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子坦虽然不知道陈玄风何许人也,却知道飞虎军是怎么回事,那不是辛叔叔组建的抗金亲军么?
所以此时一听到彦鹰举报飞虎军,立马就怒了。你彦鹰不过一介刁民,也敢诬告飞虎军?
不要说飞虎军远在江东,即便飞虎军真的过江来杀人了,也必须将其保下,否则必将连累辛叔叔,届时自己还有什么脸面再见父亲?
陆子坦的父亲不是别人,正是陆游,陆放翁。
陆游一生不得志。
青年时期甫入官场,就因为力压秦桧的孙子考取殿试第一而备受秦桧的打压,因此错过了仕途的黄金上升期。
后来又因为坚持主张北伐而遭到几乎满朝文武的排挤,以致于大半生都游离在权力中枢之外,直到年逾古稀告老还乡,也未能得到重用。
然而陆游几乎是宋国现今健在人世的、资格最老的朝臣,如今虽已告老还乡,但是名望仍在,纵然是当今皇帝和丞相也不能不给他几分面子。毕竟是博学大儒、且出生名门世家,又是绍兴当地望族,其根基之深厚,不是常人可比。
因为同属少数主战派,又都是饱学之士,所以陆游和辛弃疾相交莫逆。
适逢辛弃疾出任绍兴知府,当了陆游的父母官,辛路两家就走得更加近密,就连辛弃疾组建、编练飞虎军,陆游都没少从中出力。陆放翁的号召力可不是一般的强,在绍兴当地绝对是一呼百应。
陆子坦是陆游的第四子,如今也已年近五旬。既然在临安府做了通判,父亲和辛弃疾之间的关系如何自是比谁都清楚,眼见这等大案竟然牵扯到了辛弃疾,不禁大惊。
陆子坦自知朝中无人,这辈子当个通判也就到顶了,所以往日里也就抱着不求有功、但求无过的心态做事,平稳过渡几年也就该给后来人腾位子了,凡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必要跟谁认真。
但是今天这事却容不得他糊涂下去,若是自己这里含混过去,到了府尹那里,府尹大人可不会照顾辛弃疾的面子。
府尹其实就是知府,只不过都城的知府叫做府尹。且不说府尹明显要比其它州府的知府高一级,就说临安府尹和史弥远等人沆瀣一气,本来就是主战派的政敌,平时没事还想找辛弃疾等人的麻烦呢,若是被他们揪住此案做文章,只怕辛弃疾这知府就做不成了。
别看此时官家已经立志北伐,死的人又都是金国的走狗,这都没用,这些主和派的官员照样能够罗列出一百条罪名来弹劾辛弃疾。
正是出于这个考虑,所以陆子坦第一时间就斥责彦鹰诬陷他人,飞虎军明明驻扎在绍兴府,怎么可能来到临安府杀人?
彦鹰当然不知道这位陆大人打定了主意要保飞虎军,只道自己说的不够明白,当下就把黎生所说的事情讲了出来,从四百飞虎军离开绍兴开始、何时经过萧山、何时渡过西兴渡,陈玄风夫妇何时进入杭州城,又何时跳进玉津园企图杀人、何时离开杭州城说了个明明白白。
陆子坦只听得心头发苦,看来梁成大等人是飞虎军的陈玄风所杀、此事已经是确凿无疑了,虽然陈玄风夫妇已经离开了杭州,但是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辛弃疾怎么办?
不行!这事儿还得继续遮掩!
打定主意,陆子坦双目一瞪:“你这刁民简直是一派胡言,本官刚刚问过几个目击证人,他们所说那些禁军死亡的时间与你所说的根本对不上!如你所言,陈玄风在卯时之前就离开了杭州城,如何还能在卯时一刻来到这大街上杀死二十多名禁军?”
彦鹰顿时傻了眼,辩解道:“小民冤枉啊!小民所言句句属实,如有半句虚假愿遭天打雷劈,小民愿意跟那些目击证人对质!”
陆子坦道:“好,把那些证人带过来!”
衙役立即带了五名目击证人过来,陆子坦把之前自己的判断简略一说,然后道:“你们五个和这个姓彦的必有一方在撒谎,撒谎者死罪!”
这时候可没有什么普法教育,当官的说是死罪那就是死罪。五个老百姓立马就不干了,啥?说我们撒谎?你个恶贼!你才撒谎呢!
当下群起攻之,你一言我一语地骂了起来,只把彦鹰骂了一个狗血喷头。
这五个百姓都是沿街商户,有卖早点的,开茶楼的,卖布的……其中还有一个认识彦鹰,“这不是彦家的大公子么?你说话可得凭良心,啥叫你亲眼看见有人杀死这些禁军了?你哪只眼睛看见的?我们怎么没看见?”
百姓们为了自证清白,当然寸步不让,各种脑洞齐开,反倒提醒了陆子坦,连忙叫停众人,问道:“对了,彦鹰,你说你亲眼看见那陈玄风杀人,那么你且说说陈玄风是怎样杀人的?用什么兵器?被杀者的伤势又是怎样的?”
彦鹰本来就认定了这些从玉津园里出来的禁军必是陈玄风所杀,根本没想过其它可能,当即说道:“那陈玄风练有一身铁布衫硬功,周身刀枪不入,与人交手时只用一双铁掌,偶尔会用一种毒辣的爪法,中者无不骨断筋折!”
陆子坦听罢哈哈大笑,笑罢说道:“好你个彦鹰,信口开河也不分对谁,既然如此,本官就让你看看这些死者的身上,可有你所说的骨断筋折!”
说罢就当先走向案发现场,此时现场已经被临安府众捕快保护起来,闲人不能靠近,陆子坦示意捕快让开一个通道,带着彦鹰走进了保护圈,说道:“你去看吧。”
彦鹰自信满满地走到一具尸体旁边,上上下下摸索了一遍,又解开外衣看了看死者的手臂和躯干,脸色终于变了。
只不过只看了一具尸体他还不服气,又连着看了十几具,只见每具尸体都是一般无二,身上没有任何击打出来的伤痕,终于呆滞,喃喃道:“这些人都是怎么死的?”
陆子坦森然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你问谁呢?”
彦鹰的心已经是拔凉拔凉的,听了这句话顿时冷汗就下来了,因为此时他也不得不承认,这些人绝对不可能是陈玄风所杀。
可是这时候再说自己搞错了还有用吗?他很想说自己真的看见陈玄风跳进玉津园去杀人了,可是还有说话的机会吗?
不等彦鹰说话,陆子坦已经喝道:“来人啊,把这个诬告官军的刁民拿下,打入大牢,秋后问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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