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静……也不太静,张寡妇的房间就很热闹。
张寡妇其实年纪不大,13岁那年被家里以一头驴的价格卖掉,嫁给了前砂夼张老爷家的大儿子。
冲喜。
这位大少爷,拜堂那天连床都下不了,张寡妇是跟一只鸡拜的堂。
三天后,大少爷就死了。
张寡妇自此守寡,整整十二年。
白天,一个人忍受张家的刁难和打骂。晚上,一个人望着梁上的蜘蛛网发呆。
直到红鹰军来了。
直到那天,遇到了牟建飞。
房间安静下来,张寡妇缩在牟建飞怀中,享受尚未退去的温存:“飞哥,今晚别走了吧。”
牟建飞却松开手:“不行,明天一早要出任务嘞!”
村子不大,和村民们低头不见抬头见,还要靠村民们放哨,所以钱进对保密也就没什么奢望,别啥乱七八糟的都说就好……
“又要去打倭寇吗?”张寡妇眼神中满是担忧,她已经认定了这个男人。
牟建飞赶紧又搂紧情妹的肩膀:“当然是打倭寇!多了你也别问,红鹰军什么都好,就是不自在,这不让那不让,啥都管!俺要是告诉你,回头那姓钱的能让俺抄十遍保密条令!”
张寡妇好奇心也上来了:“飞哥,那你觉得,在红鹰军当军爷好,还是以前当大当家好?”
“什么军爷?!红鹰军不叫军爷!叫战友、兄弟,还有还有,啊!同志!志同道合,同志!”
牟建飞完全没想到,有一天会为别人喊自己“军爷”而生气。
过去十几年,自己明明就希望有一天能当上“爷”,再也不被欺负呀!
不过现在没当上爷,也不再被人欺负了。
如果罚抄条令不算的话……
“其实说起来,还是当大当家好!想做啥做啥,谁敢管俺?!但是……怎么说呢……”牟建飞轻抚着情妹的肩头,似乎很为难。
这道题,他知道答案,可是却说不出来。
最后,只憋出一句:“要是当年有红鹰军,俺爹,俺娘,俺哥,俺嫂子,俺弟,俺妹……唉……俺也不会落草!诶?也许那时候,俺还能八抬大轿,把你娶回家嘞!”
这笑容,哪是土匪山大王。
张寡妇媚眼如丝:“怎么,飞哥现在不想娶俺?啊!”
铁链一样的胳膊突然搂紧,勒出一声娇嗔。
牟建飞一脸严肃:“谁说的?!俺不想娶你,还天天来做什么?俺肯定要娶你!就是……哎哟,你是不知道哇,红鹰军这那那这的毛病多得,恋爱报告、结婚报告,就男女之间哪那么多事啊……”
能把山大王治得抓狂,也是不容易!
张寡妇的声音微微发抖:“飞哥,俺是给人家冲喜的,你不嫌弃?”
“不嫌弃!”牟建飞正色。
“俺被鬼子糟蹋了,你不嫌弃俺不干净?”
“不嫌弃!要是嫌弃了,俺就杀小鬼子出气!”
“那你还是嫌弃……”张寡妇给气笑了,却紧紧搂着情郎,“飞哥,给俺取个名字吧,这辈子当牛做马,俺都跟着你。”
按老规矩,女子随了夫家姓,就成了夫家的人,一生一世。
牟建飞却更为难了,起名可是大事呀!就自己那点儿文化,认的字一大半还是抄条令认的……
“这样,打跑了鬼子,俺带你去振华城。找文教组的首长好好算算,起个好名字!”
张寡妇更好奇了:“他们不是短毛国的内官吗?还给老百姓起名?”
“诶,你不知道,他们可喜欢给老百姓起名嘞!俺这名字就是首长们起的!俺跟你说都有啥名啊,可好玩咧!”
牟建飞扳着手指头,开始数连队都有谁的名字是“短毛风”——“某某风”这个词最近正在部队里流行。
张寡妇听着,眼睛闪亮。
振华城?那个地方,到底是什么样呀?好想去看看……
“阿嚏!唉……好想回振华城呀!”
钱进沿着小路去查哨,冻得哆哆嗦嗦。初春的天说变就变,竟然又下起了雪!还是大雪!
胶东雪窝子,名不虚传!
不知道那群哨兵,有没有偷睡。前砂夼当然有监控报警,但是等那玩意儿起作用,敌人都到200米了——这里可不是振华城!
所以明哨暗哨机动哨,一个都不能少。
“口令!”黑夜中冒出一个人影。嗯,不错,没有睡岗。
夜哨的口令,全部取自红鹰军军规。有时候,很多东西就是潜移默化间灌输的。
钱进深一脚浅一脚,走向哨兵:“没有睡岗,提出表扬!”
哨兵立正,很是精神:“放心吧,营长!步兵团那会儿,睡过一次岗。醒来的时候,秦团长的衣服就披我身上了。”
钱进差点没憋住,“一觉睡成上校”可是解放军的著名梗。
班长还不锤死他?
“嗯,很好。”钱进伸手,“枪拿来,我看看。”
哨兵立刻甩出枪,都是新兵,动作还不甚熟练,差点甩钱进身上。
钱进去掀活门,竟然没动?冻住了!
这鬼天气哟……
哨兵尴尬,站岗放哨枪却冻住了,这可不能说尽职尽责。
钱进没有生气,而是把枪抱在怀里,笑道:“这么冷的天,要端着枪,抱着,这样就不会冻住……我老家在西北,一到冬天啊,风就跟刀子似的。别说枪,汽车都能冻住!哎,你见过汽车吧?”
哨兵一顿嗯嗯嗯,显然这东西在他心中,那就是圣物!
“我记得小学有一年,上学迟到,可是雪太大,误了公交车,我就骑上家里的马去上学,交警都看傻了。”
钱进说着,抬头望向雪花飞扬的夜空。
这个季节,家里估计也大雪纷飞吧?
“营长,你念过书呀?”哨兵何其羡慕。
钱进瞪了他一眼:“羡慕读书人,让你们认字的时候还一个个不认真!明天训练完了,你把条令全给我抄一遍。”
“是!”绝对快哭了的声音。
钱进拿出怀里的枪,抬动弹膛,这次顺利打开了。仔细检查一番,没什么问题。在无数遍培训和惩罚之后,新兵们已经有了武器保养的意识。
“继续站岗。”钱进把枪甩给哨兵,自己往前走。
谷口外,不时有机动哨路过。民兵在前,战士们在后,毕竟本地人地形熟。
送走他们,钱进来到一处土坎。
“怎么样,没冻坏吧?”钱进一边哈气一边跺脚。
草丛里传来低沉的声音:“没事儿,营长,穿得厚着呢。”
钱进头也不回:“你们暗哨一定得打起精神,尤其是这种雪天。我们的敌人,非常擅长在这种天气下作战,明白吗?”
“放心吧,咱也是本地人,这种天不在话下。”
“好,明天奖励你们海肠包子!”钱进揣起袖子,打着哆嗦向村里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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