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谭死了,袁尚攥在了手里,这当然是林墨筹备了大半年终于换来的最好结果了。
可是,想真正的掌控北国,要走的路还很远。
甚至可以说,这不过是迈出了第一步而已。
远了不说,眼前要收拢这十几万的兵马就不简单,毕竟大多都是袁谭的人,仰仗一个袁尚很难完全的凝聚住军心。
所幸有三大谋士在,他们一起发力,再配合袁尚,就算会闹起小范围的兵变,也不至于乱的太离谱。
所以,首先就是要安抚好袁尚,让他明白当傀儡其实也是可以很舒服的。
林墨大将军前、大将军后的捧着,要啥给啥,说啥是啥,给足了袁尚面子。
当然啦,也要提出自己的要求,比如休息好了咱就去中军大寨里,当着所有人的面说,吕叔父你不能走啊,北国需要你,我袁尚需要你,伱就留下来帮我稳住大局吧。
这样才合乎礼法嘛。
至于赵睿的兵马,总是要去面对的,有时候一部分人的死亡,是为了可以让更多的人活着。
袁尚嘛,只是胆子小,但人是不笨的,他当然明白自己现在是什么处境,只能无奈的接受命运的摆布。
说到底,人活着才是最重要的。
“公子,咱有必要对他这般奴颜婢膝嘛,不过一丧家之犬罢了。”徐盛有些看不下去了,觉得林墨的姿态摆的太低了些。
“这你就不懂了,离了他,我们确实坐不稳这北国的。”林墨笑的很无奈。
吕布在徐州站稳脚跟,陈家和鲁家居功至伟;收下淮南三郡而不乱,刘晔是首功。
但他们这些人一旦离开了自己的地盘,啥也不是袁家不同,可以说在整个大汉十三州里,只要你是袁家人,都有这个能耐稳住局面。
这可不仅仅是因为袁家四世三公这么简单,换一个人,今天站在这里的不是袁尚,而是杨修,或者说不是袁家人而是同样拥有五世三公底蕴的杨家人来,也根本办不成这样的事情。
因为除了四世三公之外,袁家人还有另外一重身份,天下士族之首,这重身份不是靠朝廷给的,而是袁家人自己闯出来的。
最典型的事情有两例,第一,党锢之祸,天下士子蒙羞,受害者不计其数,解除党锢这件事不能说是袁家人的壮举,但不可否认他们居功至伟,在这件事上出了大力气,自然是赚足了天下士子之心。
第二就是扶持少帝登基这件事,袁隗是作为天下文臣之首去促成的,在名望上已经让天下士人达成共识,袁家就是礼法正义的代表。
正是因为这样的底蕴在,袁绍才可以在北国呼风唤雨,任凭下面世家因为利益而产生冲突,却能很好的起到一个缓冲和化解的作用。
历史上的曹操,如果不是因为得到了袁绍的扶持,他甚至都没法在中原站稳脚跟。
事实上,在诸雄争霸降临后,除了偏安一隅的诸侯外中原一带都是袁家人的势力范围,许多的战争,也都是因为袁家人而掀起的。
譬如二袁争天下之时形成的南北联盟,分别是以袁绍为首的曹操、刘表集团,还有以袁术为首的公孙瓒、陶谦集团。
就连曾经最骁勇的江东猛虎,也只能是听命于袁术麾下。
这就是袁家人真正的实力。
如今这般,袁家人的影响力与如日中天时比,自然显得有些式微了,可正如刘协这般,头上顶着大汉天子之名,依旧是可以号召天下的。
这也是林墨费尽心机也要挟持袁家兄弟中一人的原因,可以说,没有袁家兄弟在,就算拿下了北国,也根本坐不稳这片江山的。
现在的袁尚对于林墨而言,意义丝毫不输刘协于曹操。
徐盛听的一头雾水,直是嘿嘿傻笑,“公子英明,公子英明。”
林墨也没打算要让他一介武夫懂这一层政治,无非是希望他也能从心里头明白袁尚的重要性罢了。
现在,该准备前往大寨里平定袁谭部下的事情了,如果让袁尚突然出现,估计双方很可能会直接就动手,所以,需要一个有分量的人作为先行。
这个人当然就是郭图了。
他在袁谭军中还是有一定话语权的,先让他传达袁谭的死讯,也好让赵睿他们有个心理准备。
林墨在军帐里跟郭图商议着其中的细则和注意事项,包括有多少人是袁谭的死忠,怎么让辛家兄弟也一并出力之类的。
这个过程,郭图是很享受的,因为他可以清晰的感受到自己的重要性,也愿意为了吕布和林墨去促成这件事。
事到如今,他们三人除了吕布这里,已经再无下注的地方了,林墨相信他们是会竭诚辅佐的。
不过有一个人就不乐意了,许攸,许子远。
他不明白这件事明明自己才是第一号的功臣,林墨为什么对他视而不见,反倒是对一个谄媚之辈委以重任,当即不悦的闷声道:“若是没有我许子远,尔等可破得夏津之局吗?”
