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墙壁滑落在地，法斯特只觉得自己被泥头车撞过一次，还以为又要穿越了。
嘴巴里充满铁锈味，喉咙和手臂里的牙齿都挤作一团，仿佛五脏六腑也跟着移位。
法斯特的头耷拉着，很久没有从撞击中恢复。
直到法斯特听见一个说话时带着齿轮转动的“嘎嘎”声的声音。
“找到你们了，你们的老大呢？索拉呢？”那个声音问起二队的队长和队副。
莫西干削瘦的背影挡在法斯特面前，兜帽里的衣架早就被撞掉了。
“哦我想起来了，你们的队长去和舰长述职，还没回来？队副每次归舰都要整修所以只有你们两个……”那个声音自问自答。
“沃特根，你要干什么？”莫西干按下了腰带上的第三颗铆钉。
“所以还剩下两个人，你是……二队那个不男不女的，你是那个吃蛆的。”沃特根的头颈平移，定义了法斯特和莫西干。
“咳咳……你是一队的队长，那个送自己队员出去当炮灰的。”法斯特干咳两声起身，把莫西干扯回身后。
老杰瑞的尸体和鲜血还黏在法斯特身上，那根独脚的木棍也已断裂，刺进了法斯特的大腿。
法斯特摇摇晃晃，盯着面前这个泥头车一样的半机人。
的确如同茜德画的，沃特根全身都是银色，没有任何衣物，有的只有流畅的身形、倒三角的上身，和仿佛蚂蚱一样的大腿。
皮肤的纹理完全是光滑的，合金之间的嵌合处也几乎不可见，整体看上去像一个一体式的机器人。
比山姆还要高大。
沃特根的头夹在两个巨大的肩膀之间，独眼位于头部的正中，微微闪烁红光；光秃秃的头顶折射着汽灯氤氲的光，连带着他整个人都若隐若现。
法斯特不确定这是由于自己被撞得意识模糊导致，还是本身沃特根就有的那个“隐匿”的机能。
“嗯？”沃特根的独眼转动着，似乎没想到吃蛆的还有力气重新站起来。
“你撞到我了。”法斯特擦擦身上的血浆，拔出大腿的木刺。
“嗯？”沃特根第二次发出疑问声。
“你应该向我道歉。”法斯特用木刺戳了戳沃特根的身体。
沃特根转动独眼，微光透露着错愕与不解，像是看到了一只在自己面前叫嚣的蛆，于是缓缓抬起手掌。
法斯特眼里的光被完全遮住，勾勒出沃特根的手掌轮廓。
鼻间的瓦斯气息骤然浓烈。
“你说什么？”沃特根目光灼灼地盯着法斯特，头也稍微近了点，想听清楚蛆虫的发言。
“我说——”法斯特加大音量，“你撞到我了，你应该向我道歉——”
“砰！”话音未落，沃特根的巨掌已经落在三脚公社的地面，巨响声中整个公社都在颤动。
然而法斯特早已移出了沃特根的手掌范围——10点的感知，足够法斯特找一根细线，牵扯到一个安全的区域，躲过了这一记拍击。
与此同时，三脚公社里的摊贩与顾客四散奔逃，让出一块空地。
“而且你撞死了我的朋友，你得赔钱。”法斯特捡起身上的一块碎肉说。
“哦……有点意思……你没有改造过……你有诡异？”沃特根的独眼扫描过法斯特，没有在身体或者足部找到过任何机械改造的痕迹。
“你是脑子改造坏掉了，听不懂人说话？”法斯特甩了甩手里的碎肉，“你撞死了我的朋友，你得赔钱——”
“你在干什么……激怒他对我们没好处……”
“舰内虽然禁止私斗，但沃特根可不会管那么多！”
“安大人来这里之前，他完全可以杀掉我们两个……”
“最多也就是被舰长关关禁闭，喝点酒睡一觉就出来了……”
“现在不是和他动手的时候……”莫西干压低声音，在法斯特身后连续发言。
“你别吵，他撞死了人，他得赔钱。”法斯特回头，对莫西干正色说。
