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禀主公,此次平定益州动乱,损耗粮草五万八千石!”
“禀主公,此番平乱,阵亡一千零八人,轻重伤逾两千,抚恤金尚未发放。”
“另外,军械损耗甚大,各部的铠甲、弓弩、兵器等都在进一步统计,需要尽快补充了。”
荆州,襄阳城,议政厅内。
法正、张松和孟达等人回来了,没有让曹操失望,他们兵分五路,不到三个月就把各方的动乱全部都平定下来了。
“此次共有五郡二十八县发生了动乱,诸位能在短短三个月内平定叛乱,且只阵亡了千人,办的不错,诸位的功劳都已记录功劳簿里,我多谢诸位了!”双手负背的曹操在益州派面前丝毫不吝啬自己的夸赞之言。
可惜,这里不是许昌,没有天子在旁,否则其中几个人是应该由天子接见来封赏以示重视的。
“多谢主公!”
众人作揖后,曹操笑呵呵的说道:“至于各部的补缺和犒赏,小问题,待军械方面统计完后,一应下发。”
益州派文武相互对望,都露出了快意的笑,这是最高兴的时候了。
这些钱可不能省啊,将士们冲锋陷阵换来的功勋要赏,死在前线的军士也需要抚恤金,这是维系军队稳定的保障所在。
当然,也是刺激将士们悍不畏死的动力源泉。
“好了,诸位都辛苦了,且先回去歇着,庆功宴已备好,今夜便到宴客厅内不醉不归吧。”
曹操大手一挥后,益州文武笑的合不拢嘴,“在下、末将告退。”
众人还没来得及走出去,程昱就急匆匆的跑了进来,手里还拿着一份竹简,“主公请看!”
“受命于天、既寿永昌。国贼曹操,祸乱朝政,荼毒生灵,致使天下黯然,社稷倒悬,今蒙太尉吕布、司空林墨率王师以逐贼,扶乾坤于即倒,益、荆文武,可执此简归顺,弃暗投明,以免自误,冥顽不灵者,同罪论!”
这是一封以天子名义下的类似圣旨的文书,没什么新鲜的,曹操看着竹简上还湿漉漉的,望向程昱问道:“哪来的?”
“白河、汉水和长江的上游沿江漂浮了数千竹筒,竹筒里全部都是这样的赏格劝书!”
程昱说完,曹操这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背脊深处不由传来一阵寒意。
先前扶持颍川派系的人起来用以分化自己的内部就已经是够绝的了,但好歹波及的范围不算太离谱。
可他要是这么玩,那益、荆两州的文武要说完全没人动心那肯定不可能的。
这么大的范围,这么多的人,安抚的过来吗?
最要命的是,这样的竹简他们可以先留在身边保管好,但明面上不做表示,给自己留一条后路,可如果每个人都这么想的话,还怎么跟吕林抗衡?
“林墨此举,意在诛心啊.”法正半眯着眸子沉吟道。
这一招,真是厉害,尤其是在逃回许昌的颍川派系一个个不仅官复原职,还得到了嘉奖,对于此时人心浮动的益、荆两地文武来说,冲击太大了。
“未攻城,先攻心了,林允文啊,当真了得呢。”哪怕心乱如麻了,可曹操脸上还是很乐呵的。
这种时候,谁慌都可以,他不能慌。
“父亲,孩儿这就带人去销毁这些竹简!”曹昂表示不能忍了,自己带人走一趟,也好起到一定的阻吓作用。
“多大点事。”
曹操漫不经心的摆手,“行了,你们先下去歇息吧,今夜准点过府庆功。”
“喏!”益州派作揖后退走,不过现在这个时候,他们的表情显然要比刚才凝重的多。
这就是这份战书带来的攻心效果,哪怕没有亲手捞起来,光是听曹操刚才的转述,他们都觉得心里忐忑,遑论是此时此刻得到了文书的文武官员。
待的他们都退走,曹操再也站立不稳,直接瘫坐在了帅案前的台阶上。
“父亲、主公!”
曹昂、许褚和程昱吓的赶忙上前搀扶,“父亲你没事吧?孩儿立刻诏医官过来!”
“不必!”
曹操右手攥住了曹昂,左手压着自己的太阳穴,表情狰狞而痛苦,喘着粗气,咬牙道:“此时若让人知道我身体不适,他们就会更加不安了!”
这么一说,曹昂便是心急如焚也不敢再有任何动作。
事实也确实如此,这个时候,只要曹操敢发病卧床,很可能下面的人都会坐不住了。
曹操靠在曹昂的肩头上,脸上冷汗涔涔,头疼,而且是生理和心理上的双重头疼。
“荆州要乱了,益州也会乱了,大战未开,我便要败了”
分不清此时此刻的曹操到底是头疼还是道心崩塌,按在太阳穴上的左手耷拉了下来,落在了程昱臂膀上,近乎是无意识的发力攥着,“仲德,仲德,这个局面,我已经彻底掌控不住了”
“主公,区区一份战书,就算是会造成部分文武官员离心离德,也不至于局面失控,主公啊,你是否多虑了?”程昱有些懵。
不可否认,这样的战表铺天盖地而来,确确实实是对于有心归降的人壮了胆,但要说局面失控,这却远远没有这么夸张才对。
除非
除非曹操还有什么事情瞒着没说出来!
