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九、考进

  “铛铛铛~”

  “叮铃叮铃~”

  “卖报啦卖报啦,今天的头条是……”

  “这位先生,香烟要么?”

  “坐车嘞~女士去哪里啊?要坐车吗?”

  “先生女士,要擦鞋么?”

  清晨时分,旭阳不过初升。

  但乾阳市中心的大十字街便像往常一样,变得人声鼎沸起来。

  然而,今天的大十字街,与相隔了两条街的人民大街相比,热闹程度却是逊色了一些。

  此时的人民大街上,乌泱泱的聚集了数百人!

  而这些人所聚集的地方,赫然正是云阳区的巡捕房办公楼门前。

  平日里,云阳区巡捕房所在的人民大街,鲜少有人在此处闲溜达,但今天是夏招放榜的日子,凡是参与了夏招考试的人,不管过没过,都会来这里看一看。

  那些考过了的想看看自己最终有没有被录取,而那些没考过的,则是来凑热闹,想看看有哪些人录取了。

  而除了这些人外,许多普通百姓也会来凑凑热闹,看看每季巡捕房的招募录取都有哪些人,万一有自己身边的熟人,可以第一时间去恭喜,结个善缘什么的。

  不过,此时时间还太早,巡捕房的录取榜单还没贴到门口的公告栏上,聚集在此的人们便三五成群的分散成小团体,一边闲聊,一边等待着放榜。

  而这些人里面,又以穿着统一黑、灰、蓝三色练功服的长刀门、三形门、化砂门弟子最为显眼。

  “不知道这次的夏招最终会招多少人,都有哪些录取。”

  “谁知道呢,估计也就二三十人吧,毕竟往年的夏招和冬招差不多都是招这么多人。”

  “不是吧?一季就招二三十人,那一年就招五六十人,这么多年下来,巡捕房岂不是爆满了?!”

  “嘿,这位兄弟才来乾阳吧?”

  “是啊,听说考进乾阳巡捕房就算吃上了公家饭,能够天天吃香喝辣的,还能找好多漂亮婆娘睡觉,我是我们乡最能打的,所以就来碰碰运气,怎么了?”

  “那就难怪你不懂了!你别看巡捕房每季的招募看似都不少,但这二三十人得分摊到乾阳的各个区的巡捕房!”

  “乾阳六大区,除了九化有乾军驻扎,不需要巡捕房外,其他五个区的巡捕房瓜分下来,每个区能分到的人也没几个了。”

  “当然,云阳和金观这两個最安全的区的巡捕房人基本都满了,除非背景非常深厚,否则招来的人是不可能进得去的。每年夏招和冬招招来的人,基本都是分到南坝跟河溪以及乌清这三个地方。”

  “如果分到乌清的话,那也还好,那边都是工厂,除了有些无聊外,安全勉强还算有些保障,但如果分到南坝跟河溪,那就不好说了。这两个地方很乱,常有巡捕殉职,虽然没有达到每年五六十的程度,但大概也有一半的一半?”

  “再加上一些巡捕的辞职以及辞退,还有‘央统’内部审查时抓的一些黑巡捕,这每年招募来的人啊,其实差不多刚好够补充这些空缺,明白了么?”

  “不是吧?这么好的差事还有人辞职?!另外,‘央统’是什么?!”

  “这只是我们眼中的好差事,但有些巡捕若是傍上了更高层的大人物,这份差事就不一定是好差事了。至于‘央统’……嘿,你既然不知道,那最好还是别知道了。”

  ……

  一阵阵小声议论从人群中传来,尽管压得很低,但也招架不住在场人多。

  一时间,这条街上可谓嘈杂无比。

  当陈青、穆大超、邢兆武一起来到这里时,巡捕房的门前两边以及对面都站满了密密麻麻的人。

  “好……好多人!”

