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5章灭灵伐妖
“哪位先来试试……”
伴着骨玉轻轻地晃动,凛冽如冰泉的邀战声令灵尊脸色难看到极点,即便是天宗元神叫阵,或是天子当面,伶恨灵尊根本不会有丝毫犹豫,自然是要上前一分高下的,莽莽天地只有一步踏前,才是开阔。
但眼前尸鬼的轻讽挑衅,无头神魔的凛凛杀意,就如那决堤的冰河,从头淋到脚,将他满腔的豪情冲刷得半分不剩,哪怕身在玄武腹中,却丝毫不能让灵尊有所心安,眸子中已然阴晴不定,不断以游移的目光看向对面一对玉人,盘算着胜机和成算。
“幻宗道子手上还有一具天子法体,至少也是元神战力,刑天本就有赫赫威名,眼下更是成了先天之灵,怕是凶威更甚,加上这尸鬼天妖战法娴熟近道,怕是……”越是盘算,灵尊的神色愈发凝重。
沉尘和飞恨两位妖圣均是鳞片怒`张,角牙光冷,心意相通下已然定下了某种决断。
哪里还用以后,眼下这道子已经就是另一个活脱脱的刑天之主,不,甚至比西极那位还要危险,杀性不弱分毫,阴狠尤有过之。
虽然没有与西极那边的天宗正式对上过,但那年南域龙宫十日被灭,简直让各大妖廷思之念之,悔之不及。麒麟掀战潮,刑天破龙宫,可以说让各大妖廷见识了什么是气运无双无对,什么是神魔天姿绝代。如今这杀性尸鬼,气运堪比金玉麒麟,还收服了刑天神魔,阴洛和阳图两大妖廷却是丝毫不知,未来会如何发展,实在可怖!
不趁这个机会将这人留在此处,怕是两大妖廷以后要付出难以想象的代价。
“伶恨,事已至此,多想无益,如今只能拼尽全力杀了此人……”
浩瀚的声浪唤醒了怔在原地的灵尊,沉尘妖圣宛如山岳的龟足在虚空雾气中狠狠一踏,厉声喝道,“无论如何,多亏了妖师的谋算,便是刑天当面,我等也有三人,足以挡下刑天之威……”
“况且还在玄武腹中,镇形一击,便是刑天又能挡得住几下?”飞恨妖圣语气已然恢复了平静。
面对跃跃欲试的无头神魔,当务之急是自家这边阵脚不能乱,哪怕元神战力相当,至少还有玄武化形堪为底牌,威能不容小觑,便是刑天也难以抵挡。
……
灰雾中的龟蛇妙象倏地变得清晰起来,凝若实质,有形有灵。
刹那间,霹雳风雷轰隆作响,罡风妖煞呼啸不已,电光火石间,龟蛇巨首已然交缠压下,声势十分惊人,似乎一刻也不愿意再留给杀性尸鬼。
一道清溪已然环绕着如玉佳人淙淙作响,无数婴童发出哭笑咿呀之声,顿时隐隐飘荡在灰雾中。
风尽殷的如仙玉颜上已然显露出紧张之色,虽然身旁之人从未让她失望,但眼下面对的是两大妖圣联手的倾力一击,实在是有惊天之威。
少年轻轻捏了捏佳人的手,似在告诉她,无须紧张。
面对卷起的无数雾气,宛若镇天压地的灵兽真形,姬催玉没有半分躲闪的意思,甚至没有招呼刑天立下如山坚盾,只是淡淡笑了笑,“三位,实在不好意思,我还有个生院之主的身份,这东西得来不久,运使起来尚不纯`熟,见笑了。”
少年轻轻呼出一口气,额间骨玉不由得晃动两下,一座玲珑宝塔已然出现在他的头顶,无数文字化形而出,宛若一道道束带,盈盈带光,朝着镇压而来的玄武之形圈了过去。
就如飞字句轻轻敲打不成形,也似动心的谎话真言撞入春天丽景,沾染了一身红尘轻。
“佛啊,前路在何方?我一路行去,可有人能读懂倾听?”
