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2章 不同处境

  朝霞洒满燕园,地上的白霜顽固不化,越是临近年关,天气愈发寒冷。

  不过即使未名湖上已经冰结成路,依旧无法阻止快要放寒假、课程基本停下来的燕园学子们,三五成群跑到户外,在燕园正南门进来的主干道两侧,排成两条一眼望不到头的长龙。

  “李学长!”

  “学长学长,看这里看这里!”

  “啊!学长在对我笑。”

  “好想要张合影啊,我相机都借来了,老师你就通融一下嘛。”

  …

  倘若不是燕园连老师都出动,加上学生会维持秩序,这条马路早就水泄不通。

  李建昆行走在道路中间,不时向二面唤他的学弟学妹们招手回应,投去笑容。

  富贵落后五米的样子,戴顶狗皮帽,把脑门遮得严实,闭着眼睛往前走,他想真尴尬啊,实在遭不住这样的场面。

  这次李建昆不遮不掩地来到燕园,和上回简直是天壤之别的待遇。

  犹记得上回刚走到南门口,就遇到一帮家伙冷嘲热讽,李建昆回应一句后,差点没干起来,进入燕园之后,尽管也有迷弟迷妹摇旗呐喊,以示支持,不过至少还有一半人冷眼旁观。

  后面李建昆在燕园大礼堂说出那句惊世骇俗之言,他半拉半拎着李建昆,可谓落荒而逃。

  李建昆这家伙还是厉害的,只要他认准的事,好像……富贵回忆着,没有没干成的。

  如今不光他出门是这个阵仗,连春草出门买菜,都会被人“围攻”,更别提李家其他人,听说李小妹回学校后,他们班级早有预谋,弄了场演讲赛,人人都要上场,还有系里领导参加,演讲赛的主题是“家庭和家人”,同学们怂恿李小妹讲讲她哥,李小妹说好吧。

  轮到她登台后,张口就来:“我的哥哥是一位人民公仆,从基层的保卫科科员做起,如今是我们老家县城的副县长……”

  那天晚上回来,李小妹讲起这事,饭桌上大家伙儿齐齐笑喷。

  可真是个小机灵鬼。

  玉英婶儿仍然不愿出门,以前被人骂不痛快,原来被太多人讨好也挺烦闷。

  事实证明,她儿子的话非但没有大逆不道、危言耸听,更像是警世良言,听说读书人有个词叫“达者为师”,其实放在任何方面都是一样的道理,大家不明白苏联为什么会政变,更不知道苏联局势接下来可能会如何发展,偏偏此事关系极大,影响着世界格局、我们的社会格局,这年头的人们耳濡目染之下,对这类事情比较关心,外加算起来,太平日子其实没过多久,大家担心啊,那么自然迫不及待想从“内行人”嘴里得知一些消息。

  大方面他们无法改变。

  往小了说,各家各户起码好提前有个准备不是?

  有求于人,自然得讨好巴结。

  说句不好听的,李建昆现在打个喷嚏,脚下这片大地都得抖三抖。

  他今天这么高调也是故意的,上次是想看看有多少人想打他,这次是想看看,出门还会不会被人打。

  很显然,他的目的达到了,不敢说所有,如今绝大多数人都不敢不待见他和李家人,更不敢说风凉话、指指点点。

  否则瞅瞅这热情阵仗,谁敢那样做,不用李建昆怎么样,人们的唾沫星子首先就会把肇事者淹没。

  慢悠悠来到燕园大礼堂,这里摆出的阵仗丝毫不小。

  也不知道都是哪儿跑来的人,想来能得到今天大礼堂里的一个席位,都不会是无名之辈,乌泱泱的人头在大礼堂外面的空场子上恭候着。

  李建昆还未走近,自觉还算有些份量的人,便率先踱步迎过去打招呼,嘘寒问暖。

  李建昆滴水不漏地应付着,不过富贵如今对他算是蛮熟悉的,知道他心不在焉。

  果然花五分钟应付一番后,李建昆便匆匆告退,率先进入大礼堂,来到礼堂正厅后面,讲座的时间是上午九点开始,还有一刻钟的样子。

  仍然是在上次那间屋子,李建昆见到扛把子。

  李建昆笑着说:“今天您老可以入场坐坐。”

