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8章这与本王何干

  第078章

  雍王府,卧室里。

  李贤站在水盆里洗脸,杨盈秀在一边捧着毛巾。

  李贤洗完脸,拿起毛巾擦擦脸。

  杨盈秀有些担心地道:“这是栽赃陷害!”

  李贤点点头道:“你说得对,就是栽赃陷害!”

  杨盈秀打了一个哈欠,苦笑道:“六郎,这件事情,并不简单!”

  李贤微微嗯一声。

  杨盈秀淡淡道:“这一计表面上是冲着殿下,实际上是震慑薛仁贵啊!”

  李贤点点头道:“我知道,那又如何?”

  李贤虽然不想被武则天利用,但问题是,还是被武则天利用了。要论权谋斗争,武则天的手段实在是太高了。

  可以说,刚刚开始的时候,弹劾李贤的人,确实是太子李弘的人,虽然有姜恪暗中帮忙遮掩了一下,可是这些人反应太快,瞬间弹章连上,已经堆满了一个大箩筐。

  这些弹劾李贤的人,就有些耐人寻味了。

  李贤感觉这个套路非常熟悉,有些像某部电视里的桥段。

  武则天的人肯定出手了,出手的目的当然不是打击李贤,而让李治注意到,他的太子如今羽翼已成,尾大不掉了。

  杨盈秀直白地道:“六郎与薛仁贵走得太近了,犯了陛下的忌讳了!”

  李贤皱起了眉头。

  杨盈秀缓缓开口:“以私赏将士的借口弹劾大王,这恐怕是太子做得最蠢的一件事了,此举不仅伤了凉州诸将之心,也伤了薛大将军之心,无论凉州诸将也好,薛大将军也罢,都会对太子心生怨恨,表姑母这一计,还真是一石三鸟啊!”

  李贤眉头一皱:“这该如何是好?”

  李贤其实还真小看了杨盈秀,杨盈秀这个出身弘农杨氏的嫡女,年龄仅仅比李贤大三岁,她不仅仅可以一眼看出老账房玩的猫腻,还会操持生意,打理产业,问题是,她对政治也是门清,一眼就看出了其中的微妙。

  杨盈秀搂住了李贤的肩膀道:“六郎,你这么做是何苦呢?陛下不一定会相信你的解释!”

  “他会相信的!”

  李贤非常自信。

  杨盈秀有些不解,她实在想不通李贤的自信从何而来。

  李贤坐在床上,淡淡地笑道:“你猜我当时为什么明明知道贺兰敏之是陛下的宠臣,还杀了他?”

  杨盈秀微微一愣,疑惑地道:“为什么?”

  “因为我想离开长安!”

  杀掉贺兰敏之,最好让李治赶他前往沛国就藩,这本来就是李贤计划中的一环。

  李贤也知道贺兰敏之是李治的宠臣,杀掉贺兰敏之,李治会生气,李治再怎么生气,也不可能为了一个外甥,干掉自己的儿子。

  除了被杀,其他惩罚对于李贤来说都不重要,无论是褫夺爵位,或者是发配边疆,李贤都能接受。

  李贤望着杨盈秀道:“身为亲王,可以争权,也可以夺利,唯独一样东西碰不得,那就是军权,明明我也知道,我为什么还去碰?”

  杨盈秀愕然道:“真想不通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因为我才十五岁啊!”

  李贤淡淡地笑道:“人家还是一个没长大的孩子,孩子是可以犯错的,父母对孩子的犯错,有着极强的包容心,但是过些年就不一样了!”

  杨盈秀摇摇头道:“这么做,不妥,太危险了,万一陛下不这么想呢?他若是想到你野心勃勃,垂涎那个位置……岂不是……”

  李贤哈哈大笑道:“身为皇子,如果连哪个位置都不敢想,那才让陛下失望,别忘了,陛下未登基之前,谁敢想这个位置会轮到他?当然,我故意碰兵权,就是给他一个收拾我的理由!”

  “给他一个收拾你的理由?”

  杨盈秀更加疑惑地望着李贤,心中暗想:“你莫不是有受虐倾向?”

  李贤摇摇头道:“我很正常,现在我在朝中的地位非常尴尬,太子做得非常不错,他是嫡长子,又受到了朝野内外的敬重,几乎天下人都认为他必将继承大宝!”

  李弘现在的位置,与李治亲密联系在一起,父子二人一心,就会让武则天非常不舒服,在未来的日子里,武则天肯定会想着利用李贤,与太子李弘打擂。

  李贤能怎么做呢?

  处处以武则天为首,充当武则天的傀儡?

  可问题是,武则天非常擅长御人,时不时地会敲打他,就像他在使用武三思、武承嗣等人之前,先把他们收拾得欲仙欲死,在他们如同溺水的人一样,武则天则成为他们最后的救命稻草。

  不与武则天为敌,是李贤的暂时想法,可问题是,他也不想当一条狗。

  他要主宰自己的命运,故意趁着自己表面年龄小,去碰兵权,去试探李治的底线,以及李治对他的态度。

  杀了贺兰敏之这件事虽然过去,李贤自己也无法保证李治会不会嫉恨他,就故意去碰碰兵权,让李治收拾他。

  李治和武则天其实是不一样,李治行的是王道。

  武则天行的是霸道和王道结合。

  李治真想收拾他,也不会杀了这个儿子,这个儿子只碰一个兵权,也没有抓在手中,要看李治如何处理了。

  杨盈秀伸手打向李贤的道:“往哪摸呢?”

