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维他们到达并暂住在弧光部落已经过了三天。
加上从艾德里克学院出发所用的时间,目前距离亘古林海异变调查任务发布时间差不多有九十六个小时以上,任务限定剩下的时间已经不足七十二个小时。
但西维却依旧没有林区结晶化缘由的头绪。
目前亘古林海结晶化的林区约占总面积的五分之一,有不少森林精灵部落甚至已经被逼到不得不举族搬迁,离开他们生存了数百年家园的地步。
“总而言之,把我们现在掌握到的要素整合一下。”
西维他们现在位于月亮树枝桠上的一个小树屋中。这也是弧光部落目前大长老的居所。
精灵并没有和人类一样的阶级观念,即便是大长老的家也和普通精灵没什么两样。
屋子是通过自然魔法引导所长成,包括床、桌椅等都是直接从地板上长出来的。里面除了一些手编的工艺品之外,几乎看不到什么摆设,就连床单都也是用巴掌大的叶子所铺成的,只有被子才是人类生产的手工编织毛毯。
虽说摆设什么的都很简陋,但精灵毕竟是最贴近自然的生物,小小的树屋之中充斥着自然的美学,难怪很多贵族都以自己家里陈设着精灵制造的艺术品为豪——事实上,这也是不愿意过度伤害自然的精灵和人类商会交易最多的事物。
“虽然你这么说,但实际上不是什么线索都没发现吗……”
芙蕾叹了口气,这位来自纯白教廷的骑士长在长达两天搜索无果后,甚至连教会异端审判团那种大范围侦测异端的魔法都搬了出来,可惜依旧是一无所获。
“所有结晶化的区域完全没有一点邪恶波动……别说是深渊恶魔或吸血鬼了,哪怕连只携带一点黑暗魔力的魔物都没有。这次是真正意义上的无从下手。”
别说是芙蕾。就连温特也有点灰心丧气了。
因为结晶化的关系,原本森林中早就稳定下来无数年的生态圈彻底被打乱,很多自己圈定的地盘结晶化的领主级魔兽不得不相互战斗,划分新的领地。这种战斗让整个亘古林海都鸡飞狗跳,到现在为止,已经有将近三个倒霉催的精灵部落,将近一百多人被那些魔物的战斗波及,受到了大小不一的伤害,就连被奉为圣树的月亮树都因此被摧毁了两棵。
为此森林精灵一族现任的长老们也只能出面。在林海中奔走,全力维护着精灵们的情绪和安危。而长老温特作为原精灵代言,加上和西维他们认识的时间最长,才能留在这里,在负责和西维他们交流。寻找异变原因的同时,顺带保护弧光部落的安全。
“结晶化还在蔓延,不断有新的结晶点出现……这样下去,实在不行的话,我们精灵一族也只能离开这里,搬迁去其他森林了。”
比起第一次见,现在的温特看上去憔悴了不少。眼窝有些下陷,淡淡的黑眼圈也在白皙的脸上彰显着自己的存在感,在他那原本顺滑光泽的碧绿长发中甚至出现了一丝丝扎眼的银白。
“不,还是有一点线索的。虽然可能没什么大用。”
西维拿过一张羊皮纸。从桌边的墨水瓶里抽出了根羽毛笔,在瓶口捋了捋笔尖——除了毛毯之外,这些就是这个房间里唯一的人造物品了,甚至就连墨水据说都是用一种植物果实的果汁代替的——然后在羊皮纸上画出了亘古林海的大概轮廓。
“首先。从高空向下看的话,很明显所有的结晶化区域都是围绕着一点发生的。当然那个点我们也已经看过。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发现。”
他在那个轮廓的左上方画了一个不太标准的圆,接着在圆心写了点注释。单从地图来看的话,那个圆心距离弧光部落其实还蛮近的。
“然后结晶化的效果只会在植物上生效,除了森林精灵之外,结晶化区域里没有其他任何一种动物的结晶像。加上我和芙蕾小姐在结晶化的林区待了很长时间,甚至超过了你们之前给出的‘安全时间’,却并没有发生结晶化效果,所以我觉得,结晶应该只会影响植物。”
西维看了温特一眼,发现他并没有表示出什么不愉快,才继续说下去。
毕竟森林精灵本来就是月亮树上诞生的产物,说不定就是因为如此,结晶化的效果才会将森林精灵判定为植物……
“第三点,也是最后一点。结晶本身并非是针对于林区形成的。”
西维说完,芙蕾和温特的目光都透出一股好奇。如果说前两点他们还能够通过三天的观察而做到有所察觉的话,那第三点就完全让他们摸不着头脑了。
西维也没有吊人胃口的坏习惯,他向温特露出个歉意的表情:“抱歉温特,我在你们不注意的时候偷偷对森林做了个实验。”
“什么实验”温特皱了皱眉头,并没有直接说原谅与否,而是径直询,看样子完全没有虚与委蛇的意思,如果西维所做的实验对于森林有坏处的话说不定他会直接翻脸。
