签订竹纸合约之后,姜述带着糜竺前往云门山秘密研发基地。云门山风景秀丽,山路虽是难行,但一路上游山玩水,倒也未觉疲累。转过第一层山峦往左拐,前面偌大的山坡已经全部是姜家产业,连续转过几个小山包,一个隐密的峡谷展现在众人面前。
峡谷入口由姜丁领着亲信家丁守护,黄光提前得到通知,早在入口处等候,众人见姜述下马,连忙上前行礼问安。姜述让众人各司本职,带着糜竺、典韦、姜丁、黄光四人进谷。
峡谷东部入口已经让乱石封死,谷内占地约有千余亩,盖有百十间房屋,收拾得十分洁净。房舍南部借山溪弯处修建一处平塘,用石堤修了一条道路,恰好隔开山溪,池塘内堆满竹子,部分已经开始腐烂,看起来已经放了很长时间。
黄光介绍道:“竹子是造纸的主要原料,新竹需在水中浸泡百日方可使用。”
平塘旁边盖有一大间奇形怪状的大房子,上面竖着一个诺大的环形烟道。黄光道:“这是大人设计的烘房,采用夹壁结构,能保证纸张烘干均匀,所出纸张厚薄匀称,减少废品率,又能保证纸面干净。”
黄光接触姜述日久,新名词说得十分顺溜,领着众人走近烘房,接着介绍道:“下面采用火龙,烧得是从兖州运来的石炭,烘房温度很高,出纸效率很快。”
众人转了一圈,见东面建有一处小池子,里面浸满石灰。黄光指着石灰池介绍道:“根据大人提供的秘法,小老儿多少琢磨出一点门道,刚才新制一炉纸,明日才能看到效果如何,但是可以肯定比上炉纸要好得多。”
姜述见糜竺已基本了解造纸新工艺,道:“之所以选择此处,除了保密之外,还有一个原因,此次距离官道较近,石炭、竹子运输成本节省不少。”
糜竺问道:“徐州产竹,造纸工坊如果建在徐州,成本是否会低些?”
黄光在侧答道:“如果按照路程计算,石炭的运输成本要比竹子高得多。”
糜竺想了一会,道:“既然如此,就在此地建厂。大人多寻些人手,尽快让竹纸批量生产出来,为兄立即派人返回徐州,让家父安排相关人员过来。”
姜述道:“此间保密工作为重中之重,一定要确保万无一失,新来之人须是最为信任之人。”
糜竺笑道:“兄明白其中利害,在家信上写明,家父自会安排妥当。”
第一批一千刀竹纸在半月以后上市,高出蔡候纸两倍价格,结果当天被抢购一空。竹纸的诞生,让天下彻底告别了竹简时代。黄光在稳定了竹纸工艺之后,按照姜述的指点,又开始研究宣纸的制作工艺。
接下来一段时间,计划中的几位主要人员先后赶到临淄,好消息一个接着一个。姜家另一个秘密合作伙伴苏双,从鲜卑贩来千匹良马,秘密运达辽东,在辽东太守姜东的配合下,在辽东东南偏僻处选择草场养马。依照姜述告知的大概方位,经历数月时间秘密探查,铁矿、石炭矿先后找到,召募的大批工匠、矿工,分批秘密赶赴辽东。
长山岛上的海盐基地,采用晒盐法晒出了白花花的海盐,生产周期虽长,但是产量很大,而且质量很好。因为盐铁属朝廷管制,青州人烟稠密,不像辽东地广人稀,路上关卡林立,姜述派人从海路将盐运去辽东,通过苏双的隐私渠道销售牟取暴利。
为了应付未来战乱,除了在新购置的长山岛上建设粮仓房舍之外,姜家粮铺开始秘密筹备粮草,云门山一处天然山洞被改造成秘密粮仓,长山岛和云门山两处储备基地粮草如山。分布各地的姜家族人,按计划一拨拨迁往青州、辽东两地。
在姜述的周密策划下,表面上十分平静,并无异常情况发生,一切进展十分顺利。姜家族人得知将要发生战乱的预警,又信服姜述天授神识的神通,在重新建国的信仰支撑下,积极配合家族的安排。
按照计划,姜述近日在去颍川学院。启行以前,任红昌突然寻上门来,说任南山病重。任红昌就是青州文会时那痊弹琴的小姑娘,虽然只是相隔年余,但是已经长开,相貌倾国倾城,比艳丽的甄姜还要美上一分。