  李贤没有说话,手脚不停。

  杨盈秀摇摇头道:“不行,你年龄太小了,还没成年……元阳早泄,对你身体有损!”

  “我不管了……”

  李贤大袖一甩,屋中蜡烛熄灭……

  ……

  甘露殿内,丹墀之上,李治坐在御案后,微闭着眼睛,面无表情,看不出喜怒。

  不远处秦浩信躬身而立。

  良久,李治打破沉默:“浩信,你怎么看?”

  秦浩信微微一愣:“陛下的意思是……”

  李治淡淡地道:“六郎的话,有几分真,几分假?”

  “奴婢愚钝!”

  秦浩信躬身道:“近日乌台(御史)近日来弹章连上,已有数余封了!”

  在李治不远处的垂帘之后,武则天伸出手指,轻轻点了点奏折,仿佛这份奏折上有些脏,武则天露出了明显厌恶之色。

  姜恪躬身站在丹墀之下。

  李治又闭上了眼睛,仿佛睡着了一般,不言不语。

  武则天淡淡地道:“左相怎么说?”

  姜恪躬身道:“陛下,皇后娘娘,老臣以为,弹劾雍王殿下私赏军将,有失公允!”

  李治突然睁开眼睛,望着姜恪,有些诧异。

  姜恪是以武将出身的宰相,担任左相,深得李治的信任,他的态度,现在对李贤反而有些暧昧,这让李治微微有些奇怪!

  李治道:“如何有失公允了?”

  姜恪躬身道:“陛下,老臣以为,雍王殿下,是陛下委任的凉州大都督,左卫大将军,领雍州牧,确系武职,调动凉州军,实属分内之事,责无旁贷,至于所谓私赏将士,居心叵测的弹劾,纯属无稽之谈!”

  一名御史道:“雍王赏军,确有其事。并非空穴来风,臣有证据……雍王殿下赏赐凉州军卒,共计二十七万八千五百余贯,薛大将军麾下将官共计十万零九千余贯,累计三十八万七千五百余贯……”

  姜恪望着戴至德、阎立本等诸相,众人皆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

  姜恪淡淡地道:“你可知,雍王能不能拿出这笔钱?”

  御史微微一愣:“应该能吧?”

  “胡扯!”

  一直没有说话的武则天拍案而起:“麟德二年(665年)之前,雍王未开门,所有俸禄,皆被截留宫中,这五年期间,雍王所有俸禄和收入,加一起,不到一万贯,他何来钱粮赏军?”

  东宫侍读、兰台大夫(御史)高智周躬身道:“雍王俸禄是没有余钱,可谁能保证,他没有横财……”

  武则天犀利的目光盯着高智周,高智周也算真勇,居然敢与武则天对视,毫不畏惧。

  武则天盯着高智周,心中开始给高智周记上一笔,在她的眼中,高智周其实已经是一个死人了。

  良久,武则天淡淡一笑,望着一旁的李弘道:“太子如何看?”

  现在弹劾李贤的人,姜恪知道都是太子的人,武则天也知道,李治同样也知道。

  朝中的众臣们,基本上都知道,李弘才是推手,当然,有的人是装不知道。

  武则天现在就像踢球,把球踢给李弘。

  李弘若要严惩李贤,就是不顾手足之情,兄弟阋于墙。

  李弘微微迟疑了一下道:“儿臣自然是相信六郎的,不过,御史言之凿凿,不如请六郎上朝自辩!”

  李治望着身边的秦浩信道:“六郎如今在做什么?”

  秦浩信道:“陛下,雍王殿下正在打造马车!”

  “打造马车?”

  李治愕然道:“传雍王上殿!”

  “遵旨!”

  等李贤来到甘露殿的时候,已经快到午时了,不是李贤故意磨蹭,主要是他折腾得太晚,几乎快要天亮才开始睡。

  这让李贤不得不感叹,年轻真好。

  “拜见陛下,拜见皇后!”

  御史还没有来得及让责问李贤,李贤直接走向姜恪:“左相,您是百官之首,这笔账,什么时候能给本王结一下,本王还等着这笔钱过年呢!”

  姜恪望着薛仁贵亲笔签收的物资清单,满脸凄苦道:“这个……”

  高智周上前道:“臣高智周,请问雍王殿下,为何私赏军将?”

  “私赏?”

  李贤莫名奇妙地道:“何来私赏?你哪只眼睛看到本王赏赐任何人一文钱?本王那点俸禄,还不够雍王府花,怎么可能私赏军将?那笔钱是国库的钱,国库要赏赐有功将士,与本王何干?”

  李贤私赏军士这确实是一个致命弱点,也是非常犯忌讳的事情,只不过这事被薛仁贵给完美的解决了,李贤向众将士赏赐的钱,用李贤的缴获牛、战马、以及羊皮褥子、羊皮袄等物资,给平账了。

  现在的情况下,所谓的李贤私赏军将,这笔钱是国库出,李贤没钱,还无法赏,必须国库拨出这笔钱,才能赏下去,等于说,李贤只是一个经手人而已。

  那么再弹劾李贤私赏军将就站不住脚了,这些钱根本就不是李贤自己的,而是需要国库调拨的。

  高智周愣住了。

  李弘微微有些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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