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公孙瓒要亲自带兵,突出易京,抢占西南边的那处山地,诸将无不大惊,便有一将急忙进言,说道:“将军,此策万万不可!”
公孙瓒抬眼看去,说话之人乃是关靖,问道:“为何不可?”
关靖欲言又止,扫眼看了一下周围环列的十余个将校,与公孙瓒说道:“敢请将军禀退左右。”
公孙瓒皱起眉头,不悦说道:“我向来行事光明磊落,无不可对人言者,你想说什么,尽管说来就是,何须屏退左右!”
关靖却仍坚持,公孙瓒对关靖还是非常信任的,见他这般强求,没得奈何,只好从了他意,就叫诸将暂且退开。
余下诸将乃齐齐向公孙瓒行个军礼,便朝远处退开。
站到了较远处的城垛口边上后,诸将往公孙瓒和关靖处看去,只见关靖往前又靠近了公孙瓒一点,似乎是压低了声音,神色严肃,不知在与公孙瓒说些什么。
诸将再往公孙瓒脸上看去,见公孙瓒初时如对关靖所言不以为然,但慢慢的,公孙瓒的神色也变得凝重了起来,过了会儿,公孙瓒经过短暂的默然,诸将最终看到他微微地点了点头,——这应是听从了关靖的进言。只却不知,这关靖到底与公孙瓒说了什么?
城外敌人,声势浩大,如同起伏的红色海洋,而於此高城之上,值此之际,又见主将和长史两人细议,然却不知内容,此诸将心中,不免更是惶恐不安。
却是这关靖到底对公孙瓒说了什么?
这关靖刚才乃是在向公孙瓒分析当下的形势,以此来谏言公孙瓒,切不可亲自引兵出城。
他对公孙瓒说的是:“将军,城困日久,现诸将已怀离散之心,已然是无力再做久战,他们之所以仍能随同将军,固守易京,是因为顾惜他们的故乡老少和他们的妻儿子女。将军如能持久坚守,则袁绍久攻不下,其兵自然就会退散,至其时也,将军布在外边的部队也就可以来与将军会合,则将军尚有重振声势之时,可若将军现贸然出城,易京里边就会失去后镇,覆灭恐怕就指日可待!而又一旦失去易京,将军便等於没了根基,流落荒野,怎么能成就事业呢?应以末将愚见,将军亲引兵出城赴西南山万万不可!此自取灭亡也。”
公孙瓒的部队并非是全部都在易京的,他在易京周边的一些县城,也有部队驻扎,只不过这些部队通往易县的道路,如今都已被冀州兵阻断。
而又至於关靖话中所说的顾念家乡父老等等,却是这易京城中不仅有部队,并且将士们的妻儿子女、宗族子弟,也都是在城中的。如前文所述,这种驻营的形式本是当下各地诸侯惯常通用,把部队将士的妻子、父母,乃至族人随军一起,既能保证将士们不必在征战时担心家人、族人的安全,也可把将士们的妻子、父母等变相的作为一个人质,从而保证他们的忠诚。
再又关靖口中所说“可若将军现贸然出城,易京里边就会失去后镇”云云,西山的那座山离易京是有不远距离的,且两者间有冀州兵的主力存在,那如果公孙瓒亲自率部出城的话,就算他真的抢下了那座山,确实是断了冀州兵的退路,可是在等待张飞燕部从中山国到易县的这一段时间里,易京则显然就将会失去主将,也就是公孙瓒的坐镇,城中将士军心早乱,再没有主将坐镇,确如关靖的推测,的确是可能会出现易京因此失陷的情况。
话说回当下,诸将不知他两人说了什么,正猜疑间,见公孙瓒招了招手,显时在示意叫他们过去,诸将便都赶忙又回到公孙瓒、关靖的身边。
公孙瓒披甲而立,举首眺望,目光从城外正在攻城的也不知多少的袁绍部的将士、袁绍部攻城所用的投石车等高大的器械等上面穿过,遥遥落在西南山上。
望之良久,他乃才收回视线,环顾诸将,开口说道:“方才长史向我进言,说西南山距我易京颇远,中间需要先经过淳於琼部贼兵的主力,要想打过去,恐怕不太容易。我想了想,他说的也有道理,便暂且罢了,我就先不去打西南山了,但西南山虽暂不去打,你们却须得要先做好出战突围的准备,等张飞燕部的援兵到我易县以后,咱们还是得先要把那西南山打下,以扼住淳於琼部贼兵的退路,然后再内外夹击,以求将之尽歼的!”
