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皇后眼里的杀意,不似朱元璋那般明显,就连这里最专业的毛骧,都察觉不到她眼里的杀意!
当然,最主要还是因为,她浑身上下都被慈善的气场所包围。
不论是名声在外的马皇后,还是这里的郭夫人,都被从她骨子里流露出来的慈善气息所包围着。
再加上她并不张扬的性格,也就没人能察觉到她眼里的杀意了。
但在她听到老伯的这一席话之时,有那么一瞬间,真的是对打人者动了杀念。
且不说她马皇后是一个非常重视孝道的人,更是尊老爱幼的典范,就凭年轻人当街殴打老人这事,不是她可以容忍的!
而且,还是打的一位付出劳力的苦命老人!
马皇后看着老人身后,那顶以两条竹竿为梁,巴蜀地区独有,且被称之为滑竿的简易轿子。
尤其是白发老人与这轿子,同时出现在她眼里之后,她就更不好受了。
六旬老人以抬滑竿为生,足以见得他们的家境是什么情况?
马皇后在思考一件事情,那便是如果是她看到这样的老人,她会坐这滑竿吗?
她最想做的事情,那便是不坐滑竿,还给一些钱钞!
可她也知道,如果她这么做,那就是把人家当叫花子处理,是不尊重人的表现。
她唯一能做的,那就是坐上去让他们少走几步,然后多给一些钱钞。
在她看来,这就是鱼和熊掌兼得的办法!
当然,这是郭夫人能做的事情!
身为皇后,看到这一样的一幕,更多的还是深深的自责!
国有老人抬轿为生,自然是帝后仍当努力!
不错,
即便是她现在的身体,已经像极了外表光鲜,却里面早已糜烂的苹果,甚至已经变成了一个连外表都需要稍加粉饰,才能保证外表光鲜的苹果。
但当她在看到这种情景之时,出现在脑子里的话,仍旧是帝后仍当努力,而不是皇帝仍当努力。
也正因如此,瞬间出现在她的眼里,但却一直装在心里的杀意,才更加的坚定。
即便是当年有不懂事的妃子,想要得到朱元璋的独宠,她都没有动过杀意,只是小惩大诫而已!
因为她知道,世上就没有哪个女人,愿意分享自家的男人!
她之所以愿意分享,也只是因为她当了这个,她最不想当的皇后!
可面对这样一个当街殴打老人的悍妇,她就不仅是动了杀意这么简单了!
所谓的动杀意,可能只是一时的,可她现在却是不弄死那名悍妇,就决不罢休!
原因无他,
只因为这名悍妇身穿昂贵的蜀锦面料,一看就不是没钱的主,甚至还可能出自当地的土豪劣绅之家。
再者说了,这两位老人也没有看人下菜碟,并没有因为看出对方有钱,就倚老卖老要高价。
人家只是要两文钱,一人一个铜板而已啊!
一文钱能干嘛?
一文钱可以买两个馒头,或者一个肉包子,以及一碗素面。
哪怕是糖葫芦,也得两文钱才能买到一串。
再者说了,还是事先谈好的价格。
在马皇后看来,这个悍妇就不是没钱给,而是喜欢这种仗着自己年轻体壮,仗着自己家里有钱有势,就欺负弱小的感觉!
这样的人不杀,实在是说不过去!
也就在马皇后如此思索之时,沈婉儿也和他面前这位,被打得一脸鼻血的老人聊了起来。
“她打了你多少巴掌,流这么多鼻血?”
“我看你们年纪虽大,但身体还算硬朗,两个人也不是打不过她一人,为什么就不还手呢?”
这位本地的老人,虽然不像他那一听就来自江浙的老人那样,被打了还保持乐观的笑容,但也没有一脸丧气。
他只是淡然一笑,就用标准的四川话说道:“这位小姐,谢谢你咯。”
“其实,我们任何一个人,都打得过她,甚至一两个年轻小伙儿,也不是我们的对手。”
“就我们两个杀的人,加起来没有一百个,也有八十个咯!”
