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真心话(中)

  准确地,刑天与前妻谈及电视剧的时候,白蛇还藏在愚公的面包车后车厢里,只等夜更深、更静一些。

  午夜前一个时,犯规组中最年轻的成员一面留心遮掩好手电的光束,一面着手在别墅二层验看为数不多的物品。一楼她已搜过,走廊的那些画也被她一幅一幅地摘下来连同它们背面的墙壁一起接受了检查,可惜都没有什么可疑之处。

  加入组之初,刑天曾教过她,警方搜查与窃贼入户“扫荡”的一大区别,在于警察必须盯着那些看似毫无价值的东西,从中找出关键的线索。这个道理就算是看刑侦剧的观众也不难明白,但是当一名偷要将其付诸行动,他就得要求自己对固有的行为习惯作出改变。不得不,白蛇花了儿工夫,才在细节方面有了明显的改善。然而一旦遇到一无所获的状况,她还是忍不住会怀疑是不是自己的能力仍有缺陷,今晚到目前为止亦是这样。

  “我没问题!”昨天下午太阳落山以后,在东远印刷厂和愚公、简爱、但丁密会时,待他们问她以现在的状态能否投入到行动当中,她用令他们稍感意外的斩钉截铁的态度作出回∞∞∞∞,m.↗.co∧m答。“明天是个绝好的机会,也很可能是未来一段时间内,我们取得决定性进展的唯一机会。”愚公攥紧他的茶杯,道,“我不想给你压力,可明天没有格斗本领强的‘同事’提供支援。”“为了他们俩,我也一定把活儿干好!”白蛇的话音甚是响亮。

  别墅的那位主人不在家,联排的另一半也空着;弥漫的雾霾令今夜的帝子佳园犹如海市蜃楼一般,区的住户几乎没有喜欢熬夜的,到了这钟儿早熄灯睡了;凭手电筒照亮儿的保安的巡逻路线与时间间隔,通过一个白天的观察已基本弄清。就客观环境来看,这次郑浩辉的住处搜集隐藏于此的一切与他有关的信息,对白蛇而言是一次相对安全的潜入计划。她依然戴了那枚领针,却并未配备无线电通话装置——因为组搞不到。通过领针,愚公可以实时关注她的处境,在她可能遭遇麻烦时前去提供必要的帮助。

  如同事先的估计,麻烦尚未有出现的可能。愚公由传输到智能手机上的画面看出的,除了一件接一件被翻查的东西,还有白蛇和以往不尽相同的行事风格。没错,她出手还是那样利落,对每件东西轻拿轻放,仔细检查过之后放归原位,但依动作来看,她今天仿佛比平时更勇敢,或者更冲动。愚公与白蛇一同执行入室搜查任务的次数极为有限,对她这方面表现的认识是有意无意地从刑天的描述和事后的录像分析之中归纳出来的。那些认识提醒他,在这种时候,年轻的偷总是讲求谨慎为上,甚至有时会畏首畏尾,宁可无功而返,也决不打草惊蛇。而此时此刻,领针别在她的领口,愚公看不到她的表情,却根据间或猛烈晃动的镜头和在镜头前频繁摆动的手臂,感受到她似乎完全放开了手脚,就像青春期女生在整理自己的衣柜一样,过去的许多顾忌大概都被她抛到了一边。大概今天这房子让她感觉不到太大压力吧。愚公倒不觉得她的举动有什么出格的。

  刑天和卓吾被他用这辆面包车拉回北京的那天深夜,在张厂长爱人的诊所,卓吾和白蛇对坐于前厅。“你自己下了车,把他一个人留在车上?”白蛇瞪着眼质问道。卓吾的颈部蹭掉一块皮肉,肘关节和腰部也受到撞击,所幸没伤到骨头。而白蛇埋怨的眼神给他造成的痛感可比这些伤强烈得多。“我过了,是他让我下车的。我不会开车,也不是指挥者,而且不瞒你,我当时被那辆没有司机的车吓得不知所措了。他让我下去,我以为他有好办法,就听了他的。”“你就看不出他是想和那辆车对撞?你跑了,让他一个人去撞那辆没人的车?”“你要想我胆,我承认,我那时候确实非常害怕。你要是咬定我临阵脱逃,我无话可。难道我非得陪着他一起去撞车,才够勇敢够义气?”白蛇仰起头,抬手遮住眼睛,深吸几口气,锋利的语气稍有收敛:“亏他……唉!我不是那意思。我是,有危险的话,我们也不能把‘同事’抛下,你至少该劝劝他下车和你一起跑呀!”

