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犼,在民间有两种说法:其一,是一种神兽,又叫望天犼,朝天犼,常被雕刻在华表之上,被视为上传天意,下达民情。
其二则和僵尸有关,称‘尸初变旱魃,再变即为犼’,被视作僵尸的顶端。
实际上对于纪彩鳞来言,这两种说法都不准确,勉强算是民间传说的艺术加工。实际上的犼,是一种极为稀有的海兽,常居于东海之中,依靠旺盛磅礴的海气为食,和东海龙族算是邻居。
海气是龙族盘踞之地,炼化的灵水所产生的灵气,某种意义上来说是龙的私人财产。所以,喜食海气的犼触犯了龙族的利益,两者之间常会发生冲突。龙族鼎盛时期,犼吸食的那点儿海气只是毛毛雨,冲突通常都是擦枪走火,带着警告的意味,并不会真的把犼斩草除根。
原因很简单,犼和佛家有关系。观世音菩萨的道场设在普陀山,坐骑就是生活在海中的犼,靠着紫竹林莲花池的灵气为生。
犼的数量不多,且老祖宗是观世音的坐骑,因此龙族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除非太过分,一般是不管的。
犼以海气为生,一旦到了岸上,就会引发大旱,也被视为旱兽,经过民间的联想和加工,变成了旱魃的终极形态。
纪彩鳞之所以判断出这是旱犼,最重要的依据,就是那些从地下冒出来的东西,有飞禽有走兽,还有类人的怪物,它们无一例外的披着湿漉漉的一层粘液。
这粘液就是犼最重要的特征,称为犼溺,也就是犼的皮肤所分泌的一种毒液。犼溺着则即腐,寻常飞禽走兽碰上一丁点儿,全身水分立即蒸发,导致腐烂,灵识受犼的操控,如同行尸走肉般,攻击一切活物,夺取水分。
犼溺可以说是水气的克星,虾兵蟹将是水的精灵,犼溺对于它们来说,简直如同杀虫剂一般灵验。
就算是唐绯鲤和纪彩鳞这种修为的,遇上犼溺照样得退避三舍。
在纪彩鳞许多种猜想中,这是最糟糕最棘手的情况。荒村下的犼,绝对不是完全体,应该和肥遗类似,属于渡劫失败,残存的某一部分,经过多年的地下滋养,逐渐苏醒。
虽然不是完全体,但抽取了一省之地的水气,实力不可小觑。
乌沉沉的夜色中,火光接连不断的炸响,唐绯鲤的心中却没有半点儿的高兴,幽幽的叹了口气,低声道:“希望它们不要怪我,他也不会怪我。”
所谓它们,就是冲在最前线的虾兵蟹将,注定要充当炮灰,拖延时间。‘他’则是把这些虾兵蟹将视如珍宝的陆铮。
但是她没有办法,要想保全龙宫,就必须做出巨大的牺牲。她同样不怕牺牲,她怕的是吉祥没人照顾,陆铮的孩子没人照顾。
纪彩鳞明白她心中的苦涩,温声道:“兵者,凶器也。它们身为龙宫戍卫,为龙宫,为陛下牺牲,死得其所!”
唐绯鲤苦笑着摇头,眼中满是落寞,道:“我还做了最后一手准备,就是不知——唉,有没有作用。”
纪彩鳞没有追问下去,唐绯鲤的才智学识,她是相信的。陆铮不在的这段时间,全凭她的缜密安排,做到了尽可能的全面预警和全面部署。
她的确尽力了。
“命令他们炮击终止,立即撤退。”唐绯鲤果叹了口气道:“犼溺厉害非常,着体即腐。若不离的远一些,倒成了犼的傀儡,场面更加难以收拾。”
地毯式炮击的确起到了一些作用,起码那些刚从土里钻出的犼溺傀儡,受到了大面积的波及。但现在荒村地下,震动愈发响亮,开始盖过了炮声,说明会有更加强大的犼溺傀儡出现。
虾兵蟹将出马,难免受到波及。要是部队不及时撤退,一旦犼溺傀儡突破封锁,冲入军阵中蔓延开来,恐怕就会成批的感染人群,场面更加糜烂。
“段司令,停止炮击,撤退吧。”
指挥使里,段守疆神色凝重的盯着炮击画面,冲天的火光掩盖了一切,入目之处皆是硝烟,什么都看不清楚。他听到许志高的话,神色有些愕然的看过去,许志高手里拿着电话,苦笑摇头道:“情况比我们想象的要糟糕,炮击的作用微乎其微,请下令撤退吧。”
指挥室一片哗然,在座的大部分都是高级军官,对于火炮及导弹的威力十分清楚,如此大面积长时间的轰炸,至少在近代的战争中都是极其罕见。粗略估算下来,截止现在的爆炸当量,足以把方圆几十里山谷炸成深坑。
作用微乎其微,这简直不可思议。
段守疆十分冷静,眉头稍稍一蹙,并没有提出任何质疑,果断下令:“命令各部停止攻击,就地整装,立即按照既定路线撤退!”