  陈岱荪摇头道:“算了,一把老骨头我就不掺和了,我过来是想到那天有句话忘记说。”

  那日在娘娘庙胡同的李宅,能说的事,李建昆已经告诉扛把子。

  李建昆侧耳聆听。

  陈岱荪收敛笑容,郑重道:“尽量不要制造消极情绪。”

  尽管李建昆早打好腹稿,也是这样考虑的,但还是认真点头,虚心受教。

  他很珍惜这种教诲,因为背后有颗真正为他好的心,想起扛把子只剩下几年光阴,李建昆蓦然有些眼红,心里更有深深的无奈。

  如果有病痛,花再多钱,请最厉害的医生,不值一提,问题是没有。

  人生终究是无奈的,即使斗得过命,也斗不过光阴。

  上午九点,在潮水般久经不散的掌声中,李建昆登上燕园大礼堂的舞台,再次站在那方红漆演讲台之后,并且留意到两个脸色不太好的人,只是不在第一排。

  今天到场的人中,比他们来头更大,甚至足以拿捏他们的人,有不少。

  比如说作协的人。

  “恍如隔世啊。”

  李建昆扫视着台下,自嘲一笑道,“不久前,也是在这里,我被人追着打,我虽然没被打到,但是我的保镖没少挨拳脚,那天回去衣服上全是鞋印子,也幸亏他身板结实,换作旁人非得打个半残。”

  “打完人不算,后面又跑到我家堵门,害得我家人担惊受怕,小半月没休息好,还闹出病痛。”

  “我只是让领头的人道个歉,过份吗?”

  “可是报纸上的那两份道歉信,相信不少人应该看过,那样的道歉,我不能接受,所以今天主题开始之前,我要先向他们两人讨个债,耽误大家一点时间……”

  汪国珍的脸色更加难看,没想到李建昆一上台就对他发难。

  他不想来啊,奈何上面的人一边施压,一边说些类似于“君子坦荡荡”的道理,他又不得不来。

  冯姓老者此时表情反而恢复如常,漠然道:“不好意思,我并不觉得我冯某人欠你什么,首先,你的保镖当天在这里被人打,不是我指使,后面的事,我是被人请去主事,在当时那种情况下,你难道不是人人喊打?我冯某人即使有错,我已经向全国人民道歉,而不是你。”

  “老匹夫。”李建昆盯着他道。

  冯姓老者睁大眼睛,“你叫我什么?”

  “孔子说‘老而不死是为贼’,说的就是你这种人。”李建昆不顾他气得嘴角抽搐,也不顾满堂哗然,不给他开杠的机会,借着麦克风带来的声音压制,朗声说道,“亏你读了满肚子书,固步自封,墨守成规,完全不知道变通,还格外热衷于接受采访,在媒体上发表观点言论,如果你的那些观点言论是谬论呢,算不算在不遗余力地祸国殃民。”

  “你就甭开口了,听我细细道来。”

  “住房改革的事,你有参与吧,当年我也参与过,尽管那时我还是一个学生,但是包括我的导师内在一些经济学者们,并不看轻我,非常热衷于听取我的意见,我们当时讨论出一个借鉴德国的住房改革模式,各种分析推论之下,认为非常符合我们的情况。”

  “是你,你们那一拨人,提出不同意见,导致最后不了了之。现在,比资本还资本的楼花房地产模式已经进来,你不要看我,我在国内没有搞过房地产,盖的房子都是自用,而你们提出的模式,搞出来了吗?夸夸其谈。这是不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冯姓老者脸色铁青,说了几句什么,或许旁边人听见了,但是因为李建昆话音不停,透过音响回荡在大礼堂内,距离冯姓老者稍远的人,应该听不见他的话,反正李建昆没有听见。

  他继续说道:“再说搞价格双轨制那会儿,你又异常活跃,各种发表观点,建议这,建议那。来,咱们全场人一起回想一下,这事已经有些年头,他的那些个建议,有一个能产生利好作用吗?”

  “还有后面搞价格闯关时也一样,大家发现没有,每每这种时候,就是他最活跃的时候,有人可能会说,他是经济专家啊,对于这种大事当然关心积极,我不否认吧,但其实还有一个原因。”

  李建昆略作停顿,望向冯姓老者道:“你吧唧吧唧说什么呢,来,给你说,什么原因?”

