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礁根本没想到海棠是在向自己打听情报,自然而然地陷入了沉思。
不一会儿,他总算想起了一件自己有机会立功的事:“有个侯府世子……应该是颖川侯府曾家。他家世子十七八岁大,跑到甘州来任职,说是要象祖辈那样沙场立功。其实没人信他,当时西北已两年没有大战了,所有人都知道,他就是过来镀个金的……”
这曾世子出身高贵,一来就比别人职位高。周家大郎当时还在都指挥使的位置上,让他自己去挑几个顺眼的下属。这侯府世子初来乍到的知道什么?还不是家里提前安排好了。其中甘州卫有一个百户,不知是怎么走的门路,成功被调到他手下去了。这百户一高兴,就提前回家报喜,不成想正好撞破了老婆跟奸夫鬼混……
海礁看了看小妹天真的双眼,把“鬼混”两个字咽了下去,含糊道:“总之……那百户一怒之下就把他老婆和那奸夫都杀了,过后企图毁尸灭迹,就把两具尸体搬到马车上,假装没事人一样驾车出城,没想到才出门不久,就遇上了新上司……”
那曾世子估计只是想跟新下属打个招呼,这百户却疑心他发现自己杀人的事了,才会故意来拦路的,于是便假称有事要与对方密谈,把人哄上了马车。
侯府世子天真不知事,上车之后看到死人也知道不对了,可惜这时候已经来不及,他就这么被那百户在背后捅了一刀……
凶手是在城门口被人拦下的。车里三个新鲜死人,血水都流出车厢了,士兵一见就觉得不对,拦车一问,那百户慌忙跳车欲逃,被众人压倒在地,车里的尸体也随即暴露了。
侯府大为震惊,只觉得自家世子年纪轻轻,刚到甘州,还什么都没干呢,就莫名其妙被害了,这都是都指挥使御下不力,错调了穷凶极恶的下属给他们天真纯善的孩子……
这家侯府似乎还跟孙阁老合作了,寻了许多罪名撤了周家大郎的职,把孙永禄给送上了都指挥使的位置。他们还处处与镇国公府周家过不去,想方设法打压周家的人,似乎真把周家视作了死仇,认为他们儿子是被周家害的一般。
虽然真正的凶手很快就被处以极刑了,可周家大郎丢了官,西北边军很多人都替他叫屈。因为那百户并不得周家重用,也不知道是走了谁的门路才成为了曾世子的下属,还有传闻说他是给孙永禄送了重礼……
明明不是周大郎荐的人,罪责却被算在了被背叛的周家头上,颖川侯府居然也信了旁人的谗言。海礁是在事情发生后一段时间才到甘州的,可周围的人都在替周大郎打抱不平,可见这件事传闻之广。
海礁告诉海棠:“这件事很多人议论,各种细节都是齐全的,应该不会有谬误之处。倘若我提前揭破了那百户老婆红杏出墙的事,将那百户挤兑走,就能避免周都指挥使被陷害。倘若我在凶案发生当日设法叫走那位曾世子,就能救下他的性命,事后也有机会得到侯府的感激。这件事,倘若时间不凑巧也就罢了,若是事情发生时我正好在甘州,绝对不能错过!”
这是他在甘州仅有的凭一己之力立功的机会了。无论是交好周家大郎还是交好侯府世子,都是难得的好机会。他也不指望别的,只盼着有镇国公府或是侯府给自己做靠山,将来他到了大同,也能借上贵人的力,成功将恩人救出生天……
海棠深深地看了海礁一眼,正色道:“哥哥,现在情况不一样了。孙永禄犯了事,肯定没办法在这几年里升官到可以染指都指挥使之位的地步,那杀人的百户能否靠他调到曾世子手下,还是未知之数呢!”
只要那位百户没成为曾世子的下属,就不会因为提前回家撞破妻子与奸夫鬼混而杀人,曾世子也不会在路上主动招呼他,却无端惹来了杀身之祸。
当然,只要那百户的老婆这辈子依旧红杏出墙,她就随时有被丈夫发现的可能,她丈夫也随时有可能怒而杀人。海礁可以提前戳破此事,可这又跟周家和侯府世子有何相干?他凭什么笃定自己能获得两家权贵的感激?事情未发生时,他们可不会知道自己与什么样的危机擦肩而过了,当然也不会知道海礁对他们的帮助有多大。
海礁听得呆滞,随即沮丧地抹了一把脸:“罢了,我就说不能到甘州去,还是想办法留在肃州城的好!”
“如果哥哥铁了心要留在肃州城,我有个主意……”海棠凑近了海礁,把声量压得极低,“明儿一早,你就去找表叔公说,你知道爷爷想送你去甘州卫学,是担心你一直留在肃州,会免不了总跟奸细打交道,迟早会遇到危险……”
海礁吃了一惊,旋即明悟:“原来如此!爷爷是担心我会遇到凶险,方才打算送我去甘州读书。与肃州相比,甘州自然更安全……”
海棠继续道:“哥哥可以跟表叔公说,虽然表叔公与曹爷爷、陆爷爷都希望你能考科举,走一条更安全更稳当的路,将来回老家去过更好的生活,可是咱们家是军户,每代都必须有人入军中任职。爷爷年纪大了,顶多再撑上两三年,就要告老还乡。爹已经去世。倘若你这个孙子不入军中,那海家的军职,又该由谁来承袭呢?”
海礁怔了怔,低声道:“倘若我不能进军中任职,二叔又不是海家骨肉,不是军户,那就只能……让老家的族人来承袭了吧?”可是永平府老家的海家人,有几个是靠得住的?但凡有个能拿得出手的青年才俊,上辈子大伯娘何至于势单力薄,只能靠自己苦苦挣扎?
老家的族人?
海棠眨了眨眼,她对这方面的事一无所知,索性忽略过去:“所以啊,你告诉表叔公,自己已经长大了,到了可以为家人分忧的年纪了。你不打算逃避自己的职责,无论是进军中做文职,还是上战场杀敌,你都可以。现在再苦读四书五经已经没有意义,你不想继续背书写文章。如果表叔公愿意教导你,你更想学习兵法……”
“啊!”海礁瞬间反应过来。他从前只学过基础的军中常识与简单的骑射武艺,听家人讲过一些战场上的小故事,但从未正经接受过军事教育。倘若现在他向长辈表明志向,正式弃文从武,开始学习战术兵法……那就是全新的课程了!
他正好从头开始,不需要再为从前的功课烦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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