随着他的话音一落,不仅是沈婉儿,就连马皇后和朱元璋,以及还在给朱元璋讲那悍妇身份的本地百姓,也是全都眼前一亮。
与此同时,这位本地老人继续说道:“这个来自浙江丽水的弟兄,原本是洪武四年,跟着汤和大将军来平定四川的老兵,还是个手底下有五十号人的总旗官呢!”
“但是他才开战没多久,就受了比较重的伤。”
“那个时候,我家这边,就已经被大将军拿下咯,他们就把这兄弟托付给我家照顾。”
“当然,也给了不少的钱!”
“......”
随着这位本地老人的讲解,众人这才了解了他们二人的故事。
这位被打了还保持乐观笑容的江浙老人,留在他家养伤,一直到汤和率军凯旋,都一直没有痊愈。
甚至,还无法承受长途颠簸!
再加上他无父无母,妻子早亡,儿子也早已战死,已经成为了绝对的孤寡老人。
在他看来,就算是回家,也只是孤独的回伤心之地罢了。
所以,他就干脆用自己的一身战功,换来了就地退伍和四川户籍,以及一笔为数不多的安家费。
这笔为数不多的安家费,也全都给了一直照顾他,直到痊愈的这位本地老人。
而这位本地老人,其实也和他一样,是一个绝对的孤寡老人!
他的父母妻儿不是战死的,而是被曾经的蛮元统治阶层害死的!
所以,他也和当初在雁门保卫战中,死在朱元璋怀里那位,来自于重庆府合州县的老李一样,选择了出川抗元。
他虽然不是重庆府的人,但也是从成都府去往重庆府,再从朝天门码头上船,走水路出川。
而他投奔的势力,也正是朱元璋的红巾军!
但他却并没有和也是孑然一身的老李一样,因伤留在外地,而是在完好无损的情况下,在开国大封之前,悄然离开了队伍!
首先,那个时候的巴蜀之地,还不属于大明,已经到了明玉珍的手里。
虽然朱元璋和徐达,不会因为这样的身份,就对其不公,但下面具体落实的人,还是会有所不公的。
当然,他选择悄然离去的原因,除了遭受不公待遇之外,还因为他本就孑然一身,还因伤失去了生育能力,也就对官爵没什么想法了。
他只想深藏功与名,回到家乡,了此残生!
可也正是因为他有红巾军的履历,汤和大军的人,才把这位江浙老人交给他照顾。
除了充分的信任之外,也算是找个理由,变相的资助一下。
就这样,两个卸甲归田的孤寡老人,直接就一拍即合,达成了相互帮扶,共度晚年的决定。
这也就是他们平时农忙,闲时抬滑竿的原因。
在他们看来,抬滑竿不仅能锻炼身体,还能赚点小钱贴补家用。
毕竟,他们得靠自己存棺材本啊!
众人听到这里,也是瞬间就明白了,他们挨打不还手的原因。
其实,他们并不忌惮对方家里有钱有势。
甚至可以说,他们这种没什么家底的孤寡老人,最不忌惮有钱有势的人家。
所谓的光脚的不怕穿鞋的,用在他们二人身上,那就再合适不过了。
反正是活够本的烂命一条,能和富贵人家的年轻人一命换一命,那也是稳赚不赔的买卖。
就算是两命换一命,也绝对不亏!
可他们却没有这么想,他们不还手的原因,除了好男不和女斗之外,还因为他们也曾披甲执锐为国战。
一个为了身后万家灯火而战的人,又怎么会把矛头对准身后万家灯火里的人呢?
在此之前,众人都以为他们是忌惮对方的身份地位!
可在知道他们不还手的真正原因之后,除了对他们肃然起敬之外,更是恨透了那个穿着蜀锦华服,扬长而去的悍妇!
“老天爷哟,怎么不打雷劈死这个死婆娘哟!”
“哪个来把她收拾了嘛!”
“人家是知县大人的女儿,又是灌县土司将军的婆娘,在我们这里,也算是要钱有钱,要权有权,要兵有兵的人,哪个敢哟!”
“叶大人不是要搬来了?叶大人可是连皇亲国戚都照砍的人,一定可以收拾了他。”
“不见得他敢,他还要靠人家的爹和男人,帮他治理都江堰,所谓强龙不压地头蛇,如果他们不配合,这个叶大人官职再高也没用。”
“说得也对,都江堰不治理好,他四川一任就没政绩,说不定就失宠咯!”
