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么呢?”
“咱就是杀尽天下臣工,也一定护他善终!”
朱元璋万万想不到,她家妹子居然能问出这么个问题。
而且还是义正言辞的问出这么个,他以为一辈子也不会有人提起的问题。
马皇后的这句话,惊得他脑子里突然变成了一团浆糊,也吓得他茶汤进气管,咳嗽了好一阵子。
马皇后见朱元璋回答得如此不假思索,如此斩钉截铁,当即就变得温柔了起来。
她只是淡淡一笑道:“既然如此,那你就亲自登门去找徐达,只要他这个交了帅印,也是天下兵马大元帅的魏国公带头同意,这件事情就有缓!”
朱元璋皱眉道:“这事要是实施起来,他的农场也要上税,而且还要上不少的税,他能同意吗?”
马皇后紧握朱元璋的手道:“我刚才之所以这么问你,就是看伱对他的态度。”
“你之所以这么说,不过就是绝对信任他,就像你信任我们的儿子标儿一样。”
朱元璋一听,当即嘿嘿一笑:“对对对,咱就是把徐达那老小子当儿子看,就是这么信任他。”
“咱们可是穿一条裤子长大的,当年咱偷看王寡妇洗澡,他就在外面望风,事情败露之后,咱还把他下巴卸了,让他说不出话,愣是让人以为是他偷看王寡妇洗澡。”
“他替咱挨的打,可太多了!”
“现在想起来,咱是又觉得心里舒坦,又觉得亏欠他!”
马皇后只是眉心微微一皱,她家重八就是这么可爱,占起便宜来,连兄弟都不放过。
不过她就好这一口,就喜欢这不要脸的朱重八!
马皇后白了朱元璋一眼道:“少在我面前得意,你穿一身常服,别以皇帝的身份去,就兄弟拉家常聊过往。”
“聊着聊着,这事就聊开了。”
“对了,还得拉上王保保一起聊,只要他们二人支持你,其他人翻不起什么大浪。”
说着,马皇后便捧着朱元璋的脸,直视着他的眼睛道:“重八,你不仅是相信他们,你更要相信你自己的眼睛。”
“我家重八的眼睛是最雪亮的,是你自己说‘徐达将军谋勇绝伦,受命而出,成功而旋,不矜不伐,妇女无所爱,财宝无所取,中正无疵,昭明乎日月,大将军一人而已。破虏平蛮,功贯古今人第一。出将入相,才兼文武世无双。”
“也是你自己说,王保保乃‘天下第一奇男子’!”
“徐达是我大明不要帅印的汉家元帅,王保保则是我大明不要帅印的蒙元元帅!”
“只要这两人带头同意,天下文武再怎么闹腾,都闹腾不起来。”
“他们不会在意这些世俗之物.”
一旁的常侍太监看着这一幕,只觉得实在是看不下去了。
两个加起来都九十岁的人,居然还能捧着脸来个四目相对,这让他这个残缺之人看着如何受得了。
他只觉得皇帝陛下和皇后娘娘,已经在宫里待得有点久了,是时候让毛将军接手,陪他们去找叶大人玩去。
他之所以有这样的希冀,为的就是眼不见为静五个字。
太子殿下和太子妃那么年轻,都还没这么如胶似漆,这两口子简直是让人看着难受!
晚饭饭点,
一身常服的朱元璋和毛骧,坐着他们微服出巡的马车,就一路往徐达的魏国公府而去。
很快,他们就来到了魏国公府门口。
他看了看对门的王府,当即对随行锦衣卫道:“去敲王保保的门,就说咱请他和他的女儿,一起去徐达家吃饭。”
随行锦衣卫小伙子,只觉得有点懵,请客去别人家吃饭?
也就只有这没钱的朱皇帝,干得出来这不要脸的事情了!
“是,陛下!”
见锦衣卫小伙子走后,朱元璋就看向毛骧道:“去,把皇后娘娘亲手做的烧鹅拿出来,咱要和徐天德好好喝两杯。”
魏国公府前院大广场内,
夕阳之下,本就不在自己家的王保保和徐达,正在刀枪相加。
二人看着彼此,全都目露凶光,眼里的杀意,如同日落之前,只有一个人可以活着一般。
“呀啊!”