而也就在法斯特回头的这一瞬间，沃特根按在地上的巨掌忽然指骨打开，探出一根合金长刺，直刺法斯特后脑！
“舰内伤人就应该赔钱，没有特例……”法斯特头也没回，抓着莫西干的肩膀向前一步，避开了沃特根的尖刺。
“所以你应该赔钱。”法斯特回头，一手拎着木刺，一手握着金属镐。
沃特根的面容蹙成一团，对法斯特的反应速度十分不解。
“嗯？有意思，可能最近舰上的蛆营养太丰富，把胆子也吃大了……”沃特根收回手掌，手臂、肩膀、大腿以及头部都开始缓缓旋转，像是一个开始变形的机器人。
“哦糟糕……到了自检的时候……你们让开些，不然死了可别怪我……”沃特根一边说着，那些旋转的身体关节中开始弹出合金刺，时长时短，刮得地面处处裂口，仿佛是一个嵌满了钢刺，正在自转的流星锤。
摊贩和居民们躲得更远了些，但同时也堵得里三层外三层，不想错过这个消遣。
“他要杀你了，快躲……”莫西干察觉不妙，“回头他可以把责任都推给‘自检’，就算杀了你也只是个意外……”
“没事安大人正在赶来的路上，今天我必须让这王八蛋出点血……”法斯特早已感知到有营养物正从城舰的机器人管道迅速接近。
从它的营养程度判断，就是安大人。
“出个齿轮的血！你不能在这里变成虫子，绝对不可以……”莫西干估摸了一下法斯特和沃特根的实力对比，知道唯一的胜机只在法斯特变成虫子。
但那就意味着要进解剖室，谁也无法避免。
“谁说我要变虫子了……”法斯特握紧莫西干的双肩，一扬手把她丢进了观望的人群之中。
与此同时，沃特根旋转的手掌扫过法斯特的身后，法斯特肚子一挺，整个人像一条柔软的虫子，堪堪避开。
“不变个齿轮不变！”莫西干坠入人群，大喊。
然后她的肩膀就被另一双宽大的手掌接住了。
“嗯，他不会变，因为我在。”金色的发丝迷住莫西干的眼。
莫西干听到熟悉的声音，看到熟悉的头发，抬头，愕然发现自己正好跌在了蕾丝的怀里。
“你怎么在这？”莫西干有点懵。
蕾丝身穿斗篷，身体还是归舰时那副小小的样子，所以在人群中并不怎么突出。
“不是你叫我来的？”蕾丝指了指莫西干腰带上的第三颗铆钉。
“那他知道？”莫西干揪住自己的头发，远看法斯特。
“他是路标，他怎么会不知道？”蕾丝把莫西干轻轻放在地上，还给了她安排了一个相对清楚的席位。
“他当然知道。”蕾丝握拳，呵呵笑，“他还知道……要是能‘意外’地杀掉这只刺猬，二队的地位就更加稳固。”
“他齿轮的……你们害我白着急……”莫西干忽然觉得很恼火。
“当然不是白着急，那可是沃特根，连我也不敢说肯定能打爆他……”蕾丝目不转睛地注视着战场，狠狠吸一口食物补充能量。
“那有什么，他感知得到安全区域，还能顺便找到沃特根的弱点……”莫西干想明白刚才法斯特是怎么躲开沃特根的攻击了。
法斯特和沃特根的战斗也已经开始，长脖子像一条在银风中起舞的虫子，摇摆躯体。
“知道，和能不能躲开，完全是两件事。”蕾丝忽然咬牙。
也就在此时，沃特根举起手掌，银光一闪，拍向法斯特的头顶。
速度极快，划破的空气甚至挤痛前排观众的眼球。
法斯特终于避无可避。
他反抡金属镐，撩向沃特根的手掌……
观众们甚至想象得到长脖子被拍成一滩肉泥的景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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