“.......”
众人说到这里,脸上那对叶青的期待之色,就肉眼可见的降低了不少。
沈婉儿哪能听得进去这种话?
她当即就要站起身来,为她家叶大人正名!
可还不等她开口,就被马皇后给拦了下来!
马皇后毕竟年长那么多,心境总归是要沉稳一些。
马皇后小声道:“好妹妹,不要着急,你现在就暴露身份,就算你家叶大人把事办了,也像极了赶鸭子上架。”
“事情,默默的做就好了!”
“你现在要做的事,是让人给他们安排医馆疗伤,然后把事情告诉你家叶大人。”
“他这么一个文臣将心的人,知道该怎么做。”
沈婉儿点了点头之后,就按马皇后的建议办事去。
片刻之后,人群散去,朱元璋和马皇后,也和沈婉儿一起,挤上了郭老爷那辆虽然豪华,但却远比不上叶青的豪华马车的马车。
还在闭目养神的叶青,比突然挤上来四个人吓了一跳。
“不是,”
“我和老郭两个人,我就觉得有点拥挤了,你们两个也挤上来干嘛?”
叶青看着沈婉儿和马皇后,不爽的说道。
可紧接着,他就从他们那似有不善的目光之中,感受到了一股逼宫之感。
“你们这眼神,什么意思?”
“有事说事,别这么看着我!”
就这样,他们你一言我一语的说清楚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叶青在听到被打老人是卸甲老兵之后,也是当即眼前一亮,但紧接着就恢复了该有的平静。
“行了,你们俩回那马车去。”
叶青看着沈婉儿和马皇后说道。
紧接着,他又看向朱元璋道:“你去告诉毛兄弟,让他把我给皇帝陛下准备的遗产,送到衙门去,亲自交接给吴用。”
“我们,直奔县衙!”
话音一落,他见沈婉儿和郭夫人已经下车,可郭老爷却迟迟未动,就有些不耐烦了。
“不是,我都说直奔县衙了,你还这么一脸埋怨的看着我干嘛?”
“怎么?”
“吴用提前过来安排了,我身边没人,就指挥不了你是吧?”
“你给我记住了,我尽管私下里可以叫你一声郭老哥,但我可是皇帝亲封的正二品大员,你只是一个和皇帝说得上话的皇商罢了!”
“......”
朱元璋深吸一口气之后,也只是暗咬着后槽牙道:“你不得了,你是皇帝亲封的正二品大员。”
“不是,你是从二品,怎么就正二品了?”
叶青当即一笑道:“不好意思,不太了解。”
但紧接着,他又贱笑道:“我他娘的就算是从九品,那也是有品有级的士,是士农工商的士。”
“可不管你是多大的商人,却都是士农工商的商!”
“你......”
朱元璋再次深吸一口气之后,就用脚底板砸地的力道,跳下马车安排事情去。
可在安排毛骧事情之时,却是在心里把叶青骂了个遍。
“倒反天罡,实在是倒反天罡啊!”
“咱亲手拔擢的从二品大员,吩咐咱办事,竟然是那么的理所应当?”
“叶青!”
“这笔账,老子记着!”
“你就蹦跶吧,蹦跶不了多久,就该你小子跪在老子面前求饶了!”
“到了那时候,你才知道什么叫做,皇帝比天大!”
也就在朱元璋暗骂叶青完毕,也安排差事完毕之时,他又突然叫住了毛骧。
朱元璋的目光,锁定在那平板马车上,那棱角分明的帷幔之上!
他自然知道给皇帝的遗产,就是指的那么多大黑铁箱子!
他刚才之所以没有因为这句给皇帝的遗产而发火,那是因为这已经让他发过一次火了。
再一个就是,相比于此,叶青理所应当的吩咐他办事的行为,更让他火大。
现在的朱元璋,只觉得当皇帝难,当叶青的皇帝更难。
这不,
皇帝当到连发火都要分个轻重缓急的地步,也算是这方面的千古一帝了!
当然,他现在除了有此感慨之外,还有一件更想干的事情。
那便是让毛骧想办法,在交接给吴用之前,想办法打开这些大黑铁箱子,好好的看上一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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