旭日初升,在天际染上一片红色的朝霞,光芒遥撒下来,为屋檐、树木,及操场上的人们镀上一层淡淡的金边。
靠坐在旁侧教学楼台阶上的路明非伸了个懒腰,将最后一口煎饼塞进嘴里。
准确来说这玩意叫“煎饼馃子”,外面是煎饼,里面放了各种食材,还有一种叫“馃子”的薄脆油炸物,有点像南方的炸腐竹。
味道很不错,比起昨天晚上尝到的“豆汁”可好太多了。只不过,这玩意不是京城的特色,而是津门的。
路明非觉得,唯一不会出错的本地特色美食,大概只有北京烤鸭了,这玩意总不会难吃到哪去。
“等结束后和师兄一起去尝尝?”路明非百无聊赖地心想着,目光在操场的人群上扫视。
与绝大多数的开幕式一样,奥林匹克冬令营的开幕仪式几乎没有什么有营养价值的东西。
流程也基本一致,先是“下面有请某某领导”“我简单讲两句”,再然后就是半个小时过去,换下一个领导。
好在路明非不需要站在那里听。他不是冬令营的正式成员,是被数学老师专门带过来“感受氛围”的,也不用像楚子航那样参加考试。
当然,这个“不用参加考试”是指不用参加正式的考试,私下里肯定还是要做题的。数学老师带他过来,当然不是为了让他白吃白住。
“路明非,这里!”
真是说曹操曹操到,听到喊声的路明非扭过头,便看见数学老师正向自己招手。
“来了来了!”
早就无聊的路明非轻巧地蹦起,顺手将塑料袋塞进垃圾桶,一路小跑着来到数学老师身边,“老师,有什么吩咐?”
“我问你,状态怎么样?”数学老师拍了拍路明非的肩膀,眼怀期待。
“额……吃得挺好的,也不冷。”路明非摸着肚子,评估为五分饱。
“不是问你这个,”数学老师汗颜,“我是问你的大脑状态怎么样,现在思维清不清晰,能不能做题?”
“当然可以,绝对没问题!”路明非果断点头,心想“但是楚师兄的状态怎么样就不好说了”。
昨天晚上,楚子航是因为情绪激动一直无法关闭黄金瞳,直到耗尽体力才睡着的。
今天早上起来,虽然面瘫脸上毫无表情,但路明非还是能够看得出来他有些魂不守舍,也不知道会不会影响答题状态。
还好奥数冬令营的计划安排是
“那就好,跟我来。”数学老师示意路明非跟他走。
“老师……咱们不会是要去偷考题吧?”眼看是往作为考场的教学西楼方向走,路明非压低声音问。
“先说明一下,虽然我很敬重您,但我也是遵纪守法的三好学生,干不出这种事来啊。”
“怎么可能!”数学老师果断摇头,“伱看我像是那样的人吗?”
“我也觉得不是。”路明非松了口气。
“只是带你去见考官一面而已。”数学老师补充。
“居然能够走后门?没想到老师你的关系这么硬!”
路明非一脸惊叹。“以后我能够对外宣称我是您的关门大弟子吗?没别的意思,就是想抱个大腿。”
“有没有一种可能,走后门也是违法乱纪行为,这种时候你又不当三好学生了?”数学老师无语地看着他。
“我拥有灵活的三好学生标准线!”路明非眼神坚定得好像在说什么庄重的誓言。
“可惜这种事你有再灵活的标准线也没用,要的是足够高的智商线!”数学老师拍了拍路明非的肩膀,“准备好在考官面前露露脸了吗?”
“道理我都懂,但……现在是开幕式时间诶,身为考官难道不在操场的讲台上吗?”路明非问。
“不然,你以为他为什么是‘考官,而不是‘主考官?”数学老师笑着反问一句,便推开了会议室的门。
会议室里只有一个人,却烟雾缭绕。一个看上去就不大好相处的,约莫六十多岁的男人正坐在位置上吞云吐雾。
数学老师带着路明非进来,那考官也只是抬了抬眼,便又垂下去,将一张纸轻飘飘地往前一推,并不说话,又吸了口烟。
“果然是泄露考题吧,老师,这江湖规矩我懂,这种时候是不是应该一手交钱一手交货?”路明非小声嘀咕。
“咳!咳咳……”
此语激得那抽烟的考官猛地一呛,连声咳嗽起来,不等缓过来,便涨红了脸,边咳边说,“咳……什么胡话!”
“瞧你这孩子说的,把人老陈呛成什么样了都?”
数学老师装模作样地训斥了路明非一句,只是脸上的笑意实在太过明显,以至于那被称作“老陈”的考官猛地瞪了他一眼。
“咳咳……我是那种肯给别人泄露考题走后门的人?你这是在侮辱我,我就是死这里,从这里跳下去,也绝对不可能给人走后门!”老陈言辞激烈。
“是是是,你最刚正不阿了,我又不是不知道。”数学老师满不在乎地上前,将那张纸拿起来,递给路明非。
“行了,喏,这是一道题。我和老陈说了你的本事,结果他不信,这不,带你过来让他长长见识。看看!”