姜述自去年开始跟随任南山学琴,一年多来琴艺长进实在不小。姜述与当世人观念不同,在他看来任南山是后世的音乐家,虽然未曾正式拜师,但是对任南山非常敬重。任南山漂泊一生,历尽沧桑,为这份诚挚的尊重所感动,教授琴艺时尽心尽力,毫不藏私。时间一长,姜述与任南山的师生之情渐生,姜述闻知任南山病重,弃了其余事情,使人火速通知华佗,与任红昌急忙先赴任家。
任南山十余年一直体弱多病,这次病情来得十分沉重,服了华佗开出的中药也未见好,心里明白大限已到,让任红昌将姜述叫来,准备交待后事。
姜述来到任家时,任南山躺在病榻上,意识已经昏沉,见姜述进屋,强打起精神,说道:“我的大限已到,有些话藏在心中多年,今日讲给你们听。任南山不是我的本名,我本名叫做任洚,字子蕴,出身太原任家,从小喜欢琴艺,因此遍请名师,在太原城中小有名气。同城王家一位小姐名唤青英,与我因琴结识,志同道合,相互爱恋。王家是太原大姓,青英又是嫡出,我托人去王家提亲,数次皆被王家拒绝。无奈之下,我变卖了家当,带着钱财细软与青英私逃,到五原郡九原城落户。后来青英怀孕产下一女,正是红昌,青英产后体弱,花了无数银钱医治,但还是在红昌三岁那年病故。青英去世以后,我悲痛万分,要追随青英而去,又挂心红昌而不能行。后来我大病一场,病中又让恶奴卷走银两,病好后只得变卖家产度日,后来为生活所迫,无奈之下当了乐工糊口,辗转流落到了临淄落户。如今我大限将至,有两个心愿希望你帮我达成。我在世间只有一个女儿,我了解你的心性,定然不会亏待她,今将她托付给你。红昌在太原有位嫡亲叔父,名叫任鸿,我混得如此狼狈,也无颜回去探亲,不知现在情形如何,若有机缘,让红昌回去认祖归根。青英死前感觉私奔愧对父母,若有合适时机,带红昌去王家认亲,顺便替青英向王家道歉。那个忘恩负义的恶仆名叫任三,生得五短身材,扁饼园脸,左唇上方有颗大痣,说话口吃,现今应该四十出头,这个奴才是个家生子,我任某对他不薄,在我艰难时落井下石,实在可恶。述儿少年闻名,久后必成大器,若得机缘寻到此人,且要为我出口恶气。”
任洚又叮嘱任红昌,道:“昌儿,为父要去了,以后跟随师弟,好生照顾自己。”说到这里,一口气喘不上来,顿时背过气去。
华佗正好匆匆赶到,见状连忙取出银针,上前扎了数针。任洚回过气来,望着姜述,吃力地说道:“红昌……交给……”
一句话还未说完,任洚头一歪,再也没了气息。姜述抬眼望了华佗一眼,见华佗摇了摇头,知道任洚已经去了,陪着任红昌大哭一场,强压住悲伤之意,起身安排后事。
虽未正式拜师,姜述仍以弟子之礼操办后事,待到各项事务办完,已经耽误十余天时间。月底,姜述将任红昌在姜府安置妥当,带着典韦、史阿等十余人赶往颍川。
正是秋高气爽之时,一路上倒没生什么波折,顺利赶进颍阳郡治地阳翟城。进入城中寻和富楼住下,和富楼掌柜早得到消息,虽然大小姐信中并未说明这位少年身份,但见其护卫个个剽悍,大小姐又是如此重视,知道绝非一般人物,当下亲自张罗安排。
此时天气正热,用过晚饭,姜述摇着蒲扇缓步走出大堂,来到外边院落。和富楼布局皆以清雅整洁为上,小路上是清爽的硬土地,空气弥漫着小雨初过后的淡淡泥土气息。右手一溜牲口棚,拴着马匹,左手边却很清静,姜述自然而然拐向左边。
沿着石子路缓步前行,夕阳坠落,酷暑消散,偶尔一阵温热的凉风穿堂而过,吹得院内大桧叶子一阵哗啦啦作响,落下许多半黄的叶片和蜕皮的虫壳。
典韦自从受聘到姜府,姜述费心为他在官府销案,又迁他到临淄安顿,其间百般照顾,让他十分感念姜述的恩德,一向忠心耿耿。此时跟在不远处,望着姜述缓缓踱步,不时环首观察周围环境,确实是位忠义勇猛的好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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