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孝德是龟兹王族,已经改过来了,见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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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孝德这话讲得慷慨激昂,胡商们都听得一头雾水。马璘看到木棚外有个身影闪过,心中微微一动。
白孝德有龟兹王族的身份,安西军中能够让他忌惮的人不多。高仙芝离开安西是板上钉钉的事情,如今的安西能够让白孝德忌惮的恐怕就只有一人。
“来得真快!”马璘嘴角泛出一丝苦笑。
高台之上,杜环看向马璘。马璘点了点头,示意他可以落槌了。
木槌一响,这一块瑟瑟就算拍卖完毕。白孝德显然事先没有准备参与拍卖,并没有带铜钱和丝帛过来。不过以他的身份地位,倒也不怕他赖账。
“本将军的话,不再说第二遍!想要宝贝就老老实实出价拍卖,利润别想着超过五成!谁要在本将军的地头上搞歪门邪道,别怪本将军不客气!”白孝德从杜环那里拿了那块瑟瑟,狠狠地瞪了那些胡商们一眼,便快速的离开了木棚。
马璘向杜环点了点头,示意他继续拍卖,也是跟着走了出去。有白孝德这番话,量这些家伙不敢再搞什么风浪。
木棚外庭树下站着一个中年汉子,身材瘦小,一脸的风霜之色,目光却如同鹰隼般锐利。白孝德正站在中年汉子身旁,陪着笑脸解释着什么。
马璘深吸了一口气,大步迎了上去。
来者不是别人,正是高仙芝的副将,大名鼎鼎的封二,封常清!
前世读历史的时候,这位在他的眼中乃是安西军最后一位名将,安西军遭受怛罗斯之战的惨败后犹能固守西域,此人功不可没。而如今脑中多了关中汉子马璘的记忆,他知道这是一个安西军众多军将都畏惧的角色。
田名远他们经过疏勒镇最多也不过七八天时间,消息传到安西的时间自然更短。封常清居然这个时间就出现在疏勒城,完全出乎了马璘的预料。
后世史家提起这位残疾将军,都是充满了同情。封常清接任安西节度使后,不仅维持住了碛西的局面,数年内东征西讨,居然是略有开拓。后来入京述职时安禄山恰好发动叛乱,封常清临危受命带着几万两京纨绔上了战场,这样的军队自然是敌不过河朔劲旅,连战连败之后,无奈之下和高仙芝合兵一处死守潼关,最后被天子下令和高仙芝一起斩于军中。一代安西名将,竟然是落到了这样的一个下场。
对于这个历史上的悲情将军,马璘心中充满了由衷的敬意。不过此刻他的身份是安西都护府的将军,是左金吾卫将军同正马璘,更是封常清的下属,何况现在是天宝十一年,封常清还没有接任节度使,渔阳鼙鼓还没有发生,皇帝也没下令斩了封常清,所以此时自然不是表达敬意的时候。
“仁杰,活着回来了?好,好啊!”封常清看到马璘,脸上现出疲惫的笑意,一瘸一拐的迎了上来。
马璘听了这话,身体里残存的关中汉子马璘本能发作,不由自主的鼻子一酸,差点儿掉下泪来。
封常清走了过来,用力拉住马璘的手,用看子侄辈的目光细细打量了马璘一番,点了点头微笑道:“仁杰,老夫听到你平安回来的消息,立刻就赶过来了。这次你建立的,可是盖世功业啊。班超陈汤之功不过如此,马少保有子如此,九泉之下亦可含笑瞑目了。”
马璘拱了拱手道:“大夫谬赞了,路上也折损了不少袍泽,马璘实在惭愧。”
“隆冬季节翻越葱岭,带回了数千汉家儿郎,这已经很不错了。听说你还于万军从中阵斩了大食人的大将和元帅,带回了他们的首级?首级在哪里,让老夫看一看。”封常清呵呵笑着,直截了当地道。
马璘心中猛地一突,没想到这么快就要和这位安西宿将对上了。想着就要和这位自己一直很敬仰的安西名将起冲突,马璘瞬间觉得无比的荒谬。
齐亚德和并波悉林的首级都在李绾那里,之所以舍其求远,取道于阗送往长安,为的就是避免被都护府的人分去功劳。封常清是高仙芝的心腹,和高仙芝又有主仆之义,他行事自然是会站在高仙芝的立场之上。这个时候他来要人头,马璘又从哪里给他?
“怎么,仁杰,可是有些不方便让老夫看?”见马璘神色踌躇,封常清呵呵笑道。
马璘咬了咬牙,点头道:“的确是有些不方便,大夫见谅。”
“这么说,仁杰是不准备把人头送到都护府,而是准备直接送到长安了?”
马璘抬起头来,直视着封常清灼人的目光,点头道:“是!”
