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西照,静夜无声。
商秀趴伏锦榻的身子舒服的动了动,突然一惊,睁开眼来,全身如炸毛的猫儿一般躬腰盘背,伸手拿剑。
游目四顾,屋内红烛发出轻微“哔剥”声音,明亮的光线下,照得房内更显静寂。
“秋官呢?不是在帮我治伤吗?怎么不见了?”
“啊,糟了!”
商秀猛的掀开身上的锦被,打量了一下身上仍旧整齐的小衣,面上有些红晕,却是松了口气。
“这家伙,倒还算规矩!”
商秀这时才想起自己刚刚在治伤时不知不觉就睡意上涌,黑沉沉的睡了过去。
她揉了揉脸颊,心里暗暗自责。
“这段时间太累了,有一个大男人在身边都能这样不顾形象的睡着,实在是大损颜面。”
清醒了过来,她却没发现自己最在意的,其实不是被秋官占了便宜去,而是让自己的憔悴睡姿让人瞧了去。
看着垂到地上的锦被,商秀若有所思,开声叫道:“来人!”
一个身着收腰皮甲剑卫走了进来,正是英武女子英罗。
今晚正好轮到她值守。
她是商秀亲自培养出来的一批女侍其中之一,平日里亲如姐妹,见到场主也不拘束,只是行了一个军礼。
“小姐!”
“英罗,你一直在门口站着吧?”
“是啊,小姐,秋公子离去有半个时辰了,他还嘱咐属下不得打扰您,让您好好睡一会。说是身体刚刚修复,正需稳固,暂时不可习武练剑!”
英罗回答道,还不忘偷偷看了一眼商秀的脸色,补了一句:“小姐,那被子是秋公子帮你盖的!”
商秀脸色一僵,有些不自然的说道:
“我没问你秋官的事,好久没让你们苦修,一个两个的都闲得发慌,学会胡思乱想了。要罚你,嗯,罚你今晚不许吃东西!”
“是,小姐!”英罗苦着脸耷拉下头。
这个惩罚说重也不重,说轻也不轻。
英罗体格健美高大,练功勤苦,虽然身大力不亏,但食量也大。
长夜漫漫,要她不吃点什么,可还真难熬。
“咦!”
她正准备转身离开重新去往门口守卫,却是耸了耸鼻子,奇怪道:“这是什么味,哪来的腥臭?”
经她提醒,商秀也皱了一下眉头,突然若有所感,抬起手臂一瞧,见到平日里洁白细腻的手臂此时却有些发黑发灰,上面有着一层细细的油腻……
凑近一闻,腥味扑鼻。
“洗经伐髓,清除毒素,好厉害!”
商秀不惊反喜。
她体内真气已经练到一流高手后期,哪里还不明白代表的是什么意思,就算是身边的英罗也是经过这一关的。
那是武道初成,第一次内力有成,运转周天,身体就会自发的发生进化,变得强大。
也就是最重要的奠定基础。
一个人习武的资质,也是从那一刻起就开始注定。
以后是吃香喝辣,还是吃糠咽饼?基本上就看体质有多好,资质有多强。
这种天赋决定着练功速度有多快,能获得多大成就?
但无论她们再怎么见多识广,也从没想到过,达到了一流境界,这已经早就定型的身体,竟然还会获得如此大的长进,简直是第二次脱胎换骨。
扯过一块白布,商秀急急擦拭掉手臂上的一层油腻,惊奇发现自己的皮肤闪耀着玉色光芒。
如果说平日里看上去就已经白晰细腻如同上好雪瓷,还算少了几分生气,如今已可称得上是蓝田宝玉,多了一些润泽。
光是看着就让人惊叹万分。
“好美!”
英罗看得眼睛直了,喃喃说道:“秋官还有这一手啊?这是什么医术……小姐美成这般,他啥都没干就离开了,实在想不通!”
“去去?没见我身上臭死了吗?赶紧的,叫人烧水!”