果不其然,大概是知道已经瞒不下去了,曹操沮丧的说道:“仲德,府库已经完全空了,为了发动司州大战,益州府库都被我搬空了,这一战我损兵折将、徒耗粮草,又丢中原二州,根基尽失,现如今的府库已经空了!
我连战死将士的抚恤金都要拿不出来了,还有今秋的军械铠甲督造经费,将士们的月俸,现如今,又遭遇了这漫天劝降的战表,荆州必乱,荆州必乱啊!”
闻言,程昱被吓的双手颤抖。
我的老天,没钱了?
那可真不是开玩笑的,如今的荆州还能稳得住,一方面当然是忌惮曹操,可更重要的是,大家还能分到钱,伱要是没钱了,别说这些世家,就是手底下的人也会造反的。
细想,出现这样的问题一点也不奇怪。
战争是最烧钱的游戏了,只有取胜才能盈利的,长久以来与吕林对抗的战斗就没吃过胜仗,折进去多少钱没人关心,可曹操却是必须要面对的。
而且,这荆襄的八万水师也是个无底洞,过去在刘表的手上,毕竟是完整版的荆州在圈养他们,养得起,税赋、农田的收入足够的。
可现在,荆州名义上在曹操手上,可实际上只有南郡和南阳两个郡罢了。
况且,益州不久前又发生了叛乱,烧进去多少钱没人知道。
战场上的阴谋诡计,有可能一时半会还无法现出效果,可你要是没钱,这局面失控就只是一瞬间的问题。
现在他终于知道曹操刚才为什么会这么激动了,钱的事情还没有解决,又遭遇了战表的麻烦,局面真的很有可能土崩瓦解。
这林墨的用心当真是歹毒啊!
或许,他不知道现在荆州是个空壳子了,但大概还是能估算出来,这头的钱非常吃紧。
毕竟吕林治下那是十州之地啊,下面的世家豪强这么多都愿意支持,他们自己又有这么多的产业,烧钱终归是烧他们不过的。
可如果大战未开就这么分崩离析,那也未免太让人不甘了。
“父亲,向四大家族开口吧,现在,只有他们合力能解决这个麻烦了!”曹昂攥着曹操的手激动道。
“一旦让他们得知真相,他们立刻就能卖了我们!”曹操如今是痛的冷汗直流,根本没心情来教育曹昂了。
其实,如果四大家族能同心支持,那就能带动底下的世家豪强,当然可以熬过这个难关。
问题就在于,如果他们知道现在内部问题这么突出,什么都不用干,只要不出钱,这头立刻就能崩坏。
这群人,可以锦上添花,但他们绝对不会雪中送炭的。
厅内,寂静的只闻曹操厚重的呼吸声,就连这呼吸声也越发的孱弱,似乎在宣示着曹操的绝望。
沉思许久的程昱眸子转了转,沉声道:“主公,眼下唯有一计可行了”
曹操忙不迭的拉着程昱,呼吸再度急促起来,“仲德快说!”
程昱看着曹操,眼眸里充斥着犹豫与不安。
从来程昱就是有话直说的性子,能让他这副模样的,曹操已经有所感觉了,这八成又是什么下作的事情,否则他不会这样的。
“存亡之际,什么办法都可以用,说吧。”曹操给足了程昱底气。
现在,已经不是讲道德、礼仪的时候了,只要能度过难关,什么事曹操都愿意做。
程昱深吸了一口气,俯过身子,窃窃私语了一番。
曹操倒吸了一口凉气,曹昂一脸骇然,就连许褚的眸子都瞪大如铜铃。
你这就有点.过分了吧。
“主公,这不仅可以解决我们的燃眉之急,还可以让荆州文武上下一心,通力合作抵抗吕林,实乃一箭双雕之计!”
看到曹操的脸上浮现了一抹迟疑,程昱直截了当道:“舍此,别无他途了啊主公!”
“可是.”
曹昂咽了咽口水,“此事一旦走漏了风声,哪怕是一人通风,我们立时就会成为众矢之的,甚至不需要吕林动手,荆州的文武就能把我们给.”
后面的话他甚至都不敢说下去了。
曹操面沉如水,眸子深邃,这事确实不光彩啊,可是仲德说的对,除此以外,已经没有其他的路可以走了。
少顷,曹操重重叹了口气,一手按在了程昱的肩头,沉声道:“你亲自去选人,事成之后.”
曹操没有说完,只是眸子里闪过一抹凌冽。
程昱闻言颔首,“主公放心,事情办妥在下会解决了他们,不会有人知道内情。”
“去吧。”曹操双手搭在膝盖上,神情还是有些痛苦的。
这是一场豪赌。
赌赢了,就如同程昱所说,眼前的难关就能熬过去了。
可要是赌输了,那不用吕林动手,自己的势力就会土崩瓦解,不,甚至是曹家人都没有一个能活着离开荆州。
只是,自己已经无路可走了,赌,那就赌吧。
“喏。”
程昱起身离去的时候,曹操不忘叫住他,在曹昂的搀扶下,缓步向前,“仲德,小心选人,你的功劳,我这辈子都不会忘记。”
“主公放心!”
