“你不也是因为他,才甘愿冒险入淮南吗?”陈登同样回以一笑。
说讨好也罢,说是准备正式投奔吕布也行,鲁肃都不否认他就是在林墨的身上看到了吕布的未来,才下定了决心。
既然有心站队了,该做的事情,自然不可推卸。
......
九江郡,寿春,太守府。
火红的兽金炭驱散着屋内的寒气,正如此时袁术的心情。
这些日子,他暗中造势的效果异常的明显,甚至已经有部分士子直接建议他称帝了。
“将军,这次改的应该合身了。”两名裁缝小心翼翼的拉扯着一件金黄色的蟒袍,上面的五爪金龙栩栩如生。
袁术满意的点点头,脱下大氅后,试穿在身,主打一个严丝合缝,这不是天意是什么?仅仅修改了十二次就把龙袍修改到这么合身,分明是让我称帝呀。
最近袁术越发迷信,打个喷嚏都觉得暗藏玄机。
“将军。”袁术自我陶醉的时候,屋外走入一名儒衫老者,须发皆白。
“先生来了,这么冷的天可别冻着了,快,进来烤火。”看到阎象的时候,袁术表现的很热情,眉宇间却透着一股不耐烦,因为他知道这位老儒生是来干嘛的。
“在下不冷。”
阎象对着年纪小自己近二十岁的袁术作揖,“将军,如今天下狼烟四起,各路诸侯都在壮大自身的实力,此时此刻将军要考虑的是如何跨江稳住扬州余下几个郡,而不是醉心于有名无实的帝王之位。”
“先生此言差矣。”
袁术对着铜镜整理着自己的衣领,头也不回的说道:“天下固然是狼烟四起,我淮南却是海晏河清,我倒是愿意平息战火的,可是...
正所谓名不正则言不顺,如今天命所归,我若顺应即位,将来也可名正言顺的重拾山河啊。”
“将军啊!”
阎象声音嘶哑,激动道:“你一旦称帝,便是自取灭亡啊,难道将军还看不出此时我们正处于最危险的风口处吗?”
“危险?什么危险?先生杞人忧天了吧?”袁术被铜镜中的自己帅到了,只是下意识的在回答阎象而已,都没正眼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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