  邢兆武看到这个场面,本就性格木讷,且有些自卑的他,不禁有些被吓到。

  陈青和穆大超倒还好,他们在简单的扫视了一眼周围的人后,目光便看向了巡捕房门口的公示栏上。

  公示栏前,此时正围着一大群人,里三层外三层的,一眼望去,人头攒动,根本分不清谁是谁。

  不过,陈青还是凭借着比周围人稍高一点的身高,看到了里面公示栏的大致情况。

  公示栏里面,张贴着许多张老旧通告,但并没有类似录取名单的字报。

  “看来还没放榜。”

  陈青淡淡说道:“我们去那里等吧,那边没人。”

  跟他差不多高的邢兆武点了点头。

  而比两人矮一头的穆大超,则不断的原地跳起,想要看看里面的公示栏。

  附近有不少人都跟他一样。

  陈青见状后,向一旁的邢兆武使了个眼色,随后两人便一人抓着穆大超一只手臂,另一只手撑着穆大超的腰,将穆大超托举了起来。

  “看到了么?”

  陈青问道。

  “看到了看到了!”

  被举起来的穆大超,连忙嘿笑着点头回道:“果然还没放榜!那我们就听青哥你的,去那边等好了。”

  闻言,陈青这才看向邢兆武,示意放下穆大超。

  等放下穆大超后,三人便走向了陈青所指的地方,位于人群边缘的一块区域。

  “也不知道阿强那家伙在哪里,居然不等我们一起,真可恶啊……”

  来到人群边缘后,穆大超嘟囔道。

  陈青闻言,说道:“他应该在公示栏那里面的人堆里。”

  今天早上,陈青起来简单穿戴洗漱后,便出了门,径直来到浣纱路“百药房”,喊上了邢兆武。

  紧接着,两人又来到山枣路,穆大超家的楼下,喊上了穆大超。

  之后,三人又来到庄志强家小院门口,喊庄志强的名字。

  四人在过去的这几天时间里,在虎形门中练功时,约定过放榜之日一起来看。

  结果庄志强的妈妈却告知三人,庄志强已经出了门。

  因此,穆大超一路过来,时不时便会抱怨庄志强不遵守约定。

  但知道对方家庭情况特殊的陈青,倒是能理解一些。

  庄志强明显将考进巡捕房这件事,视为了某种能改变自身家庭现状的途径,所以才着急的提前过来了。

  陈青甚至能够想象出,对方昨晚一夜都辗转反侧睡不着的模样。

  “出来了!出来了!”

  也就在陈青三人刚来到人群边缘,还没说几句,人群中便骚动了起来。

  因为巡捕房办公楼里面有人出来了!

  先出来的是一队八人的新人助理巡捕。

  这八个新人助理巡捕手持巡棍,出来后便径直走向公示栏,开始驱使围堵在公示栏前的人群。

  “要放榜了,都走开都走开!”

  围堵在公示栏前的人群,也很自觉的开始后退,让出了公示栏前的一片区域。

  随后,才看到两名老巡捕拿着红底黑字的大字报走了出来,走到公示栏前,一人辅助一人张贴,将录取名单贴在了公示栏上。

  贴完之后,这两名老巡捕便头也不回的返回了巡捕房办公楼内。

  至于那八名新人助理巡捕,则是以公示栏为中心,分站各角守着,形成了一个弧形半圈,防止有人上前趁乱将录取名单撕掉。

  “就在这里看,不要上前!”

  其中一名巡捕发出冷声喝斥。

  在场的人们也都非常老实的配合着,站在外围观阅。

  而前排一些因为激动或者后面拥挤而没配合好,挤上前来一些的人,则被就近的新人助理巡捕毫不留情的一棍打在了身上,疼得龇牙咧嘴。

  在这样的秩序维护下,在场人们逐渐观看完了录取名单。

  然后,有人欢喜有人愁。

  有人看完名单后,垂头丧气离开;

  有人看完后激动得原地蹦起,嘴里不断喊着“我考上了我考上了”;

  也有那凑热闹的人,一边看一边高声念出榜上名字。

  一时间,人群中喧闹无比。

  陈青三人站在人群的外围,隐约间似乎有听到自己的名字,但周围太过喧闹嘈杂,他们又不太确定。

  于是,心痒难耐的穆大超,撺掇着邢兆武,利用邢兆武的体型,两人直接挤入了人群,朝着前排挤去。

  而陈青虽然并不着急,但有两人开路,他倒也乐得跟在后面,一起来到了前排。

  片刻后,三人来到了公示栏前排。

  陈青目光迅速的看向了录取名单,快速的寻找自己的名字。

  很快,他便锁定了榜单上的某片区域,看到了“陈青”两个字。

  看到自己的名字在榜后,陈青心中终于彻底安稳了下来。

  虽然他知道,有着穆志有购买举荐名额,自己考试成绩也很不错,还有谭金台这位“军统”的人发展他,他成功考进巡捕房的几率不说百分之百,但也非常的大。

  可在没看到榜上有名前,他心中始终还是悬着一口气。

  直到现在,看到自己榜上有名后,他这口悬着的气才终于落下。

  也就在他心中悬着的气落下后,旁边,穆大超“耶”的一声蹦了起来,然后激动的握拳道:“名单上有我!我考中了!”