精灵一族的耿直在这一点上体现的淋漓尽致。
“我把一块结晶化的林区连结晶带着地面挖掉了。”
既然已经说出来了,西维也没打算隐瞒,大大方方的说道:“挖出了一个大概直径二十米,最深有近十米的大坑。”
温特脸上的表情稍微缓和了点,如果只是这种程度的话,把坑填上以后,用自然魔法完全可以把那个林区的生态平衡调整回来。
“不过这种事没什么用吧之前长老就吩咐人试着将上面那层结晶破坏掉了,但之后结晶反而以更加迅猛的速度长了回来,甚至一度对前去破坏结晶的精灵造成了伤害。”
他向西维说明道。
西维一边在羊皮纸上写写画画,一边则继续说道:“你说的那件事我已经向希尔芙他们确认过了。不过你们知道在我挖了个坑之后发生了什么吗”
温特和芙蕾相互看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迷茫。
于是他们一起摇了摇头。
“结晶把坑堵上了。不过不是把整个坑都填掉,只是在坑上面像是盖锅盖一样覆盖了一层而已。”
西维淡然地解释着。
他停下笔。用左手摩擦了一下自己的下巴,像是在思考着什么一样,接着他继续说道:“如果把结晶化当成是有人刻意为之的结果,那么从这一点看来他的动机并非是要破坏林区——否则他根本不需要理会被我挖空的那一块地域,直接去覆盖其他林区就行了。这就是我所说的第三点,‘结晶本身并非是针对于林区形成’。”
“……这样一来,我总觉得反而更加奇怪了。如果真的有艾德里克先生你所说的幕后黑手,那他的目的又是什么呢”
温特额头的皱纹又增加了几许,这让他看起来整个人都苍老了少许。
“如果说把结晶当做狮材料。把必须要刻画线条符文的地方都用结晶覆盖的话……难道说是魔法阵吗”
和只崇尚自身狮的森林精灵不同,作为教会一员,受过各种魔法教育,也亲眼见过许多邪教徒邪恶仪式的芙蕾马上想到了其他地方。
“一开始我也是这么想的……”
西维苦笑着将自己画了半天的杰作拿起来,好让芙蕾和温特看到。
羊皮纸上。西维所化的那个圆里密密麻麻遍布着许多的点。就像是用霰弹枪指着靶心连开十几枪那样,虽然勉强还能看出主体是一个圆,但因为弹坑密布,而且都是随机分布,完全看不出哪怕一丝一毫的规律。
“我完全没办法在这些点里找到算得上是魔纹或符文的存在……不管是露娜符文、荷姆拉杜古法文、埃里希地神言、亦或是人类至今都没能完全解读的龙语咒文,我都找不到能够对的上号,算是狮条件的纹印。”
西维耸了耸肩。向芙蕾解释道。
于是纯白教会的圣银剑姬也只能长叹一声,仰倒在椅子上。
这个时候,一个精灵敲了敲门。
其实门并没有关,对方这么做也只是因为怕打扰到里面正在商谈的西维他们——从懂人类礼仪这一点来看。那个应该也是精灵代言。
“失陪一下。”温特站起身来,向西维他们欠了欠身,就朝门口走去。
接着就听到门口传来了一阵精灵语,看来对方并不想让西维他们知道自己谈话的内容。
因为精灵们不会说谎。在一开始和人类的交流中频频吃亏。一直到精灵代言这个职位兴起之后,他们才稍微挽回了一点主动权。同时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一般的精灵也不再和人类、乃至其他生物交流,所有对外的交流全部由学习了外族语言的精灵代言们负责。
一直到数百年后的今天,除了精灵之外,就没有其他种族会说精灵语了。
甚至就连同为精灵的森林精灵、草原精灵和卓尔之间的语言都出现了很大的不同——具体情况可以参照普通话和粤语……
只不过有一点他们是没有料到的。
因为系统的关系,拥有lv5语言学的西维,实际上是能够听懂精灵语的,只不过他一直都没有表现出来,也没打算表现出来,真要说的话,他甚至可以说的比很多幼年精灵还要顺溜……
也正是因为如此,那些已经习惯了别人听不懂他们话的精灵们才会百无禁忌地在他们面前大谈各种事情,让西维能够打听到不少精灵族的小道消息。
“长老,你们从异变区带回来的那个孩子并不是我们部落的人。”
在系统大爷的威能下,西维很没品地侧耳偷听着门口的谈话。
“我们怀疑他是自然原教信徒。”
那个来人所说的从异变区带回来的孩子西维他也知道。这还要从三天前,西维他们第一次去结晶化林区的时候说起。
——三天前——
“这里就是异变受灾区吗……”
当踏上了结晶组成的地面之后,西维第一个念头是‘这玩意做成工艺品带回去说不定能在贵族里卖个好价钱。’
和天空中俯瞰的时候不同,在近处看这种结晶化的森林卖相意外的不错。