  冯姓老者再好的养气功夫,也已然破功,把龙头拐一下一下戳在地上,破口大骂道:“你没大没小,目无尊卑,亏你还是个读书人!”

  “哟哟,现在承认我是读书人了。”

  李建昆讥讽道,“你不说,我来告诉大家,很简单,捞钱啊,他接受采访,见报的哪句话哪个字,不要算钱?”

  “你们可能有所不知,他经济压力大啊,孙子是最早一批公派留学的学生,这么多年待在美利坚,一直没回……”

  冯姓老者瞳孔收缩。

  李建昆冷笑道:“别惊讶嘛,大家都知道我在国外混得不错,调查你孙子还不简单?在美利坚日子过得挺滋润,住公寓,也有小轿车,娶了个外国姑娘……”

  礼堂内满是窃窃私语。

  冯姓老者再也坐不住,起身高喊,“儿孙有他们的想法,我并不支持他待在国外,这种事难道也要怪罪到我头上?”

  李建昆呵斥道:“那你不要顶着早年混出来的名头,在咱们这里各种捞钱,寄去美利坚给他用啊!”

  冯姓老者身形微晃,摇摇欲坠。

  李建昆祭出收官大刀道:“不怕告诉你,我有个下属,看不惯你对我做的事,在美利坚找到你那独苗孙子,不知道双方达成什么交易,拿到了你和他父亲历年来汇给他的钱款凭证,有趣的是,你们家比我想象的还要有钱啊,你们每年汇过去的钱,比你全家人的正常收入还高,高得多,要不要我让人把那些凭证带回来?”

  噗通!

  冯姓老者一头栽倒。

  旁边人大惊,赶忙去搀扶,有人嚷嚷着送医院。

  李建昆冷眼旁观,装的特么还真像,他问过扛把子,这人现在一顿还能吃两碗饭。

  逃得过今天,逃得过以后?

  既然要给这两个家伙颜色瞧瞧,李建昆当然稍微做过些功课。

  他手上真有东西。

  汪国珍就坐在冯姓老者旁边,要送冯姓老者去医院的人中,数他最积极,李建昆突然对着麦克风高喊一声“富贵”,富贵从后台跑出来,得到他示意,抱起冯姓老者根本不费劲,犯不着其他人帮忙。

  “汪大师,你留下吧,咱们的账还没算。”

  听到音响里传来的声音,汪国珍浑身一哆嗦。

  终于意识到自己得罪了什么样的人。

  不过他自认还经得起查,钱没少赚,但都是正规稿费版费,用起来稍微大手大脚一些,小日子过得舒坦些,无可厚非不是?

  看见汪国珍尬笑着带着一副求放过的表情,向台上望来,李建昆直接就是一口呸。

  再次弄得满堂哗然。

  汪国珍虽然年纪不大,但是论名气,眼下甚至可以和他李建昆平起平坐,也不知道有多少年轻人视他为偶像。

  大家心想,这李建昆是真不怕事啊,同时想到,以后千万不要招惹此人。

  这样搞谁受得了,要知道,台下还有不少长枪短炮架着,今天媒体记者也没少来。

  李建昆扫视着台下道:“我突然想吟诗一首,大家看看怎么样。”

  全场人:“???”

  李建昆不管他们的一头雾水,真的吟颂起来:

  “我不去想是否能跨越山海

  “既然选择了梦想

  “便只顾披星戴月

  “我不去想是否能翱翔天际

  “既然热爱自由

  “就勇敢地纵身一跃

  “我不去想未来会有多少选择

  “只要信念不熄

  “追逐的脚印永不会停

  “我不去想等待我的是疾风还是骤雨

  “只要心还未止

  “热血,不凉。”

  底下有些人听着听着,眯眼陶醉起来,也有些人表情怪异。

  汪国珍吞咽一口唾沫。

  李建昆再次扫视下方,问:“各位以为如何?”

  “不错啊。”

  “很好。”

  “李先生大才。”

  …

  李建昆呵呵一笑,“好个狗屁!要不然我再给你们来十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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