林墨愕然的看向许攸,你知不知道历史上的你就是因为这句话掉的脑袋呀?
事实上,就连旁边的徐盛都已经怒目相视,想要发作了。
不过眼下大局未定,又正是用人之际,林墨当然是不愿意与他一般见识的,本想安抚两句,可有一个人不干了,他站了出来鄙夷的望着许攸,冷声道:
“你许攸不过一介匹夫而已,夏津功成全赖侯爷麒麟手腕、惊世妙计,干汝何事?
你这么能耐,袁绍又怎会有官渡大败,侯爷不与你一般计较是他大人大量,但有我在,你就别想放肆!”
是郭图,他颐指气使,盛气凌人。
今天站在这里的如果是徐庶,是贾诩,是陈宫,甚至是陈登鲁肃,他都会掂量掂量该怎么开口。
可偏偏是你许攸,对付这群人,郭图可是轻车熟路了好吧。
“你”许攸有些哑然。
面对审配,田丰,乃至于沮授,许攸都是可以侃侃而谈的应对,可面对郭图,他有些招架不住。
因为对方就不是站在一件事的逻辑性上跟你互喷,他是站在自己建立的观点之上对你指指点点,简称不讲理。
“先生的大功我自是会铭记,不过眼下时局不稳,还是先办正事吧。”林墨摆了摆手,脸上不爽,心里美滋滋,郭图可堪大用啊。
许攸似乎对郭图有些天然的恐惧,并没有继续纠缠,目送着他与林墨走出中军大帐。
“侯爷,许攸此人,目空一切,居功自傲,所以袁绍生前才对他弃如敝履,侯爷还需放宽心,不与他一般计较。”
郭图很聪明,他是在试探林墨对于许攸的态度,也好决定日后下手的程度。
毕竟,过去他们就有瓜葛纠结,不可能像跟辛家兄弟一样抱团的。
林墨只是点了点头,什么也没说。
郭图便继续道:“还有一人,在下觉得他若活着,怕是会影响侯爷的计划。”
“审配?”林墨停下了脚步。
“方才在大寨的时候,我见他被军士押在营帐里,若是温侯扶持袁尚,那么就当要将他放出来,可此人对袁尚愚忠,他若活着,定会设法救援。”郭图出来混这么久,全凭三样东西,不讲义气,出卖兄弟和三寸不烂之舌。
刚刚投入到吕布麾下,当然要多卖几个昔日兄弟了。
“这事还真得多亏你提醒,差点把他给忘了,但现在怕是不好动手吧.”
林墨摩挲着下巴面露为难之色,一个能喊出我主在北不可使我朝南而死的人,想让他归顺自己,估计是不太现实了。
问题是你要挟持袁尚,就理所应当的不能杀审配,这就跟曹操挟持刘协,明明知道董承那伙人心怀不轨却不好下手是一个道理。
“噢,在下差点忘了,审配此人太有骨气了,他是宁死也不做俘虏的人,所以在营中自缢了,侯爷觉得呢?”郭图笑盈盈的问道。
“自缢了?”
林墨一脸的惋惜,“唉,审配乃北国俊杰,却落了个惨淡收场,可惜,可惜啊。”
“侯爷不必难过,审配在天有灵,也会感慨下辈子投胎一定要记得为侯爷效力才能善终啊。”郭图安抚了几句后,便骑上了快马,带着一队护卫朝着中军大寨的方向疾驰而去。
激战了一夜,吕布的伤亡不算轻,阵亡三千三百多人,重伤一千八,轻伤两千六,伤亡都快过半了。
不过吕布对此并没有太大的意外,毕竟对方是有备而战,而自己带来的这群军士,除了并州狼骑外,战斗力属实拉垮。
待得他把伤员全部安置好,军士们该收拾的也收拾好后,便准备朝渡口出发,毕竟赵睿已经等的不耐烦了。
然后,郭图就到了。
如果不是看到他把袁谭的尸体抬回来,赵睿是怎么也不相信这件事的,袁尚明明已经大败,怎么可能反杀了袁谭?
