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延潮站在官道上,远远就见的省城在山脚之下。■笔趣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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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内屋舍乌瓦黛墙,簇拥着青山双塔,闽水上连家船星罗密布。
“终于到家了。“林延潮不由叹道。
众下人们与林延潮一并在路上跋涉了这么久,待终于返家之时,不由都是激动得落泪。
“老爷,离家万里,还是家乡好。“展进在一旁说道。
“正是,咱们下山。“
于是众人一并沿着山道而下,到了山下省城的井楼门以八角楼已在眼前。一眼望去,城门外沿路也是也没有官员迎候的样子。众人此刻都是心底为林延潮鸣不平,堂堂状元回乡省亲,却没有一名官员迎接,传到士林耳里,简直是笑话。
林延潮心底有数,知不会有人前来,就直入城门,而城门两道,有古街有客栈、中药铺、京果店、海产摊、酒米铺等十余种店铺。
林延潮看着街边摊正卖着\‘鼎边糊\‘,此刻正好走完了山路,众人不免又饿又渴,于是在摊边不免有些流口水。
林延潮道:“既是到了,也不着急回家,咱吃一碗鼎边再回家吧!“
众人都是喜道:“这确实许久没吃了。“
林延潮有八个人,下人们给林延潮与林浅浅桌椅擦抹干净后,都在坐在另一桌。
店铺是由一老头操持着,见众人如此,上前笑着道:“客官们要些什么?“
陈济川不在,就由展进上前,展进虽是浙人,但居闽地日久,也是说得一口熟练的俚语道:“鼎边八碗,至于海蛎饼,萝卜糕也是尽数上。“
闽语近汉唐语言,比如站念企,家念厝,厨房叫灶前,也把锅念鼎,所以本地人叫鼎边,外地人叫锅边。
老板笑着道:“一看你就知是行家,不过萝卜糕卖完了,碗糕倒是有。“
展进道:“也成,也不知你作得如何?“
老板陪笑道:“不好吃不要钱。“
不久热气腾腾的鼎边糊端上,林延潮取了白瓷的调羹,在碗里舀起一勺,放入口中尝着。
确确实实是正宗的鼎边,用蜆子汤,小鱼干煮的,还有新鲜的老蛏,生鲜入口,真是久违的美味。至于碗糕是用荷叶裹着,上面点着黑芝麻,吃进口中格外的清甜酥软。
而二者味道一中和,满口生津,尝到家乡的美味,对于离家已是两年的林延潮而言,则是几分感动,目中有几分泛泪光。
“这不是二少爷吗?”
“没错,是二少爷!”
但听一声延潮,林延潮转过头,却是自己的三叔。
人来人往的石板道上,三叔头戴帽罗,穿着一身‘富贵万年’的绸衫,与离别时相较,唇边多蓄着两撇短须。
林延潮丢了碗筷,当下从椅上起身,到三叔面前行礼道:“三叔,别来无恙啊!”
三叔见了林延潮,眼眶里泪水滚滚地落下,举袖抹了一把眼睛道:“什么别来无恙,别和我扯这文绉绉的话。”
顿了顿三叔看着林延潮的身量道:“离家时,你还不及我眉头高,眼下……我的延潮真长大了。”
林延潮听了又是感动,又是好笑。
跟着三叔几个人,都是店里伙计,也很有眼色,乘着叔侄二人久别重逢,来到摊前道:“多少钱,我给你结了。”
老板出来道;“承蒙惠顾,一共六十五文,你给我六十文好了。”
那伙计不屑地笑了笑,取出了一吊钱道:“不用找了。”
老板吃惊道:“这怎么使得?太多,太多了。”
几名伙计道:“今日咱们二少爷回家,咱们老爷高兴,赏你的。”
“这也不行啊!咱这不是占了你的便宜。”
“别啰嗦了,咱们洪塘林家还缺你这点钱。”
那老板吃惊道:“是洪塘林家,那不是状元公府上吗?真失敬,失敬!”
几名伙计笑了笑,一人要说状元公就在你眼前,另一人道:“算了,不必多嘴了。”
说着几人一并向林浅浅行礼道:“这位是二少奶奶吧!咱们在三爷那听差,来给您提行礼。”
林浅浅点点头,让展明他们将行礼都给他们杠了。
这边三叔与林延潮还在说话:“昨日接到你的信,大哥他高兴一宿没睡,他今日一大早就起来,说要去安泰楼将刘二刀请到家里,给你整治一桌宴席。”
林延潮听了心底涌起一股温馨道:“大伯他还是这么爱排场。”
“不止呢,大伯还不让我等告诉你爷爷,说要给他个惊喜。”
林延潮忙问道:“爷爷他身子还好吗?”
“还好,还好,”三叔笑着道,“就是上了年纪,路走远了就有些不利索了。”
林延潮听了露出惦记之色,三叔见林延潮神情,立即岔开话道:“对了,你为何在信里说,让我等先不要声张,你状元及第,正是衣锦还乡,你大伯还想请亲戚,同僚一并回家,好好风光呢。”
林延潮不想家人担心道:“省亲之事,乃天恩所赐,我也不愿意太过张扬。”
三叔道:“那也不必都瞒着啊,我知你不喜欢你大伯借你名头四处显摆,但至少你几位师长总归是要请至家中,好好答谢的。”
林延潮道:“这我晓得,改日再登门拜访就是。”
三叔点点头,随即众人都在看着他与林延潮说话,于是一拍头道:“瞧我这记性,咱们边走边说。”
于是众人一并由井楼门入城。
入城后即是井楼门大街,
林延潮入城第一件事就是要去按院报道,表示已是归籍到家了。
林延潮一路上满打满算是时间用得很紧,待他到了福州府时,给他回家的程期已是过了三天了。至于他到家的坐假给的是一个月,如此过期的三天,只能从坐假里扣的。
于是林延潮先去按院报备,但递上帖子后,却没有见到巡按御史。来人只是告之御史准备朝觐之事,暂停阁不办公了,请状元公见谅。
朝觐府县官员三年一度上京面圣,这应是年末之事,这巡按御史这么早就开始准备,显然是不可信的。
唯一的原因就是不愿见自己的托词。
林延潮心知肚腹,不过也就算了,在按院盖章确认正身就离了按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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