这段话,也算是间接的向诸将解释了一下刚才关靖在对他了说了些什么。
当然,这段解释自非是实言,而是假话。
却公孙瓒到底是文武才力,俱皆出众,他已是料到,诸将肯定会因为他方才和关靖私下的交谈而产生不安的情绪,——事实上,也正是因为此故,他刚才才不愿意屏退诸将,亦确如他所料,诸将也果然因此不安,所以他这时有这番话语出来。
诸将尽管半信半疑,未必全信他的这番解释,好歹此话入耳后,诸将的情绪也算是稍得安稳。
公孙瓒重抬起视线,望向城外,这次他看的不是西南山,而是城外的敌军。
经过调整,城外的冀州兵兵士已经又展开了攻势,高大的城墙外,数条壕沟的外头,一队队的冀州兵兵士扛着半截船等物,一边抵挡城上射下来的箭矢,一边推着装满了土袋的车往去最外围的那条壕沟旁,试图把之填平,又在这些兵士的不太远处,整齐排列了数十辆投石车,不断朝城墙方向投来石头,不过因为相隔太远,这些石头很少有能落到城上的,偶尔有些打到城脚或者城墙上的,使城头产生略微的震动,——但很显然,这点威慑力实在不值一提。
顺着填塞壕沟的敌军兵士往再后边望去,看到的是两座平地而起、顶部平坦的土山,这两座土山都是淳於琼部在围城后,由民夫、兵士堆积垒筑起来的。土山的顶部,现各有数百弓弩手临高引射,朝城上射箭,却是配合投石车,也是在掩护前线兵士填平壕沟。
又见在两座土山间,填壕沟的前线敌军部队和投石车阵地之后,在那一望无垠的旷野上,密密麻麻地排列着三四个大阵,主要都是由步卒组成,亦有一阵悉为骑兵,甲械曜日,干戈如林,旌旗招展,战马若云,——比之那投石车等,此数大阵却是望之即能给人以巨大的震慑。
此数大阵不用多言,很显然,他们一则是在给城中的守军造成心理上的压力,二者如果城中的守军再出来奔袭的话,他们就会迎战。敌军的数量太多,敌阵占的地方也太大,望了多时,公孙瓒犹未能找到淳於琼的中军大旗所在。找不到也就罢了,看了会儿后,公孙瓒将目光转向了东边。
城东此刻也有敌军在填平壕沟。
这支敌军不是冀州兵,是幽州兵,这一回,公孙瓒倒是很快就寻到了他们主将的将旗。
那将旗打的是阎志的旗号。
公孙瓒啐了口,半仰起脸,蔑视地远远瞧着阎志的将旗,说道:“猪狗之徒,也敢犯我!”示意亲兵把他的长矛拿来,伸手接住,挟矛在手,大步便往东城墙而去。
诸将紧紧跟上,关靖边快步随行,边急问道:“将军做什么去?”
公孙瓒说道:“如卿所谏,西南山暂可不攻,然阎志诸辈亦敢犯我,却不可由之!且先破之,以振我士气。”
淳於琼,公孙瓒已然是看不起;阎柔、阎志等,公孙瓒更是看不起。
也难怪公孙瓒会更小看阎柔、阎志等。
鲜於辅、鲜於银不必多说,他俩当年跟着刘虞,弄了十万兵马来打公孙瓒,结果却被公孙瓒以绝对劣势的兵力给打了个人仰马翻,公孙瓒看不起他俩是理所当然的。
而阎柔、阎志兄弟,虽是有名於幽州,可在公孙瓒眼中看来,那阎柔无非是一个“认胡作父”的胡儿奴罢了,就连乌桓、鲜卑的那些所谓名王们,也个个都被公孙瓒打得落花流水,听到公孙瓒的名字都吓得惶恐不已,屁滚尿流,则那阎柔、阎志自更加不值一提。
因是,西南山那边暂时不好去打,可无论是为了振奋士气,还是为了阻滞一下敌人的攻城进度,这阎柔、阎志,也即幽州兵这边,却怎么着,都是不妨可打上一阵的了。
诸将听了公孙瓒这话,彼此相顾。
关靖又想进言劝谏,公孙瓒却不肯再听了。
到了东城头,公孙瓒沿着马坡下到城中,令把他坐骑牵来,又召白马义从等精骑约千,随后,他提矛上马,回顾关靖等将,说道:“就烦君等城楼观战,看我以此千骑,为君等破小儿贼!”
城门打开,吊桥放下。
公孙瓒持矛催马,当先杀出,但见他身穿银甲,胯下白马,身后红色的披风随风招展,锐利的长矛指向前方,正朝着阳光射来的方向,衣甲与马铠反射散出耀眼的光芒。
光芒落入城上诸将和兵士目中,众人只觉得,那满是杀伐之气的光芒,好似是一团血,但那猛烈的冲击之势,又像是一团火,恍惚间,这火与血,竟是和谐地糅合在了一处。
这火与血的公孙瓒身后,是如龙的上千精骑,在其前远处,是仿似波涛起伏的近万幽州兵士。
看到公孙瓒等出战的幽州兵阵中,呐喊声响起。
城楼上战鼓击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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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了几个疗程的理疗,大夫之前建议,最好期间多休息,所以更得少,现在差不多已经好多了,更新可以恢复正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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