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师塔在介河岸边拔地而起,慕烈被吓了一跳,很快又高兴起来,这么厉害的人也要向左流英挑战,获胜的希望大幅增加,可是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就让他吃惊并且困惑了。
慕行秋立于门口,手掌按在塔身上,一站就是九天,一动不动,期间下了两场雪,积雪堆到了膝盖,他也不管不顾,殷不沉带着地猴子每天早晚各来探望一次,盯着慕行秋看一会,然后失望而归,同样坚持不懈。
慕烈只等了一天就失去了耐心,他在城边给自己搭建了一座小小的帐篷,一到白天就进入城内,逐屋搜索,希望能找到左流英留下的痕迹或者关押元婴的秘密监狱。殷不沉每次见到他都会毫不客气地嗤之以鼻,有时候还会暗中命令地猴子吓唬他,可是没有真动手,因为他听说这名凡人也姓慕。
慕烈的搜索没有效果,但是找到不少冷冻的食物,解决了他的一个大问题,到达断流城的第五天,他搜到了西城门,望见湖面上两座镜子一样的门户,还有一位超凡脱俗的女道士,心中立刻感到羞惭,退回城内,再没敢出西门。
第九天,太阳刚一升起,慕烈匆匆吃了一点东西,照样进城搜索,他发现一条地道,打算今天钻进去查看。
在东城门,慕烈与殷不沉擦肩而过,他也不打招呼,昂首直入,殷不沉一如既往地哼了一声,满含不屑与嘲讽,两只全身盔甲的地猴子秉承妖主的意思,冲凡人张牙舞爪,跟在身后模仿走路的姿势。
殷不沉大笑,待到看见祖师塔和慕行秋,不由得叹了口气,“明摆着的事情……唉,这么聪明、这么厉害的两个人,偏偏在这种事情上看不透吗?我是不是也应该找只女妖试一试?”
几只地猴子又蹦又跳。
“去!你们不过初具妖身。也配叫‘女妖’?离我远一点。黑凰其实不错,可惜少了一只脚,还是被我咬掉的……哈哈,算了。她好久不变妖身了。”
殷不沉自言自语,走近慕行秋时闭上嘴巴,转身严厉地看着众跟班,地猴子们都老实下来,互相监督着。谁的脚落地时踩出的声音太大,也会遭到群殴。
殷不沉打算跟往常一样,看一会就走,向城西的秦道士报告情况,可这一次,他发现了异常,慕行秋的眼珠居然在转动。
“道尊……”殷不沉小声试探。
“嗯。”
殷不沉大喜,“你……醒啦?”
“昆沌为什么要将九大至宝送出来呢?他肯定知道它们会落入敌人之手。”
“这个,我去问问秦道士,她肯定知道答案。”
慕行秋的手掌仍然按在塔身上。动了动脚,将积雪踢开,“昆沌在至宝里面加持的法术比我想象得更多更深。”
“原来道尊已经有了答案。”殷不沉面露欣喜,心中却埋怨道尊说话绕弯。
“必须去除这些加持法术,否则将会是极大的隐患。”
殷不沉只是点头,不出主意了。
慕行秋抬头望向蓝天白云,不记得过去了多少天,也忘了身边的殷不沉和地猴子,与博学广识的秦凌霜正好相反,他脑海中存有的法术寥寥无几。想去除昆沌的法术,凭借的是直觉。
这直觉并非平白产生,而是他多年修行产生的本能。
小半个时辰之后,慕行秋还是感觉不对。于是收回已有些酸麻的手臂,看着旁边的殷不沉,略显惊讶:“你什么时候来的?”
“啊?我刚到。”殷不沉打量了几眼,“道尊,你是不是需要换身衣裳了?”
连续九天站在露天中静止不动,慕行秋身上的衣服更加破旧。道士不穿华服,可是非常注意保持整洁,体内法力自然去除贴身衣物的灰尘,慕行秋这些天来将法力全都用于检查祖师塔,对身上之物失于照顾。
“确实该换了。”慕行秋的百宝囊里有备用衣物,召出一套,准备换上。
殷不沉和地猴子们都转身,等了一会他问:“道尊,换好了吗?”
“嗯。”
殷不沉转身,却见慕行秋只穿上了裤子和鞋,手里拿着上衣,还没有穿上,目光呆滞,又陷入沉思之中。
“得,不用等了,回去见秦道士吧。”殷不沉背负双手向城内走去,地猴子们模仿他的姿势,个个垂头丧气,像一群败军。
秦凌霜已经知道这边的情况,她与慕行秋正以神游的方式联系。
这不是一次特意安排的交谈,慕行秋此前专注于祖师塔,手掌挪开之后,感受力自然而然转向其它地方,在风中、在寒冷的空气中,他感受到了若有若无的法术,像是无意间坠落的枯叶,像是至亲之人的目光,无意扫来,却满含有意的关切。
在察觉到法术的一瞬间,慕行秋就认出它的来历,法术迅速后退,他的感受力也化成法术迅速跟上。在断流城中心的上空,她的法术停住了,带着一丝指责迎接追赶者。
慕烈找到一柄铁锨,扛在肩上,正要进院子挖洞,突然感到奇怪,正是隆冬季节,这个冬天比往年还要更冷一些,他却觉得有一阵柔风拂过,比身上的皮袄更令人舒服。
他四处张望,并未发现异常,没过多久,柔风再度拂过,他抬头望去,只见碧空如洗,几缕白云似乎静止不动。
不知过去多久,一个声音问:“小子,你在看什么?你能看到什么?”