见到英罗忙不迭的转身离去,商秀摇了摇头,深感自己越来越没有威严了。
这些人平日里也是惯坏,没大没小的。
不过,她从来就不喜欢高高在上的姿态,反而有些享受这种打成一片的感觉,真遇到正事的时候,这些侍女也是誓死以报,互相之间如同家人一般。
这样其实也很好。
到了这时,商秀才把自己的场主架子放下,十分欣喜的握了握拳头,高举空中挥舞了两下。
心里的喜悦满溢,差点跳了起来。
身体的感觉最是不会骗人,先前只担心秋官的事,却没有审视自身状态,如今她才发现,身体浑然没有往日睡醒之时的沉重,就如同一片羽毛般轻飘飘的。
她似乎有一种错觉,自己踩在云端,毫不着力,但又跟生病时候的虚弱完全不同。
身体深处有一股爆炸般的力量,不吐不快。
她吐气扬声,一拳轰出……
“轰!”
空气响起炸鸣,尤如爆竹响起。
商秀目瞪口呆……
她清楚无比的知道,自己刚刚并未动用一丝真气,完全是凭借体力挥拳。
“怎么可能?凭肉身挥拳就能打爆空气?传说中只有那些天赋异禀神力惊人的特殊人物,才能做到这事,这种人得天独厚,就算不经修练也是无双猛将,难道我也属于到这一类了?”
她足尖点地,尚未提气,身体已经高高窜起,差点撞到了房梁。
到了这时,她眼角眉梢的笑意再也掩饰不住。
“凭借如此身体强度和灵敏度,再配合上商家‘破锋八剑’,就算再次面对绾绾这等阴癸派高手,我也不怵她!”
一种强大满足感在商秀心里回荡,这一刻,她反而没有在意自己的身体变化,而是想着那个始作俑者:“秋官,你到底是如何做到的?”
…………
飞马牧场的春天,比其他地方来得更早一些。
四处绿草青青,一片生机勃勃。
牧场中无论上下人等,全都笑颜满面。
相对于牧场外边四处流民,处处烽烟,这里可以称得上是一片世外桃源。
从堡外望过去,牧场中心有着五重殿阁,另有偏殿廊庑。
大小屋宇井然有序罗列堡内,四周园林花树,小桥飞瀑,雅致可人。
在这样的环境下生活,无论是再挑剔的人,也不由得会十分舒爽,心气平和,但吴兆汝却不是。
从梅园出来,他的脸就黑沉着,本来一腔欢喜之情,此时也变得无比郁闷。
陶家事发,陶叔盛被定性成勾结外贼,进行抄家,手下的一些势力,也让梁治和吴兆汝接管。
梁治是个老实沉稳的性格,虽然身为大执事位高权重,但却对掌控势力的事情却不是特别热衷。
但吴兆汝却不同,他希望多做事,做出一番成绩,以获得场主的青睐赞赏,更多的希望是想看一看商秀那让人迷醉的笑容。
按理说,陶家发生了如此大的事情,无论是财产和力量的交割,场主都不可能不关注。
总会温言勉励他们这些执事,好生任事,不得懈怠,甚至会宴请大家,欢聚一次,这是题中应有之义。
但今日他来场主府请安拜访,却是扑了个空。
“走,去天医堂苏宅看看,苏慕秋不就是一个区区医官吗?哪来那么大架子?场主如此看重他!听说天刚破晓,辰时时分就去找他了?”
吴兆汝心里似乎被什么东西堵住了,想骂骂不出来。
他带着属下人手,就往天医堂行去,心里隐隐有些不妙的预感。
策马缓行,过不多久,就到了竹园。
吴兆汝还未下马,就听到银铃般的娇笑,一个声音传了过来:“秋官,这动作好羞耻,不玩了好不好?”
“这很重要,再来一次吧,若是做不到的话,小心我学青姨一样打你屁股了。”一个男声也跟着笑了起来,声音却是带着亲切宠溺。
吴兆汝如遭雷击,转头望去。
一汪碧绿小湖旁,参差竹树间,一男一女映入眼帘。
那身着淡黄长裙,身材高挑窈,眼眸灿若星光的绝美女子,岂不正是场主商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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