  卓吾猛地一挣身子,随后咬着牙揉了揉腰,压住嗓门儿低吼道:“下车一起跑?然后一起被轧死是吧!”他眼前浮现出了数时之前的模糊的情景:他跑下公路拨通愚公的手机用暗号大声问着“喂,是伊尔东吗”,回头看到黑色桑塔纳准备趁宝马转弯之际向它的侧面撞过去。孰料,无人驾驶的“幽灵宝马”竟然像长了眼睛一样,根本没有拐弯,而是在绕进弯道前直接冲了出去,闯入了旁边颠簸的、布满石块与矮灌木的野路。它闪着远光灯,晃了几下车头,便照到了呆若木鸡的卓吾。卓吾刚刚跟愚公隐晦地报告了他们所处的路段,就见幽灵宝马如饿虎一般直朝他扑来。“我靠!”他完全慌了,慌不择路,只顾拔腿朝尽可能远的地方狂奔、躲闪。不幸的是,他比不了电影里那些跑得比车还快的主角,几次回头,看见的都是幽灵宝马逼得越来越近。终于,他感到宝马的车头就要到自己的屁股了,正欲再回一次头,忽听到另一辆车尖锐的车轮声急促袭来,接着,他就被撞到了,整个人摔了出去。砰!这不是他落地的声音,而是两车相撞的爆响,随之而来的还有玻璃破碎及零件溅落的“哗啦”声。卓吾摔得很重,脖子也被灌木狠狠剐了一下,循着声响,他挣扎着翻了个身,依稀看到两辆车挤在一块耸立的大石边……

  “刑天救了我的命,我欠他的!”卓吾用颤抖的手指指着诊所里屋的门,“你担心他、心里不好受,我也是!用不用把现在在里面的换成我,或者我和他一起躺里面?那你就安心了?”白蛇腾地坐起来,盯着这个魁梧的男人,却不出话。顷刻,泪水从她的眼眶中溢出。

  里屋门开了,张厂长的爱人皱着眉头走了出来。白蛇抽泣一声,连忙揩去了眼泪,卓吾红着脸低下头,轻声问:“阿姨,刑天他……怎么样?”“没有生命危险,但伤得也不轻。”“阿姨”走近一儿,扫视着两个年轻人,“我们给他包扎好了。他需要好好歇一阵,很长一阵。”尔后她对卓吾:“你也一样。”“好的,好的。”“早儿回去休息吧,厂里要有人问起,老张会派你出差了。哦,对了。”她到药柜那里取了一些药,又摸出一张纸条,一同装进墨绿色布兜交给他,“这是些外用药,用法写在里面那张纸条上。”“谢谢您。”张厂长的爱人又瞅了瞅白蛇,继续和卓吾道:“这么晚了,让老张开车送你回去吧?”“噢,不用了,谢谢您,谢谢厂长。”卓吾窥了白蛇一眼,白蛇正轻轻地搓着脸,没有看他,“我打车就行了。”完,他便向“阿姨”摆摆手,转身走出了诊所。

  这一幕发生时,愚公已经离开了诊所,后来张厂长也没有跟他提及此事,只是告诉了他刑天、卓吾二人的伤势,并估计了他们这一回的调养时间。因此,眼下守在面包车中,愚公最操心的也不是白蛇的微妙变化,而是近来各方面信息的汇总。“卓吾不要紧吧?唉,我要能早儿撞上那宝马……对,我就是奔它侧面儿去的,一口气儿把它到那大石头上夹个稀巴烂……在拐弯儿的那块儿,我就打算这么把它撞出去,没想到,丫真贼……从车里钻出来以后,我看过了,真的没人驾驶。靠,丫不会是变形金刚之类的玩意儿吧?”刑天解释得很清楚,而幽灵宝马操纵者之谜好歹也有了些眉目。不过,当天晚上愚公换了辆比亚迪赶回事发现场,却发现两辆车都不见了,留意这几天的新闻,并没有该路段发生交通事故的报道,看来也不是交警处理的。愚公不仅担忧对手的莫测,更在琢磨:山西的那个假大夫,到底是一颗转移视线的烟雾弹,还是一枚引出犯规组的诱饵。

  蓦地,他的思路中断了,因为领针传回的画面不动了,倒不是那东西出了什么毛病,而更像是白蛇在通过这种方式向他报告。

  白蛇的目光和镜头的成像一道停留在那扇上锁的门上。在别的角落暂无收获,使得白蛇觉得是时候弄开门锁探索一下藏在它后面的秘密了。愚公明白,这姑娘有儿犯紧张,即便最终画面重新开始缓缓移动,那扇门也渐渐贴近。实际上,他自己又何尝不是如此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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