只听见两声爆喝同时响起,站在左方且手握金枪的徐达,就一枪向站在右方,且手握银色大刀的王保保而去。
与此同时,王保保也双手蓄力,一招劈头盖脸,向徐达的面门而去。
就二人的架势来看,真就是徐达瞄准了王保保的心窝子捅,王保保瞄准了徐达的脸面劈。
可就在二人都同时要得手之时,却是双双同时变招,刀尖与枪尖擦出尖锐的金属摩擦声,也擦出刺眼的火花。
而徐妙锦和梅朵拉姆,则坐在旁边,一边泡功夫茶喝,一边吃着甜点,还一边欣赏父亲们的决斗。
霎时之间,火光接连闪现,金属碰撞之声接连不断。
王保保手持长柄大刀,速度又快,动作又大,颇有猛将气势!
徐达手持一杆红缨金枪,速度飞快不说,还枪法变幻莫测,招招直戳要害!
“你往哪儿劈呢你?”
“你往哪儿挑呢你?”
坐在边上的两个女儿突然就脸红了,只笑两个元帅真没底线,居然都想着让对方当太监。
尽管二人都是一等一的高手,完全可以做到距离目标一公分之时,就瞬间收手。
但这些招数,还是太卑鄙了一点。
这种对付敌人都难得一用的招数,居然频频用来对付彼此?
不得不说,确实是元帅之间的较量!
“再来!”
“来就来,我还怕你徐天德不成?”
二人朝着对方一阵挑衅之后,就又开始了元帅之间的无下限对决。
什么看着是朝脑袋去,实际上是朝裆部去,什么看着是朝腰间去,实际上是脚尖去,真就是兵法结合武功一起上。
不仅如此,他们连踩脚趾这种小孩子打架的招数都用上了。
打了半天之后,结果还和以往一样。
那便是双手驾着自己的兵器,死死的抵住对方的兵器,全部弓步下潜,比拼所谓的内力。
当然,也还要比拼眼神的杀伤力。
终于,二人的手臂已经开始发抖,眉心也皱了起来。
下一瞬,金枪和银刀全部落地,二人又拔出自己的腰间短兵器互相砍。
到了最后,直接短兵器也不要了,直接上拳脚功夫。
突然,一缕烧鹅香味,随风飘来!
这可是徐达从小到大的最爱,他最喜欢吃三个女人做的烧鹅,而这三个女人分别是大女儿徐妙云,三女儿徐妙锦,以及他的皇后嫂子马秀英。
现如今,大女儿已经被朱家四郎预订,在出嫁之前还得管着家里的大小产业,她自然是没这功夫了。
关键是她就算有这时间,也不愿意给徐达做,甚至还打招呼不准徐妙锦给徐达做来吃。
当然,也不是绝对不准,三个月吃半只烧鹅解解馋,还是没有问题的。
可三个月吃半只,又怎么能解得了徐达的馋?
之所以有如此限制,是因为不知道哪个太医偷偷给徐妙云打了招呼,烧鹅吃多了对徐达的旧疾伤病没好处,少食为宜!
徐达知道后,愣是查了半天也没查出这个太医是谁,就好像被人刻意保护起来了一样。
他这个中正无暇的人要是查到这个太医是谁,他宁愿不要中正无暇的评价,也必须出一口恶气才行。
只可惜,查了半天也查不出来是谁这么讨厌!
没有办法,只有这么着了!
当然,如果皇后娘娘愿意赏他一只烧鹅的话,他的女儿也不敢多说什么。
但他也知道,皇后娘娘的烧鹅可不好吃啊!
要么需要他战场去拼命,要么就是要他的宝贝女儿!
“我赢了!”
“我终于赢了徐达徐天德徐元帅!”
“我王保保,终于是在打仗赢了一次徐达之后,又在打架上赢了一次徐达。”
“无憾,此生无憾了!”
“.”
被管家直接领过来的朱元璋,看着被摔倒在地的徐达,当即就知道他来的不是时候。
如果不是这烧鹅飘香,徐达绝对不会因为一时分神,被摔倒在地。
而此刻,
正准备爬起来的徐达,突然就一下子趴了下去。
与此同时,他表情痛苦道:“妙锦,赶紧扶你爹去休息,你爹现在头晕脑胀还腰疼,估计没个十天半个月下不来床啊!”
“晕,好晕啊!”
“你个王保保,下手是真的黑呀!”
王保保看着这么不经打的徐达,当即就紧张了起来,他是想赢一次徐达,却从来没想过把徐达打伤。
要是徐达死得太早,他得多寂寞?
他宁愿自己的媳妇儿早死,都不愿意徐达早死,他只想徐达比自己早死那么半个时辰就好。
只要在比谁活得久这场仗上,能够小小的赢他一点点就好。
王保保赶忙搀扶道:“徐帅,我没下死手,我留了三分力道啊!”
“刚才明明是你自己分神,这才被我绊倒,你这又是什么兵法,想讹诈我多少钱啊?”
“明说,我给就是了!”