“那妙人儿,真的喜欢我么,喜欢,不喜欢,喜欢……”
“今日那修士赏了一块灵石,正好存起来,孩子他娘,伢子定然会有出息的,我得为他攒点本钱。”
“既是情缘,也是劫道,上下求索终是虚妄,今日起,斩贪甜奢望,抹微苦心霜,此后不念不想不拿不放,孤身证道一场……”
……
玄武真形似是被问心道韵所激,猛然一震,已然生出幽幽玄黑之气,欲要弹开无数文字,直镇少年本尊所在。可是那无数的文字忽然放出各色光华,或幽深难测,或光明正大,或轮番变幻,或宛若泡影……冥冥之中似有灵性,如附骨之疽,无论玄黑之气如何反震爆散,都难以摆脱文字的纠缠和束缚。
生院的镇宗之宝也算是闻名于妖魔二族,本就是天地中难得的灵宝,此时被少年道人使来,倒是又显出别样玄妙,与之前传言的灵妙大相径庭,也令两位妖圣倒吸一口冷气。
问心之束不仅牢牢缠住了龟蛇之首,更缓缓向整个玄武真形覆盖而去,每多出一句文字落到玄武之身,妖气就黯淡一分,原本心神相合的真灵之形似被震慑住一般,任凭两位妖圣疯狂以血脉神通共鸣,却仍如死物一般不再动弹。
“你才入主生院三个月,居然就将诸灵问心塔祭炼到别有灵妙了?”伶恨灵尊长长叹了一口气,这才知道是真的踢在了铁山上。
人族诸宗能直入元神战力的法门,虽然极其难得,条件也非常苛刻,但只要准备充分,还是有希望达成的。
甚至这杀性尸鬼能降服刑天,也在灵尊能理解的范围,毕竟杀心与杀性一见如故,又都对命昙宗很是忌惮,不难同仇敌忾。
但对面拿到生院镇宗之宝就算了,还能祭炼到通灵御使,别出机杼!区区三个月?!实在是太过骇人听闻。
“你是如何做到的,这诸灵问心塔勾连众生气运,便是你道体逆天,天生适合祭炼法宝,你哪来的时间问心诸灵,勾连众生?”眼见玄武被制,纵然心中焦急,沉尘妖圣仍是稳重地开口了。
无它,天性如此,更何况他已然下定了决心,无论有何种变故,哪怕自己以命换命,也要将眼前这杀性尸鬼留在此处。
只是他实在不解,这尸鬼接下生院后,仅仅了三个月整顿宗门,然后便马不停蹄地来了繁宴城,哪来的问心勾连,哪来的气运积累?
姬催玉笑了笑,轻轻打了个弹指,灰蒙雾气中,道道问心炫光映在道子身上,就如为他披上了一件斑斓的袈裟。
“这是我另一个秘密,也是四万灵石,但妖圣前账未付,此时却是不能再赊了。”
唇红齿白的少年耸了耸肩膀,爱莫能助地说道。
借金蚕子虫所在的地藏佛牌,问心所有佛狱善信实在不要太简单。
善信得了佛母垂怜更见虔诚,问心塔勾连了诸多凡人气运愈发灵妙,小金蚕得了姜默舒减免三个月按揭……
总之,当真是皆大欢喜。
也就是说,眼下的诸灵问心塔差不多勾连了人族半域凡人气运,这等程度甚至超过了生院几百年的积累,毕竟,生院以前的风格,只愿问心道体玄妙或根脚深广的修士,问心一位如此真修,远超问心百万凡人。
姜默舒就没这么多计较了,蚊子再小也是肉,涓`涓细流汇聚自成无垠汪洋。
不过此间关节,对面妖圣和灵尊要想听个明白的话,要拿命来偿。
“不得不说,两位妖圣这玄武真形,实在是玄妙非凡,我以这问心塔来破解,也只能以问心道韵蚕食污染,好在三位大概也出不去了,终是要靠本身实力来分个高下。”
少年道人撇了撇嘴巴,似是有些不满意地说道,“来而不往非礼也,刑天,砍死对面那带壳的。”
下一个瞬间,银光乍亮,如明月泄地,如大江东去,如山斧刃恨恨斩了上去,宛若踏了岁月一路,好似伴了春秋一顾,如同借了杀伐一度,胜却人间无数。
烈烈的神魔战意鼎沸如滚,牢牢锁住了沉尘妖圣,惊天爆喝从无头神魔腹部的獠牙巨口中吐出,
“刑天在此,妖孽死来!”