郭图一番解析,原来袁尚这家伙太狡猾了,故意把公子吸引到云落谷的,目的就是要来一出擒贼先擒王,他成功了,我们的公子死了呀,说着眼泪鼻涕都流了出来。
“公子待我恩深义重,今日便是拼了这条命也要为公子报仇!”赵睿双目猩红,提枪怒喝。
“报仇!报仇!报仇!”随着赵睿一声吆喝,一开始是数百人在呐喊,可慢慢的就演变成千人,数千人,最后整个军寨的所有人都在呐喊着要为袁谭报仇。
吕布当然明白这不是袁谭的凝聚力强大到足以让全军将士为他卖命,而是因为他死后,赵睿就成为了这支队伍的领头羊。
尽管,他只是一介武夫,尽管以后他肯定没办法率领这支队伍的,但人都有从众心理,前面的人喊了后面的不喊显得多不合群似得。
弄不好是要被人摘了脑袋以叛贼论的。
不过吕布也大概判断的出来,这两万多人里,起码是有个千余人确确实实是死忠于袁谭的,已经很不错了。
“弟兄们,跟我杀向云落谷!”
“杀!”
正是要行动的时候,郭图赶忙拦在了赵睿的面前,“将军不必劳师以远,我回的时候已见袁尚率兵而来,想是不多时便会抵达,将军可以逸待劳破敌!”
赵睿一听,本能就想派人回大营去搬兵,但转而一想,其他人去未必管用,自己离开万一袁尚到了又当如何,思来想去还是放弃了这个念头。
自己手头上这两万多人,韩莒带来的人也还有一万出头,加一起足三万五千了,便是刨去五千人看管俘虏,也足以把袁尚给吃了吧!
至于吕布赵睿看了他一眼,并没有说什么,他当然明白吕布不可能为袁谭报仇而带着自己的人去厮杀的,但也不至于去帮袁尚,毕竟昨晚这么一闹两边就是死对头了。
不指望他帮忙,只要最后不插手就成。
赵睿快速的把营中军侯、司马和都尉召集过来,分派作战任务。
袁尚此来,八成是想趁机劝降,赵睿打算等他的人一到就动手,绝对不能给他开口劝降动摇军心的机会。
所以,他要把三万人全部拉到军寨外去。
让他有些茫然的是,吕布也在调集手头上的万余人准备出军寨,并且是站到了侧翼,看着像是准备当个吃瓜群众。
“温侯莫非要助袁尚?”赵睿策马上前问道。
“将军放心,显思贤侄与我交情深厚,怎忍在他尸骨未寒之际对他的人痛下杀手呢。
我逗留此地只是不想让袁尚误会了,表明自己两不相帮的立场。”吕布的解释也算合情合理,赵睿没再多问,他还是相信吕布的。
随着队伍鱼贯而出,郭图也带着他的亲卫朝着俘虏营走去。
所谓的俘虏营,其实不过是把俘虏的军士一股脑的驱赶到一处角落,然后用栅栏挡住,这就算完事了。
但即便是俘虏,也是有着森严的等级制度,寻常的军士一堆,军侯、司马、都尉乃至将军都是有专门关押的地方。
像审配这种提领监军的职权,等同于将军了,自然是在专属的单人营帐关押的。
所幸看管的都是袁谭军自己人,也没人阻拦郭图。
看见郭图的那一刻,身穿儒袍、头发蓬乱、脸上还带着凝固血渍的审配啐了口吐沫,“贼子,当初在邺城顾念大局留你一命方才酿成了今日惨剧,我恨不得将你千刀万剐了!”
审配是真的后悔当时没有对郭图下手,如果不是这家伙跑到袁谭身边发布消息说是自己与逄纪篡改了袁绍的遗言,袁谭根本就没有一战之力。
这件事,审配是一直耿耿于怀的。
“都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你说说你,怎么还是满嘴胡言呢。”
郭图用侧脸对着审配,冷嗤了一声,发出胜利者的宣言:“也罢也罢,念在相识一场,就让你说几句遗言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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