  他的话音,自然是吸引了周围人侧目。

  基本上每个考中的人,都会引起周围人看过来。

  然后,他们便听到了旁边传来了一个大喊声:“青哥!大超!你们都考进了!我也考进了!”

  陈青和穆大超循声望去,便看到了正准备挤出人群,一脸兴奋的庄志强。

  穆大超看到庄志强,便想开口大骂,但就在这时,邢兆武喃喃自语的声音从旁传来。

  “我……我……我好像没考进……”

  闻言,陈青和穆大超立时看向了邢兆武。

  便见邢兆武满脸的失望。

  两人眉头微蹙,再次看向录取名单,寻找邢兆武的名字。

  但最终,总共三十二个名字都看完后,也依然没有找到邢兆武的名字。

  邢兆武,确实没考进。

  发现这点后,陈青和穆大超顿时不好再表现出高兴的模样。

  “阿武,没事的,只是一次失利而已,今年还有冬招,不行还有明年,后年——”

  穆大超拍了拍邢兆武的肩膀,开口安慰。

  但说到后面,陈青却是抬手比了一个禁声的手势,制止了对方说话。

  邢兆武的家庭条件,支持他考一次并不容易。

  购买举荐名额就是三千块,不管你考不考得上都是不退的。

  因此,穆大超的安慰恐怕不止无效,还会雪上加霜。

  果然!

  听了穆大超的话后,邢兆武只是勉强笑了笑,并没有回话,而是转头看向了陈青,说道:“青哥,我先回店里帮忙了。”

  说完,他便垂头丧气的离开了公示栏。

  陈青见状眉头微蹙,却也不好开口安慰,考进了的他们,此时再怎么安慰都没用,反而还有可能让邢兆武更难受。

  有些事情,只能自己独自消化,旁人安慰是没用的。

  于是,陈青也只能看着邢兆武垂头丧气的离开。

  在邢兆武离开后,庄志强也挤了过来,他看了一眼垂头丧气离开的邢兆武,并没有说什么,而是向陈青两人询问道:“青哥,大超,你们什么时候去九化受训?一起啊。”

  公示栏上的大字录取名单上,除了录取的名字外,在最下面还写了一行字:

  “请以上录取人员在九月十五号前,到乾阳军校报到,进行为期一月的入职受训。”

  早已经知道“受训”的陈青和穆大超,听了庄志强的询问后,陈青说道:“太吵了,先离开这里。”

  庄志强和穆大超闻言,自然没有异议,点了点头,一起挤出了人群。

  随后,三人便商量了一个时间。

  商量完后,穆大超抬手捶了庄志强肩膀一下,哼声道:“你再不等我们试试!”

  庄志强被捶得一愣,旋即明白了怎么回事,于是连忙道歉。

  之后,三人闲聊了片刻后,便各自回家,将这一喜讯通知家里。

  陈青回到南坝陈家租住的屋子时,时间才上午,陈正忠才出工没多久,不在家。

  心情大好的他,便将后屋跟前屋都打扫收拾了一遍,将堆积的脏衣服都洗干净,然后又去菜市场买了菜和肉回来,接着烧了一小桌丰盛的饭菜,并去打了一点散装白酒。

  他准备等陈正忠回来,将他考进巡捕房的消息告诉这个不看好他的小老头。

  然而,当他做完这些,时间来到下午后,他左等右等,一直等到太阳落山,他也没有等来陈正忠回来。

  一直到天快黑时,他才等来了陈正忠的一个工友。

  “阿青,不好了!你爸被铁拳会的人打了,现在在医馆!你快去看看吧!”

  夜幕逐渐降临下,狭窄的前屋中,坐在一小桌丰盛菜肴前的陈青,听到陈正忠工友带来的消息后,脸上原本泛着笑意的神情顿时慢慢收敛,并站起了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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