少年道人冷冷一笑,提着铜箫漫步而前,眸子盯着飞恨妖圣淡然说道,“两个妖圣就想赶绝我?妖圣,我来繁宴城本打算只取十万灵晶,眼下却要收三十万灵晶,我都替易人皇揪心……东界人皇一脉若是破产,这账都要算在阳图和阴洛两大妖廷的身上。”
黄光闪耀,浊音灌耳,一道铜虹带着煌煌气势,豁然挥出,正是贪廉引星箫。
“不好!”伶恨灵尊再没了智珠在握的模样,脸上已然失色。
不及多想,当即放出了得意的手段,一时间,灵尊已经爆散为滚滚魔气。
魔中照影行,心在魔执底,天外有妙美,尽修妙美里。
电光火石间,嘶哑的吟唱,锈的锣,破的鼓,断的板……各种破损之音从魔气中传出,魔气也妙化出遮蔽天日的阴森恐怖,无数魔头跃跃欲出。
一个曼妙的身姿却是出现在魔潮之前,轻轻一叹,“他宁愿自己去和妖圣拼命,也要把灵尊你给我,如此贴心之人,我还能求什么呢,灵尊还是早些入灭,我好尽快去帮他。”
风尽殷轻轻一挥手,一潭清流已然冲天而起,向着魔潮冲刷过去,无数婴灵咯咯咯地笑着,从忘川之水中扑出,扯住魔气就嚼吃起来。
“我也是这般想的,要尽快除掉你,才能去帮两位妖圣。
落子无悔,有进无退,今日我已然没了退路,便只能杀了你,杀了尸鬼,杀了刑天……”
魔潮幻化出伶恨灵尊巨大的脸庞,猛然朝幻宗道子吞噬过去。
……
命数中彼此杀戮,是为了什么呢?
总不能是为了无聊吧。
少年道人默默握了握铜箫,竟像是放松了下来,在这炽烈的杀伐中,却似闲庭信步于小园香径。
妖族战身法加持之下,铜箫和长刀并无本质区别,同样的致命,同样的煌烈,便是飞恨妖圣也万万没想到,本是大妖才用的妖族战身法,居然被眼前这尸鬼推演到近道的地步。
煌煌却又灵动的铜虹之中,蕴含的是赤血炽炽的意志,似要一直厮杀下去,陷阵,破军,弑君,逆天,命不绝……
霜刃吹却杀伐尽,添得世间一抹青。
骨玉悬额的少年,正沉默地挥着手中的钝器,灵动的身姿似是永不疲倦,化出的铜虹不断染上血色,就如一道灼灼的闪电,映照着妖圣的瞳孔。
血如暴雨是妖圣付出的代价,染血的道袍是少年付出的代价。
茫茫的血色中,就如一头巨龙和一尾泥鳅在不断对冲,铜虹夭矫若电蛇狂舞,妖蟒狂放似河川通灵,激荡间,漫天妖气飙散,流莹乱飞。
倏地,尸鬼和妖圣如同约好一般,同时分到了两处,两人刚才所战之地,迷雾已然被搅动得没了半分痕迹,更多是妖血、碎鳞、烂肉……
风雷声烈,绘命悬一线,甚是惨烈,也甚是瑰丽。
无数细碎的伤口遍布少年的周身,甚至道袍都变得破损不堪,最可怖的一道伤口却是在少年的眼角。
飞恨妖圣有些惋惜地看着那道伤口,遗憾地说道,“催玉,值得么,做到如此地步……”
刚刚一击,他用尽手段定住少年一瞬,本是冲着少年道人的骨玉去的,试图打破骨玉,破解这尸鬼可能的最后底牌,没想到,这尸鬼拼着眼睛不要,也保住了骨玉。
“妖圣猜得没错,我的道体最适合祭炼法宝,这骨玉是我最后的底牌,不到万不得已,我不想动用。
若是想看我这底牌,妖圣怕是还要加把力气。”
少年轻轻抚了抚额间骨玉,有些感慨地说道。
还没成就元神,还没洗净天地,还没灭却妖魔,这东西可不好给毁了,这是他的执,这是姜家前代家主的脸,这是陷杀天魔的饵,岂能轻易毁掉?
少年道人话音刚落,飞恨妖圣却是哈哈大笑,“到了如此地步,你还说你有底牌,我是不信的,那怕是你的执念所在……
没想到,明明是尸鬼之身,却怀揣着一个至深执念,你怎么不投了天魔,当个天子绰绰有余。”
“我试过啊,天魔说我没有诚意,我还想过投迦云真,又怕他不收,这也是实在没办法,才不得不占了个生院容身。”
少年道人衣衫褴褛,眸子中却是有着火一样的光芒,就如欲曙长空中的启明星,淡然而又凛冽。
飞恨妖圣摇摇头,笑了笑,“好久没见你这样的人了,嘴里真是没一句实话,玉诡这名字倒不如让给你……”
“我也愁,若是此战杀了妖圣,名扬天地,怕是安稳的日子就不多了,唉……”
少年道人一脸苦色,说出一句让妖圣摸不着头脑的话,“不过,妖圣既然说出玉诡二字,按我的心意和规矩,不杀都不行了。”
玉诡?刹那间,飞恨妖圣似是明白了,又似没有完全懂,不过少年道人的眸子已经变得愈发危险。
“妖圣,你不懂,不过你身上已经没有灵石,我是不会为你解惑的。”
少年的话透露着一丝诡异的财迷,旋即凝着眉眼再度冲杀上来,似是不计生死。
人随兰因转,果随逝水流,杳杳风波里,不惭杀伐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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