徐达使劲给王保保挤眉弄眼,可王保保却根本不懂他的心思。
当然,也不怪王保保在这方面没默契,他就不知道‘皇后的烧鹅不好吃’这句话。
一旁的徐妙锦,看着站在场外一脸‘贼笑’的朱元璋,还有毛骧手里那正在飘香的篮子,当即就明白了怎么回事。
他爹是何许人也?
他做不到用气味辨别自己的妻妾,但却一定能做到闻香辨别是谁做的烧鹅。
当然,也仅限于她和大姐,以及皇后娘娘做的烧鹅。
很显然,他就算背着皇帝陛下,也能知道是皇后娘娘做的烧鹅,主动送上了门。
如若不然,他也不会突然分神,败给王保保!
皇帝陛下和皇后娘娘请他去宫里吃烧鹅,都不是要他去战场拼命,就是要他的宝贝女儿嫁给他老朱家的儿子。
现在主动把皇后娘娘做的烧鹅送上门,岂不是让他直接不活了?
必须装病!
必须装那种暂时一病不起的病才行!
“妙锦,你不去扶你爹,还不让我去扶?”
梅朵拉姆正要去扶她徐伯父,却被徐伯父的亲生女儿给一把拉了回来。
徐妙锦淡笑道:“我爹没事,陛下来了,我们看着就好。”
“切记,大人们不让我们说话,我们就权当什么也不知道。”
就在徐妙锦话音一落之时,朱元璋就拍着手走了进来。
朱元璋夸赞道:“果然是咱的兵马大元帅,果然是咱亲封的天下第一奇男子,精彩,非常的精彩。”
说着,他还看向提着篮子的毛骧道:“你的功夫和他们比起来如何?”
毛骧自然懂朱元璋的意思,当即摆手道:“臣这点三脚猫的功夫,怎么能和二位元帅相比?”
“那句文绉绉的话怎么说来着,想起来了,臣要是和他们打,那就是蚍蜉撼大树!”
朱元璋也不计较徐达装病这事,他是非常懂换位思考的。
如果换做是他,遇到皇后娘娘的烧鹅主动送上门,别说是装病了,直接躺棺材装死都干得出来。
朱元璋一脸贼笑的同时,还向徐达伸出他重八哥的友谊之手道:“是继续装,还是让重八哥拉你起来?”
“还有什么好装的,自然是重八哥拉我起来啊!”
徐达起身之后,王保保当即一愣,搞不懂他们在上演什么戏码。
“你们看看,咱今天穿一身常服,衣服上连一根龙胡子都没有。”
“咱就是想,来徐达家请大家吃个饭,然后聊聊天,仅此而已。”
说着,他还主动招呼那俩闺女道:“俩闺女,吩咐人准备吃食去吧!”
徐家饭厅里,
酒过三巡之后,王保保一人就干了半只烧鹅。
“好吃!”
“陛下,皇后娘娘做的烧鹅,是真的好吃,难怪徐帅一闻就输给了我。”
朱元璋笑着道:“好吃你就别吃了,留一半给天德呀!”
徐达只是淡淡一笑:“没关系,不留也没关系。”
王保保还是很懂事,真就给徐达留下了一半。
徐达的眼里,朱元璋看向王保保道:“咱有件事想请你帮个忙,咱不想用皇帝的身份压人。”
“有的时候,还得大家坐下来,以兄弟朋友的身份说事,你说对不?”
王保保当即朗声一笑:“陛下圣明,朝堂上礼仪不可少,朝堂下坐而论道,才是最好的君臣关系。”
“您说,关外的数十万草原儿郎,我依旧可以让他们迅速成军,这是要打谁去?”
“我就想把当年大元打下来的地盘,再给他打下来!”
朱元璋紧握王保保的手道:“你放心,绝对有这一天的到来,到时候你就算不是主帅,也必须是副帅!”
王保保一听,激动得就要行礼。
可朱元璋却提前免礼道:“都说了没穿龙袍,还行什么礼啊?”
“但在此之前,咱家门里面的一些问题,还得解决咯!”
“天下蒙元及色目官军与百姓,都看着你王保保,你必须带一个好头啊!”
王保保严谨道:“请陛下放心,我一定做到。”
徐达一言不发,只是嘴角轻轻一笑,同时心中暗道:“王老弟,你那点兵法,哪里比得过他们两口子?”
“半只烧鹅,就让你卖了所有,还帮忙数钱咯!”
想到这里,徐达又看向放在自己面前的半只烧鹅。
“不对,”
“他们两口子本就是打算,用这一只烧鹅,带上我和王保保一起?”
“什么天大的难事,值得亲自送上门,还带上我们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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