不管是高耸的树木还是低矮的灌木,所有植被都变成了半透明的结晶。阳光经过树冠结晶无数次的散射和折射之后倾洒下来,和那些阴暗的林区不同。不仅分外明亮,而且因为棱镜效果,甚至在很多地方都能看到一条条状的光斑。
如果不是这个会威胁到自然生态的话,这里绝对能称得上是绝景了
缇欧看起来似乎很喜欢这里的样子,一来就到处乱跑,除了和西维相处时会稍微柔和一点之外,小脸上一成不变的表情看起来也舒缓了许多,红扑扑的脸颊更是让女孩有了属于她这个年纪所独有的活泼感。
“不管是鸟还是昆虫,这里已经连一只生物都没有了。”
温特环视了一圈寂静地可怕的结晶林区。脸色看起来不太好。
“这些结晶似乎没办法带走的样子。”西维随手掰下一片结晶树叶,只见那片半透明的树叶就像是冰块一样在他手中飞快地消融不见了:“真可惜。”
“魔物们在这里结晶化之后,应该进行了一次大批迁徙。”
芙蕾在地面上比划着什么:“这里留下了很多大型生物移动的痕迹。”
“小动物也没办法在这么硬的玩意上留下痕迹吧。”
西维不可置否地耸耸肩,随后朝着只剩下个小小背影的缇欧喊道:“缇欧,别跑太远。这里也算危险地带”
“西维”西维刚刚说完,缇欧那带着点惊慌的声音就响了起来:“这边”
西维马上丢下芙蕾和温特,想都不想就飞快地朝着缇欧所在的地方赶了过去。
“缇欧”
不过奇怪的是缇欧却好端端地站在那里。
少女半蹲在地上,怀里还抱着一个和她差不多大的昏倒的孝子。
虽说那个孩子看上去像是小女孩,但从他尖尖的耳朵和用细藤扎成马尾的碧绿长发来看,应该是一只精灵。
“是幼年精灵,不知道是哪个部落跑出来的小家伙。”
随后赶来的温特看着缇欧怀里的孩子说道。
“他怎么了难道是待在这里时间太长引发的症状吗”
几乎和温特同一时间赶到的芙蕾也好奇地探头看着那个幼年精灵。
“不管怎么说。先带着他离开这里比较好。”
西维向缇欧伸出手,接过了那个昏迷不醒的小精灵。
而他们第一次去异变区的探索也就这样草草的结束了。
小精灵在受到弧光部落的看护后,不到一天就苏醒了过来。只不过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异变的原因,他似乎并没有之前的记忆。而他之所以会晕倒在哪里。据温特问过看护的精灵之后所说,只是因为肚子饿过头了……
不管怎么说,那个小精灵很快就痊愈了,而且不知道为什么。他似乎很喜欢和缇欧呆在一起。
两个小家伙虽然语言不通,但还是感情很好的玩在一起。这种情况在缇欧身上是很难看见的。
西维好几次在内心里提醒自己精灵是没有性别的,才按捺住了那种‘看着自己宝贝女儿有了男朋友就不黏自己了’的笨蛋父亲的寂寞心情……
此外,西维也偷偷观察了那只小精灵很长一段时间,在确认了对方并非什么可疑的家伙之后,才放心让缇欧和他在一起玩。毕竟从观察结果来看,虽说对方魔力奇怪了一点,但那个名字叫伊可的幼年精灵最多也就资深初阶魔法师级别的魔法水准,看起来也没有什么战斗经验,要是真打起来绝对不是缇欧的对手。
“难怪总觉得他魔力很奇怪,原来是自然原教吗……”
直到今天听到温特和陌生精灵代言的对话,西维才算是解开了心里面的一个疑问。
和人类分为法师协会、纯白教会一样,精灵里面也并非铁板一块。就算把带着月亮树种判出森林的草原精灵和直接背弃了静谧之月的卓尔放在一边,森林精灵里除了静谧之月的正信徒之外,还有类似狂信徒的宗教组织‘月神静庭’、虔信徒的教会‘自然原教’以及一些松散无组织的泛信徒……
其中自然原教不仅信仰着静谧之月,还将整个自然视作一体,将其列为与静谧之月同等存在的神灵进行信仰。
和一般的森林精灵不同,他们用尽一生保护着自然,竭尽全力不让其受到哪怕一点侵害。他们不会使用任何人类加工的东西,身上的所有物件全部由自然界的事物直接制作而成。与之相对的,他们十分讨厌对自然取之无度的人类,每十件森林精灵伤害人类的事件之中,至少有八件就是他们所为。
作为信仰自然后所获得的权能,他们比起一般的精灵能够更好的和自然界的动植物沟通,甚至在得到了某种不为人知的许可之后,能够变身成拥有各种特性的动物……
没错,在人类之中,这需狂的家伙还有另外一个称呼。
德鲁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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