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是韦玄贞这样没有太多常识的人,也是知道这秦少游突然撤走一部分军马,打算救援洛阳,有些不太现实。
行军打仗又不是儿戏,这么多的人马调动,且不说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就是数万人马急行军,那也没那么快驰援,何况,这样急行,必定是兵马劳顿,各部之间杂乱无章,对方却是以逸待劳,这显然是兵家大忌。
“调走了多少人马?”韦玄贞眼眸一动,与张晋对视一眼。
“怕是有近半之多,根据刘将军的推测,理应有八九万人。”
八九万人……这才差不多。
假若是八九万人,那么城下,至多也只有四五万魏军了,这个数字其实并不高,假若这个时候,函谷关内三十万朝廷精锐出击,单凭这四五万魏军,低档的住吗?
魏军固然是骁勇,可是神策军,毕竟只是少数,绝大多数的五军营,虽然勤加操练,可是毕竟没有经历过什么大阵仗,实力至多也就和禁军相当,即便高一些,可是函谷关内的兵马倾巢而出,韦玄贞可谓是必胜。
而秦少游想要在短期内击溃十几万韦陈亮的兵马,调派八九万的精锐前去阻击,也是情有可原。
当然,并非是说韦陈亮的兵马有多强的实力,看上去韦陈亮的兵马虽多,当然远非是神策军和五军营的对手,可问题就在于,现在大家都是争分夺秒,秦少游假若当真是要阻击韦陈亮,就必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鼓而定,而后迅速的回师救援函谷关,假若只有三四万军马,勉强可以做到与韦陈亮旗鼓相当,可是想要在短时间内消灭整个韦陈亮联军,是绝无可能的,这个兵力。倒是说的过去。
那么……
张晋眯着眼睛,道:“泰山,是否立即出击,击溃城外留守的贼军?”
韦玄贞却是沉默了。
他不由道:“贼军救的了洛阳吗?”
“啊……”张晋愣了一下:“此番秦少游是倾巢而出。似乎有些蹊跷,他既决心强攻函谷关,就必定会料到,韦陈亮会出兵北上,显然他此前的打算是不顾一切。拿下函谷关再行打算,可是现在韦陈亮一北上,他却又带兵要去阻击,如此一来,岂不是顾此失彼?将自己陷入了两难的境地。秦少游向来奸猾无比,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会犯这样大的错误。”
韦玄贞点头,问题就出在这里啊,秦少游两面受敌,既然倾巢而出。想要夺取函谷关,现在眼看韦陈亮大动干戈了,却又心急火燎的要去救,可是双方相距数百里,急切之间分兵去救,谈何容易,而且还将留守在这里的军马陷入了危险的境地,这显然是一笔十分糟糕的买卖。
张晋道:“况且,没有一个月的功夫,秦少游的援军。未必就能将韦陈亮一口吃下,韦陈亮若是进展神速,甚至可能在秦少游的援军抵达之前,一举拿下洛阳。在这种情况之下,秦少游救了,也未必能有多大作用,所以才觉得蹊跷,他……是不是故布疑阵。”
故布疑阵……
韦玄贞担心的就是这个,秦少游假装抽调兵马去救援。实则这支精兵却埋伏起来,专等函谷关内的官军以为秦少游去远,于是果断出击,与韦陈亮互为呼应,齐头并进,实则却早已埋伏起来,来个半途截击,他表面上是去救洛阳,实则真正的目标还是函谷关,一举歼灭函谷关的兵马,夺取函谷关,如此一来,即便洛阳出了问题,可是拿下了函谷关,长安城也就在他的眼前,再无屏障可言,用一个洛阳,换取一个长安,这就等于是,用自己的封地,来换取整个的天下。
“不错,老夫担心的也是如此,或许,那秦少游早就在附近等着了,专等我等出关,呵……这秦少游倒是好算计,他救洛阳,根本就是疲于奔命,说到底,这是诱敌之策。”
“那么,关内是否继续观望,按兵不动?”