路明非拿到手,定睛一看——
“废话,你说得也太玄乎了。”
老陈喝一口水,右手弹了弹烟灰,“就算是脑袋再快,这种级别的题目也不可能一眼就看出答案来。
年轻人,别傻站着,那边有纸和笔,慢慢算吧。奥数竞赛一共考两天,每天四个半小时考三道题,这道题的难度刚好放
“46。”
路明非将纸放到桌上。
会议室内瞬间安静下来。
“你……”老陈愣愣地开口,“你说什么?”
“答案,最少有46个互不相同的数,”路明非微微笑着,“我验算过了。”
整个会议室再度陷入死寂……老陈静坐在座位上,甚至连呼吸都停止了,放在动漫里大概是经典的“石化”环节。
数学老师无声地拿起那张纸,认真看题目。看了一会,他抬起头看向老陈,打破死寂:“答案对吗?”
“嘶!”老陈瞬间惊醒,却不是被数学老师这一问惊醒的,而是手里的烟头烫到了手指。
他将烟头甩到烟灰缸里,顾不上查看手指的伤情,猛地站起身来,身体前倾。好似要这样才能看得清路明非的脸,又像是要通过这种方式来验证路明非是不是什么妖怪。
他盯着路明非一瞬,又猛地扭头看向数学老师。
“别看我,你出的题,我又没看过,也不知道答案。”数学老师知道他在想什么,直接说。
“看你这样子,答案是对了?怎么样,现在相信了没,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老陈没搭理他,只是又猛地扭头看向路明非:“你……怎么做到的?”
“就,算出来的啊?”路明非挠挠头,“加减乘除然后排除而已……”
“……”老陈无言地跌坐回椅子上,怔怔地看着路明非。
不需要更多的验证了。
甚至,要不是老友说得实在太过离谱,都不会有这个验证环节。
此时此刻,事实摆在眼前,已经由不得他不信。
在数学老师的示意下,路明非先行离开。
等他又回到操场边上,开幕仪式还没进行完毕呢。
“喂,老陈啊,也没必要到这种程度吧?”数学老师手在老陈的眼睛晃了晃。
“这还是我给你打过预防针的前提下,要是你像我那样毫无预兆地就遇到他,那还了得?”
“刺啦”的椅子摩擦地面声中,老陈忽然猛地站起来,把数学老师吓一跳。
他目光灼灼地盯着数学老师:“你之前说他没参加这次奥数冬令营?”
“啊,对啊,没办法,最开始的数学联赛预赛他都没参加,肯定没名额。”数学老师说。
“把他塞进去吧,”老陈震声道,“这样的天才,错过一年,太可惜了!”
“你这比泄露考题的走后门还狠,都直接塞人了。”数学老师早有预料,只是笑笑,调侃道。
“怎么,我记得刚才还有人说自己绝不让人走后门找关系,不然就跳下去的来着……”
“我这就跳!”老陈吹胡子瞪眼,“这个忙你帮是不帮?”
“别闹,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脾气还是这样。这是塞不塞人的问题吗?”数学老师摇头。
“一方面,就没有这样的先例,贸然当这个出头鸟不合适。
有些人居心险恶,你又不是不知道,路明非实力一直在线可能还好,但要是万一后面发挥差了,他们拿这一点说事攻讦呢?
堂堂正正地来,一切按规矩走,到时候谁也说不了闲话。
另一方面,路明非他还有成长的空间,现在过早地暴露出去,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
开幕仪式结束后,便又到了休息时间,直到明天早上八点,奥数冬令营才正式开始考试。
看似松散的时间安排,实则已经相当紧凑。
毕竟是需要消耗大量脑容量的奥数题,一天三道,这里聚集的还是全国中学生里面大概数学最好的一批人,都要给四个半小时的答题时间……可想而知计算量和脑力消耗会有多大。
路明非是例外,因为他开了挂。斯内普教授的巴费醒脑剂和增智剂在他身上表现的效果强的可不只是一星半点,维持时间还长,相当于上了多个半永久的智力增益buff。
只能说,好在奥数竞赛没有药检环节,不然一代“天才”可能就要就此陨落了……当然,更有可能是现代药剂检测不出魔药成分。
没有药检很正常,在人们的认知里,数学这种东西是逼得再急也做不出来的,药物也起不到什么效果。
这“放松”的时间,大多数参赛学生都不会真的离开酒店去游玩放松。
奥数题这种东西临时抱佛脚没用,所以许多人会选择做一些轻松的高考压轴题,用于维持状态,又不用太过消耗脑力,以免来不及恢复。
只有路明非在这略显紧张的氛围里格格不入。
他又不正式参加这次的冬令营!