事到临头需放胆,既然已经被封常清看出来了,那就没有什么好掩饰的了。
前世敬仰是一回事,现在是另一回事。心中虽然别扭,却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高仙芝注定回不来了,王正见注定是个短命的安西节度使,想要主边安西,封常清才是真正的对手。
在原来的历史上,封常清便是大唐安西最后一位名将,也可以说是功业赫赫。可是以封常清的性子,必然不愿向河中伸手。要想让今日河中布下的种子开花结果,必须要踏着封常清上位。
除非放弃这个目标,否则两人之间的对立,那是早晚的事情。
“呵呵!好,好!”封常清大声笑了起来。
站在这位老人面前,由于残存的关中汉子意识的影响,马璘还是感觉很有压力的。一月的疏勒依旧是天寒地冻,马璘背上却不觉有了一丝凉意。
马璘深吸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站得更直了些。
阴谋被人识破,那就成了阳谋。不过自己并无私心,问心无愧又有什么好害怕的。
封常清挥了挥手,白孝德知趣的走入拍卖场内,庭树之下便只剩下他和马璘二人。
“仁杰毕竟是少年心性,事情做得着急了些。你做的事情,天宝六年高大将军也做过,那次便是老夫的主意。那一次,老夫把高大将军推上了安西节度使、副大都护的高位,如今仁杰如此做,不过是做老夫做过的事情罢了!这点儿小小伎俩,以为能瞒得过老夫么?”
“做过的事情,未必便不会再成功。”
“这么说,仁杰是有意角逐节度使的位置了?”封常清呵呵一笑道,“你来到安西刚过十年,难道以为自己真的有机会么?”
“谁人为安西节度使,是今上决定的事情,马璘不敢妄言。”马璘再次深吸了一口气,直视着封常清道,“马璘自问并无私心,肝胆可昭日月!马璘斗胆说一句,马璘心里一直很敬佩大夫,若真能为安西节度使,一定还要多多倚重大夫。大夫在安西的地位,绝对不会比现在要低!”
“呵呵!若真有那一天,老夫一定能想起这句话。”封常清笑了起来。
马璘抽了抽嘴角,他自然明白面前这个老人绝对不会把自己的许诺放在心上,可是心底里对于这位将军的敬重,还是让他说出了这句话。现在的他地位在这位老人之下,说这样的话未免有些不合时宜。
“年轻人啊,真是……真是……总是把事情想得太容易,总是把别人看得太弱小,呵呵!”
封常清看着马璘,缓缓地道:“我听说仁杰来安西之前,曾经在市井中厮混了几年,在游侠儿中也是出了名的?”
“少年时荒唐,大夫莫要笑话。”
封常清摇了摇头,大笑道:“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少年意气,何等壮哉。老夫若非是身有残疾,手无缚鸡之力,也愿于市井中白日杀人,搏一个豪侠之名了。”
马璘脸色微微变了一下。
封常清笑了笑,把一本卷宗塞到了马璘的手里,道:“长安市上这几桩命案,仁杰应该没有忘记吧?”
马璘翻开卷宗看了看,不由得抽了抽嘴角。
“大夫,你这是什么意思?这些命案,和在下又有什么关系!”
“这些案子,看似查无实据,实则颇有关联。长安市中游侠儿众多,里面也有贪婪之辈,就算是十年过去了,可要找几个人来指证仁杰,应该不难。”
封常清直视着马璘,冷冷笑道:“一个背负了几条命案的人,无论有多大的功劳,天子也不可能让他持节一方,仁杰,你说是也不是?”
马璘默然片刻,苦涩一笑道:“这些死的人,都是该死之人。马璘还是那句话,问心无愧。大夫,我和你有何仇怨,何苦这般苦苦相逼?”
封常清脸色一沉,厉声道:“然则高大将军和老夫与你有何仇怨,仁杰为何对我二人这般苦苦相逼?”
说完封常清从怀里掏出一张纸,在马璘的面前晃了两晃。
那一张纸,赫然便是马璘写给天子的奏章!
……
奏章之上,把高仙芝先胜后败,雨夜中弃军逃跑写了个明明白白。这个奏章发上去,高仙芝想要掩饰失败的规模几乎是不可能的,高仙芝的命运说不定就会发生变化。
高仙芝是封常清的恩主,高仙芝倒了,封常清的日子也不会好过。
在原本的历史上,怛罗斯之战失败后,高仙芝为了掩饰大败,“战死者皆不除籍”,阵亡士卒依然是在安西军的名册之上。这样一来,大败便成为了小败,能够在打败之后依然保全地位,这未尝不是一个原因。
天宝年间战事频仍,边将行事皆是如此,夸大胜利掩饰失败,这样做的也不止高仙芝一人。虽有中官监军,这些太监往往都是被边将买通了的,自然也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若是这个奏章进了中枢,事情被摆到了明面之上,就算是李林甫再袒护高仙芝,高仙芝也必然会受到朝中重臣的攻击。
如今这一封奏章,居然是到了封常清的手上。那么毫无疑问,李绾已经是被封常清给截住了。
说来说去,自己还是大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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