义兴镇办河神祭轻车熟路。
整个埠头人数众多,乌泱泱如黑色海潮,闹而不乱。
三言两语搪塞完项方素,梁渠寻到陈兆安,按说好的去往某位乡老的宅院。
庭院中央,未融的积雪堆到角落,染上一层灰尘黑边,潮湿的融水渗透石板,晕染出水印。
此前花名册上点到名的义兴市年轻子弟汇聚庭院,交头接耳。
“站好!”
李立波喊话。
陈杰昌、李立波、林松宝,三人同样于此,他们正给场内十几人摸骨比较,登记等第。
不算大事。
此前梁渠和许氏说好,今后鲛绡的部分收益转入武馆内,一部分作为无息借贷,另一部分则是作为奖励,且让武馆内每三月接收数名义兴镇子弟,免费习武。
义兴镇如今摊子铺得大,但肯定老义兴市人优先。
“看不出来,你小子不差嘛,听说你平时胃口大,饭没白吃。”
李立波边摸边往名册上记个“良”,拍拍肩膀鼓励。
被评价的人摸摸后脑,憨厚一笑。
其余少年听闻此话,立马围凑上来,想要比个高低,得知是良,有喜有悲。
“干什么干什么,自己看自己的,别人什么样,和你们有什么关系么?”
李立波教训几句,轰散少年,等院内恢复秩序,再跑去摸下一个人。
摸骨要专门学习,一般的野路子武者真不太会,但除开五花八门的武骨需要大量阅读书籍辨别,寻常摸骨学起来不难。
三人日常武馆“助教”,每月学徒进出大几十,有男有女,看得多,见得多,早就懂了里头门道。
骨头坚硬,脊骨正且四肢比例不失衡,各处关节不僵硬,韧性不错,体内气血流通没有明显凝滞,较为流畅的,基本就能评个中。
若于此基础上,四肢有什么独特的优势点,例如长臂、螳螂腿、虎背、熊腰、蜂腰,鹤形等,只要占上一个,那就能评为良。
优势点有两个到三个集中,就属于上等,修行合适的功法,四关内进展往往能比中等快上一倍有余。
反之,骨头长歪的,天生气血不足,只能评个下等。
凭此来看。
不谈半武骨和武骨,学武的门槛真不算太高。
没有先天不全,不良习惯以至畸形,基本都能试上一试。
“李哥,陈哥,水哥叫咱们来,有什么事要办么”
人群里稍年长的询问。
“好事!”李立波抬头,面露唏嘘,“你们算摊上好时候喽,水哥要早发迹个两年,说不得我学武也不用交钱。”
当初梁渠找自己,询问平阳镇上哪家武馆好的场面,李立波尚且历历在目。
一晃眼。
整个镇上的适龄青年都能选出来去习武了,还不收钱!
真是时过境迁。
众人听出言外之意,好奇得很。
“李哥你知道什么事?”
李立波抬头。
“松宝,有句话怎么说来着?一人什么,鸡犬不宁?”
林松宝无语:“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对对对,鸡犬升天。梁爷心善,今后每三月,都要从咱们镇挑几个好苗子,送到杨大师的武馆里头去学武。
你们几个沾了光,谁要是日后有了大出息,莫忘记梁爷的恩德,更别忘了自己乡亲,自己的根!
以前咱们义兴市里头,那也不是没出过武者的,嘿,怎么着,一关二关的,一有门道,全搬到了镇上,毛都没留下来一根!”
众人眸光大亮。
“不收钱?”
“不收钱!”
“水哥!”
梁渠和陈兆安跨过门槛。
“全摸清楚了么?”
“齐了。”
李立波接过陈杰昌和林松宝手中的名册。
三份册页汇总。
梁渠简单浏览。
下等数个,中等居多,良等比下等的多两个,上等总共两个。
众人听完李立波言语,已然知晓要做什么,不自觉地挺胸抬头,希冀能选中自己。
“水哥坐。”
林松宝搬来座椅。
梁渠大马金刀地落座,也不寒暄,直接按照摸骨等第,依次叫人上前,询问几个问题。
例如自身情况如何,去了武馆能否刻苦,耐不耐得住性子。
有《耳识法》,想听出一个人心诚不诚不算太难。
基本和陈兆安说的一样。
倒是。
多为农户、渔夫的儿子,哪会懂得什么伪装,从小穿个开裆裤撒尿玩泥巴,谁不清楚谁。
人前人后差别不大。
判断完。
综合考虑年龄、摸骨等第,梁渠选出第一批的五位子弟。
选中的五人,其中四人皆神色兴奋。
唯独一人面露忐忑。
李立波眼尖:“你不乐意?”
“水哥,我爹身体不好,武馆一去三月,家里的活就没人干了……”
梁渠望向林松宝。
林松宝靠上来:“陈阿三他妈生他的时候难产,落下了病根,再生他二弟后没两月就死了,他父亲积劳成疾,一人养三个小子,身体一直不好。”
“我道何事。”
梁渠扫视一圈,少年们不敢直视,低下头颅。
奔马武师开出九窍,气质就与常人大不相同,更别说梁渠身上有诸多传奇事迹加成,寻常乡民根本不敢对视。
“没选中的不要气馁,眼下只是第一批,后面还有第二批,第三批和第四批。”
话罢。
梁渠墨笔勾画,接连选出第二批和第三批的十人。
“陈阿三学武,多有不便,你们十人抽空就去帮忙,表现好的,优先轮到第二批,提前三月。”
此话一出,场内少年无不振奋。
梁渠本来是要直接给几两银子,然转念一想,不如换个方式。
足足十人帮忙,陈阿三心中亦少了顾虑,连连道谢,要不是梁渠拦住,几乎要磕头。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你们去了武馆,自己好好用心。”
“水哥放心!”
傍晚。
陆陆续续有水兽兜个大圈回到平阳,见到埠头上的血腥味,打个寒颤。
上饶埠分胙未结束,一艘三桅大船自西向东,徐徐靠岸。
“阿水!”
杨许等人船头挥手。
“大师兄!二师兄!”
梁渠来到埠头,不等船只靠岸,跨步纵跃,跳上甲板。
张望环顾。
“师父,师娘呢?”
“甭找,没回来。”徐子帅扛上大包小包,从舱内走出,“师父师娘信上知晓你要去帝都,大师兄、二师兄全有公务在身,不好多留,就让我们先回来,他们留到许家过年节,回来得二月。”
“你们呢?”梁渠上前搭把手,“不留到黄州过年?”
“我们?”
徐子帅咧嘴。
“嘿,师父师娘说了,让我们跟你去帝都长长见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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