程昱甩动衣袂离去,那背影,也印刻在了曹操的心头上。
但愿,此事能成.
许昌城,司空府上,林墨盘膝坐在屋内的坐垫上看着魏延写来的密信,表情非常的微妙。
“不愧是你贾太常啊,一出手就能把刘琦给收拾了,角度不错啊,选人选的也很好,厉害。”
林墨按下信,笑着为贾诩斟满了一杯茶后挑眉道:“近日听说荆州那头的江河之上飘荡着无数劝降的战报,也是你干的吧?”
贾诩捻着胡须笑道:“能做的有限啊,不过其实老朽一直都觉得曹操的地盘应该更容易被攻破,只是单方面的书信离间已经没多大意思了,索性就给他来个铺天盖地,让所有人都神思不属吧。”
林墨欣然颔首。
这种办法堪称是阳谋了,不要求立刻达到怎么样子的效果,可所有人都会小心的收藏着那份竹简用以关键时刻的保命。
曹操指望这样的一群人来帮他打赢最终战役,那显然是痴人说梦了。
天时地利人和,最关键的人和这一点就把他给毁了。
不愧是老阴货,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是大动作。
“说实话啊,我是曹操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化解这个危机,本来两州文武就人心浮动,近日来连番发生的事情,更让他们有所心动,现在再闹这一出,曹操的头风估计都得犯了。”
林墨打趣完后贾诩才正色道:“长沙那头你怎么看?”
“你以为呢?”林墨努了努嘴,示意先听他的意见。
“刘琦的归顺之意应该是不假的,真正要发挥大作用应该是让他一直潜伏着,等到我们与曹孙刘最终决战的时候突然叛变,那样可以一击之下让三方联盟立时崩坏。”
贾诩叹了口气,“可刘琦这人实乃犬豚之辈,不足以谋大事,仅让他一人支撑这么大的行动计划,迟早坏事。
依我看,不如趁热打铁,让他拿下刘备就算了,到时候失去了这一片江域的庇护,我们再对付曹操,就可以水陆并进。
至于孙策,不足为道。”
林墨捻起魏延送来的帛布一角,颔首道:“确实,而且我们如果派人过去,估计很难完全躲过刘备的眼线。
最让我不放心的是,虽说这四郡之地多以刘琦为尊,可你让他带兵去打刘备,能不能成功是个很大的问题。
魏延所说不无道理,他麾下没有猛将助阵是其一,刘备在四郡之地的士人眼中,或多或少都有些威望,一旦动用大军,保不齐会有人走漏风声的。”
“是啊。”
贾诩也点了点头,沉吟道:“老朽也想过,派人去帮他会走漏风声,这要不派人过去,就凭他一人,别没把刘备给收拾了,反倒是自己都搭进去。”
“摆个鸿门宴怎么样?”林墨笑着问道。
“擒贼先擒王风险会小一些,得手的机会确实会大很多。”贾诩眼神中流露出赞同的神色。
这件事棘手就棘手在不好大动干戈,刘琦自己没有这样的能耐。
可如果由江夏出兵,根本不可能躲得过刘备的眼线,而诸葛亮这等聪明人,很可能见微知著、一叶知秋的推断出整件事的来龙去脉,搏不过。
“又或者省些力气吧,让张叔父直接率大军过去接收地盘,只要四郡之地到手,刘备会不会逃出生天根本也不重要了,还能斩断孙策与曹操的联动。”
“可这样一来,我担心刘备会先发制人,反过来把刘琦给吞并了,而且一旦战事拖延,曹操的水军赶到,我们现在可什么都没准备好啊。”贾诩苦笑着说道。
这倒也是。
赌性太大了一些。
林墨双手杵着台案,“我明白你担心什么,其实也对,我们现在只要稳扎稳打,收拾他们是早晚的事,没必要急切,弄巧成拙的话反而容易失了先机。
那就让他自己动手吧。”
“老朽也是这么想的,还是设鸿门宴吧,但愿他没蠢到让我们失望就好。”贾诩还是赞同这种让对方内乱的办法。
没什么风险,主打一个稳。
唯独让人不放心的就是刘琦的个人能力太差劲了。
不过,不管怎么样,自己这头倒也不会吃亏就是。
“那老朽去回信了?”
贾诩看向林墨,见后者颔首便站起身来,挥袖离去。
看着老阴货的背影,林墨心里有些感慨,得亏这家伙是在自己的阵营,要是在曹操那头,还不知道自己会有多大的麻烦。
目前来看,战斗虽未打响,可战局的天秤已经在倾斜了。
京城这头也必须快一点做最后的准备,到时候仗一打完也就可以无缝连接。
林墨伸了个懒腰,起身准备去找老岳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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