“多派出斥候吧,总要留心一些,我等谨守函谷关,乃是长安最后一道屏障,决不可掉以轻心。”
张晋作揖:“遵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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联军的进展尤为顺利,狂攻了几日,荥阳便已告破。
进入了荥阳城,韦陈亮的心情大好,夺取了这处洛阳门户,接下来,便可长驱直入,进入贼军的腹地,现在联军上下,已是摩拳擦掌,谁人不知,这关东一带,乃是膏腴之地,且不说土地肥沃,这些都是虚的,最重要的是,这儿相较于其他处,可谓是遍地都是黄金,一州之地,富可敌国,此前大家还不肯充当先锋,都存着小心思,可是如今,许多人却都后悔不迭了。
谁先袭略河南府,就意味着,谁便可夺取那天大的财富,这可不是几百万贯钱粮这样简单,甚至有人估算,这个数字,甚至是在这个基础上的百倍千倍。
寻常人,便是腰缠万贯,便已是富家翁,几辈子也未必吃得完,而这里的财富,却是十亿百亿,足以使任何人,都成为富家翁。
韦陈亮顺势,已经颁布了军令,夺取洛阳,允许洗劫三日,联军内外,欢声雷动,所有人的眼睛都已经红了,谁都明白,假若当真入了洛阳,自己这辈子,便可自此后顾无忧了。
不需要太多的士气鼓舞,也不需任何煽动性的言语,劫掠三日,就足以让所有人奋不顾身。
十几万联军,已是陆续集结于荥阳,紧接着,便开始浩浩荡荡,朝着河南府杀奔而去。
出了数十里,当夜便在此扎寨。
唯一让韦陈亮不悦的是,原本以为,这一路倒是有地方可劫掠,至少有个小城也好,只是小城倒是有,集市也见了不少,谁知兴冲冲的杀了去,却是连个人影都没有,人畜尽都不见踪影,地里的麦子倒是熟了,可是毕竟自己的大军不是来割麦子的,耽误这么多功夫,把这些粮食收割起来,简直就是发疯。
关于这一点,他倒是有些不可置信起来。
短短十数天不到,居然转移了这么多的人畜,这些神策府的人,难道都有三头六臂吗?
这种大撤离,显然不是他所能理解,毕竟在这个较为松散的时代,官府连县以下都难以掌握,几乎地方上完全靠自治,所谓自治,似乎听上去颇为高大上,可是这个时代的自治,某种程度,几乎就等同于让大家看天吃饭、混吃等死,遇到了任何事,官府几乎都难有作为,唯一能做的,也就是勉强在地方豪绅的支持下修修桥、铺铺路,管理一下诉讼罢了,再多,就真没有了。
而神策府与以往的官府,完全是另一种概念,县里的机构职责开始不断的细分,征税、教育、基建、水利、商贸这些统统都管,就这倒也罢了,连最穷乡僻壤的地方,一个农户今年种植了多少亩地,都会详尽的统计出来,出现在县使君的案头上。
之所以如此,一方面是生产力的发展,这儿的生产力,足够供养更多的吏员,足够使县里有更多做事的空间,另一方面,也是因为商业的繁荣,促使百业兴旺,许多事,县里也不得不管,一旦放任自流,商贾怎么敢来?
而这种地方上的集权,也就导致了效率暴增,早在十数天前,临近洛阳的各县便已开始坚壁清野了,县里到处征募船只,转移人口,输送物资,自然是绝不肯让入境的敌军占到什么便宜。
全县上百个吏员,会同本地的守军,以及任命下来的各地亭长、里长,一旦动起来,效果惊人。
韦陈亮不能理解,倒也情有可原,可是接下来,却有斥候传来了消息:“在西北方向,发现贼军。”
什么……
韦陈亮愣了一下。
他有点脑子转不过弯来,这里怎么会有贼军,不是开玩笑吧,秦少游不是倾巢而出,前去函谷关了吗?留在这里的守军,显然不多,即便有个几千人,倒也不惧,可是一旦有这样的急报来,显然不是千余人这样简单,这些人哪里来的?
毕竟连函谷关那儿,都已经确认了秦少游率主力陈兵于函谷关的消息,假若秦少游当真是率军来援,似乎也不对,函谷关距离这里甚远,想要救援,至少也要近一个月的功夫,也就是说,即便秦少游想要阻击联军,那也是二十天之后的事,现在这些人,从哪里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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