“嘘。”慕烈不用回头就知道说话者是谁,“有东西在空中来回飘荡,有时会落在地面来。”
“是你眼花了吧。”殷不沉撇嘴摇头,还是抬头望去,看了一会,正要开口嘲笑,突然浑身一激灵,一下子跳起三四丈高,他身后的那群地猴子跳得更高,毛发从盔甲的缝隙里露出来,根根直立。
“这是……这是……”殷不沉落地之后矮下去半截。
“我猜是有两只隐形的大鸟在空中飞舞,没准是传说中的凤凰。它们扇起的风都是暖的。”慕烈稍稍眯起眼睛,“有时候我觉得好像能看到鸟的形状。”
“那你真是眼花了。”殷不沉直起身子,整整长袍,“哪来的鸟?这是……”他压低声音。“秦道士和道尊在玩游戏哪。”
“游戏?什么游戏?”慕烈惊讶地问。
“嘿嘿,别问我,你太年轻,我不能把你教坏,而且你是肉眼凡胎。有些事情不是用眼睛看到的,你明白不了。”
慕烈也不追问,过了一会说:“他们两个这么厉害,法术不可思议,为什么不是很快乐呢?”
“你能感觉到他们不快乐?”殷不沉吃了一惊。
“其实是……我不快乐。”慕烈收回目光,脸上的神情十分困惑,“不对,这也不能算做不快乐,因为我一点也不觉得心痛,也不想失去这种感觉。可它肯定不是快乐,我不想大笑,只想站在这里不动,希望一切不变。”
殷不沉哈哈大笑,“凡人真是脆弱,人家只是用法术聊聊天,你就被连累到了。告诉你,情发心动,非有至坚之心动不得至性之情,他们两个的情。就算是搭个边,你也承受不住。”
殷不沉迈步要走,抬起脚又落回原处,“嘿。这小子要是出事,道尊肯定算在我头上,谁让他们都姓慕呢?唉,再了不起的人也摆脱不掉裙带关系,除了我那个死去的父王。”
殷不沉摇头,哀叹自己没有这么好的运气。走到慕烈身边,抬手一巴掌拍在他额头上,慕烈一个趔趄,急忙稳住身形,正要发怒,忽然发现心中那种挥之不去的纠结情感消失了,如梦初醒,这才知道对方救了自己。
地猴子拥上来,每只都在慕烈身上拍一下,然后追赶殷不沉。
“谢谢!”慕烈大声说。
殷不沉不耐烦地挥挥手,有意放慢脚步,不停地以水晶眼观察,确认空中再无法术迹象之后,才加快脚步走出西城门,满脸堆笑跑向秦凌霜,“道尊醒了,整整九天,总算醒了,他颇有所得,正想着怎么去除昆沌留在祖师塔里的法术呢。”
秦凌霜点下头,脸上神情不变,好像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过了一会,洗剑池从大光明镜的门内飞出来,径直来到殷不沉面前。
“带给他,或许会有一些帮助。”
殷不沉双手颤抖着接住石盆,看着里面的不动之水,“这可是道统九大至宝之一,我居然也有机会触碰——它不会还想着斩妖除魔吧?”
秦凌霜没回答,洗剑池也没有法术发出,殷沉毕恭毕敬地捧着它,转身再次向城内走去,地猴子簇拥着他,大大的眼睛里也都露出崇敬之色。
“唉,想我乃是南海蛟王之子,竟然给两名道士跑腿。”一进城门殷不沉就发出抱怨,捧着洗剑池的双手却一点也不敢大意,“不是说要钻研地猴子吗?好歹意思一下啊,这倒好,全给忘在脑后了。”
一座屋子里传来铁锨的挖掘声,殷不沉与地猴子们同时嗤笑一声,城内的土地冻得比钢铁还硬,一名凡人累死也挖不出多深的洞。
东门外,慕行秋已经入塔,正站在最高一层的窗口,向北方遥望。
“道尊,秦道士让我将洗剑池带给你!”殷不沉在塔下大声道。
慕行秋嗯了一声,低头说:“我要在塔上写三万三千道符箓,她也要用自己的方法去除昆沌的法术,在这期间你就是我们的护法者。”
“三万三千……好,我当护法者,可是我的魔体……”
“马上就可以去除了。”慕行秋又向北方望去,“当心,新客人可能就要到来了。”
殷不沉长叹一声,道尊安排的任务就没一件是轻轻松松毫无危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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