“首长……”一个参谋欲言又止。
段守疆挥挥手,镇定道:“不要说了,我们所面对的并非常规敌人,可以明确的说,我们是一无所知。不要怀疑消息的准确性了,立即拔营。”
“是,首长!”
指挥使中一片嘈杂准备的声音,段守疆和许志高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流露出的不甘和忧虑。
炮击逐渐停止,山谷外的虾兵驻地,刘明高举右手,喝道:“传我将令,全军开拔!”
三百金螯卫浩浩荡荡,如同一条长龙,在弥漫的硝烟中,进入山谷。校尉刘芒率本队为先锋,堪堪穿越千疮百孔的谷口,马上就要进入腹地,忽的前方地面传来咔吧咔吧的地裂声,鼓起数十个小山包,山包顶上喷溅着黄绿色的粘液。
与此同时,大地震颤中,一声嘶哑的轰鸣,刹那间,土包崩裂,钻出数十个黑影,化为一道道乌光迎面而来,竟比闪电还要迅捷。
咚咚咚……
声未到,影先至。刘芒的眼中迅速被黑影笼罩,当面一只如同牛一般的怪物,全身黄绿色皮肤,皱巴巴的好像干尸一样,硕大如巨锤的牛头上,大半个脸白骨森森,一双牛角如刀,眼如绿宝石,踏着四蹄奔驰而来,裹挟着风声,沉重的像个坦克。
“小心!”
刘芒高呼一声,拔地而起,两只红色巨螯泛起蓝光,形成两把湛蓝光刃,在空中灵活的一个翻滚,重重的斩落下来。
噗呲一声,牛头应声而断,骨碌碌的滚落在地。饶是如此,那庞大的身躯,依然带着冲势闯入战阵,两个虾兵躲避不及,瞬间被撞的倒飞出去,口里喷出鲜血,在空中划出弧线。
好在刘芒反应及时,其余部下立即按照阵法布下盾阵,纷纷凝起水灵护盾,整齐的排列起来,构成盾墙。
中军校尉刘老根及时赶到,命令部下环卫先锋两翼,也组成了道道墙盾。
轰轰连声,一猪一羊两只黄绿的犼溺傀儡撞上盾阵,强大的冲力,半个身躯直接崩碎,护盾也变的摇摇欲坠。
一只虾兵不小心被飞溅的犼溺洒了满脸,立即疼的嘶鸣起来,周身甲壳也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的塌陷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层黄绿的粘液,眼柄、颚足、头脸迅速腐败,散发出刺鼻的腥臭来,模样十分恐怖。
都督朱知敌吩咐过,凡是沾染犼溺者,立即给他个痛快,以防被犼所用。刘老根当机立断,强忍着心中的悲痛,一刀斩去它的头颅,嘶声叫道:“弟兄们,小心这毒液!凡沾染者,力斩不饶!”
土包中钻出的黑影都是各种动物,猪牛羊狗,狼獾刺猬,千奇百怪,体型都超乎寻常的大,力量也一波比一波强大。
密不透风的盾阵相继被突破,几乎不到一盏茶的功夫,金螯卫先锋部队,伤亡就达到了四成,其中两成都是受到犼溺波及,被同伴忍痛斩杀。
这是一场极为惨烈的战斗,虾兵们不仅要面对犼溺傀儡的冲击,还要提防到处喷溅的毒液,更要狠下心时刻准备斩杀亲如兄弟的袍泽。
山谷的制高点,神机营将士火力全开,蜂鸣呼啸响彻长空,湛蓝的水弹,如暴雨般朝着山谷中倾泻下来。
另一处谷口中,铁拳卫的情况和金螯卫一样,甚至还要糟糕,擅长近战攻击的螳螂虾,每一次击打,都带着被犼溺感染的巨大风险。
朱知敌亲自指挥的横行太保,作为机动部队,利用它们快速移动能力,时刻关注战局,准备掠阵。
而这一切,仅仅只是个开始。
更加强大的敌人,还在地底挣扎咆哮,随时都可能跳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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