虽然明天也要跟着去,但也只是在考试开始之后,从数学老师手里拿到题目,然后在出题考官的会议室里面做……
路明非不知道数学老师曾经的身份如何,但凭着他这一行动就知道肯定不简单。
难怪仕兰中学校长加各科老师都被他舌战群儒,这是来头太大得罪不起只能供着的活佛啊!
路明非想着,视线游离,一会儿落到正认真做题的楚子航身上,一会看看外面的街景。
“朝霞不出门,晚霞行千里”的话还真没错,大早上时还那么大的太阳,现在已经不知道被从何而来的云朵覆盖了。
天空阴沉沉的,倒不是那种几乎已经要让路明非形成ptsd的铅灰色,而是灰泛着白,看上去雨势应该不会太大……不对,以金泉现在零下的气温,应该是下雪?
路明非忽地一愣,他看到一粒白从窗外掠过。
那绝非错觉,而是事实!路明非站起身,来到落地窗前,又一粒,再一粒……无数白色的粒点由远及近地从天而降,像是上天开始玩起纯白色的俄罗斯方块。
“下雪了!”路明非惊喜地说。
“天气预报说有极寒空气,预计会导致大范围降雪。”楚子航正在酒店的桌子前写题,头也不抬。
他又恢复到那个代表“靠谱”二字的师兄了,这倒是让路明非松了口气。
路明非看着远方的雪景,心里一动,他的记忆里明明是从未见过雪的,可不知为何此时竟然有模模糊糊的冰天雪地之景从心底冒出来。
似乎……还有一缕白金色的发丝。
白金色的发丝?路明非想到了零。
为什么这时候会想到零?
路明非有些疑惑,始终想不明白,心里某个念头越发强烈地想要跳出来,可最终还是归于无声。
于是他拿出手机,拍了张照,编辑彩信。想了想后,给苏晓樯和零都发了一份,配上文字——“下雪了!”
没过多久,他便收到回复,是来自零的。
零:【?】
零:【苏晓樯在我身边】
为什么要多加这样一句?看上去很奇怪啊!路明非有些冒汗。
然后他又收到苏晓樯的回复。
苏晓樯:【切……记得等下得厚了之后下去踩一下雪,还可以用雪写名字!写好了记得给我拍张照】
什么等下得厚了之后,那当然是现在就去啊!
路明非迫不及待地开始穿戴:“师兄,要不你在这坐会,我去外面逛逛?”
“现在出去吗?”正在做题的楚子航看向他。
“我长这么大还……好像还没见过下雪呢。”
本来路明非是要说还没见过的,但鉴于脑海中奇怪的片段,他最终添上了个“好像”。
“就在楼下逛逛,马上就回来,师兄你就先做题吧!”路明非迅速换好衣物,不等楚子航回应,便急匆匆地跑了出去。
……
触目所及,整座城市似乎都在顷刻间化作了冰天雪地,雪粒落在地上,还未来得及融化,便被覆上了新的一层,而后的雪更是成了一朵朵的,撕扯絮般飘落。
路明非惊喜地看着这一切,先是按照苏晓樯说的踩了踩,发出“咯吱”的声音,然后又尝试着写名字拍照……玩得不亦乐乎。
直到他忽然察觉到一道充斥着危险的目光传来。
他抬起头,与那目光的主人对视。
那是一个全身被包裹在羽绒服内的人,臃肿的服装,隐隐能够看出是个身高中等的女性……但面孔完全被厚厚的围巾和帽子遮挡了,她的双眼是刺目的黄金瞳!
她与路明非对视,而后忽地转身,顺着人流,走向地铁口。
路明非皱眉,在与其对视时,自己肩胛处的尼伯龙根之印竟然隐隐传来了隐隐的灼热。
他犹豫些许,跟了上去。
只是,刚刚进入地铁口,走下电梯,路明非便愣住了。
人流……消失了,只有脚步声与话语声在四处响起,但他们都在远去,一个人也看不见,而地下通道里竟然开始弥漫起青色的雾气!
路明非倒吸一口凉气,转身欲走,但在转身的那一刻脚步停顿……因为,噼里啪啦的,雨点砸落在地铁入口顶棚的声音已经传入他的耳朵里。
外面在下雪,哪来的大雨?
可水流已经顺着电梯流下。
路明非沉默着再度转身,面朝那短短一个转身间,便已遍布氤氲雾气的地下通道。
一双黄金瞳刺破雾气看来,她的身形晃了晃,消失在雾气里。
肩胛处的尼伯龙根之印已变得几乎滚烫。
已经无需再走了,靠走是走不出这个世界的。
想到出发离开自己的城市时,心里想过的话,路明非就恨不得给那时候的自己一巴掌,并对自己说“你还是太年轻了,不知道社会的险恶”,或者“让你乌鸦嘴”!
“怎么哪都有尼伯龙根啊!”
ps:今日份理智讨论帖——路明非会打穿这个尼伯龙根吗?有这个能力吗?
本章五千!
没办法,今天又是一堆事……哎,明天尽量早点吧,过年,大家理解一下,谢谢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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