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辩忙道:“儿臣以为令老师戍边有些过重,他年纪已大,若是流放边疆,恐怕难以生归故土。儿臣特求父皇开恩,免了老师职官,让其静心去书院教书。数日前姜述回京,说起青州国学缺少老师,不若贬去青州国学担任学官。”
灵帝心思蔡邑此人迂腐,但是才华出众,流边确实可惜,若是贬为学官,确实极为妥当。灵帝想到这里,道:“既然皇儿求情,父皇允准便是,你亲自去大牢宣旨。近期牢狱之灾,蔡邑也该清醒清醒了。”
刘辩大喜,连忙叩谢道:“谢过父皇恩典。”
刘辩取了圣旨,与姜述同去大牢宣旨。刘辩从未来过大牢,原本十分好奇,比及到了大牢一看,不由吓了一跳,心道世上竟然还有如此龌龊所在,从黑暗通道一路走过去,酸臭气味让人难以忍受,再看两边牢狱之内,犯人蓬头垢面,双眼空洞无神,不时发出一声惨嚎,吓得刘辩小步快行,恨不得马上离开这个鬼地方。
蔡邑是犯官身份,关押在单独囚室,想是有人打过招呼,室内还算整洁,一张案几,一个蒲团,还备有纸笔墨岘。蔡邑正在书写,头也不抬,恍若无事一般。刘辩和姜述互视一眼,打心底佩服蔡邑这份气节,在如此环境中看不出一点忧虑,还能平心静气写作,这可不是常人所能做到。
狱吏招呼一声,蔡邑抬头看时,才发现刘辩、姜述进室。刘辩拿出圣旨,道:“犯官蔡邑以下犯上,咆哮朝堂,免去现任职官,贬去青州国学担任学督。”
蔡邑叩谢皇恩完毕,姜述忙上前道:“先生吃苦了。”
蔡邑十分豁达,道:“君子尽力而行,为而无果奈何?本已置生死于度外,今能免死,不误修书,可喜可贺!”
刘辩回宫交旨,姜述直接将蔡邑接到自己住处。蔡琰母女见蔡邑出狱,不由欣喜异常。蔡邑洗完澡换了衣服,出来谢姜述道:“必是小友去求殿下,保得老夫出狱,多谢小友相助之恩。”
姜述笑道:“此事实是殿下出力,我不过在旁出点主意罢了。当今朝堂黑暗,先生虽然忧国忧民,但是朝上诸公皆无可奈何,以先生之力如何能够成功?因此求得先生去青州国学,虽有明哲保身之嫌,但是远离是非之地,可以保全有用之身,既可教书育人,又可修史留名,何乐而不为?”
蔡邑长叹一声,道:“也罢,事至如此,又能如何?”
姜述道:“先生此次出狱,我以为悄然出京为上。”
蔡邑奇道:“为何?”
姜述笑道:“先生此次入狱,可有人在朝上求免?”
蔡邑摇头道:“不曾,奸宦当道,若有人求免,恐怕亦要下狱。”
姜述又道:“自先生入狱以后,在下四处打听,未闻有为先生上书免罪者。为何?”
蔡邑神色黯淡,长吁一口气,道:“世态炎凉,也是人之常情。”
姜述道:“先生之职以修史为要,堂上诸公管理政务,先生为何出面奏言?”
蔡邑沉思半晌,脸上忽然露出愤慨之色,半晌方道:“小友之意,老夫心领。朝堂黑暗,非老夫所能左右,留在朝中徒增烦闷。然老夫此去青州,路途遥遥,京城尚有故旧,最好见上一面。”
姜述摇头道:“先生既知世态炎凉,失意之时何必自寻烦闷?此时先生已被宦官视为眼中钉,即使知己好友前来,若为宦官侦知,担心会受先生牵连。”
蔡邑恍然大悟,叹道:“小友于人情世故,比老夫高明许多,多谢指教。”
姜述道:“先生过奖。在下有一事欲求先生,不知可否?”
蔡邑道:“请讲。”
姜述正色道:“在下欲拜先生为师,请先生答允。”
蔡邑异道:“小友不怕老夫牵连?”
姜述道:“无妨。在下拜先生为师,是为学问也。先生赴青州任教,在下亦常居青州,恰有学习时间。先生才德,世上罕见,素为在下敬服。在下只想何人足为我师,自然不惧因此得罪人。”
蔡邑长笑一声,道:“既然小友不弃,老夫自当从命,收得如此佳徒,此生复有何憾?”
蔡邑通达之人,既已答允,当场在姜述家中备好香案,收下姜述为徒。蔡邑才华出众,不仅精通文学,又擅长琴棋书画,当世大儒皆不能相提并论。姜述不需经义诗赋方面的老师,琴棋书画却无合适人指点,闭门造车,因此进展甚微。
姜述此时拜蔡邑为师,名望更是暴涨。蔡邑因为上书宦官而贬职,正处于人生低谷时期,姜述拜师目的显得十分纯洁,只是为了学识,而与功名利禄无关。蔡邑不畏权势,虽然贬职,在士人心中地位未跌反增,师生两人清名一时无双。
蔡邑数日收拾停妥,姜述派人送蔡邑一家前去临淄,每日到宫中陪同刘辩学文习武。忽然何后传召,命姜述前去见驾。姜述进宫多次,却从未见过何后,闻召不免犯起嘀咕。来到慈安殿内院,宫女让姜述自行进去。姜述心里更是不安,心思别闹出白虎节堂之类情节,入殿之后见内中并无宫女,心中正在猜疑,抬头望见何后身着便袍坐在案几后面。
姜述连忙上前行礼,道:“臣叩见皇后娘娘。”
何后声音非常柔和,道:“卿家平身,赐坐。”
姜述坐下,看何后年约二十四五,长相十分端庄,皮肤白皙,并未着妆,很是清丽娇媚。当下眼观鼻、鼻观心,屏息静气,静听何后示下。
何后道:“你与辩儿交好,可愿助辩儿一臂之力?”
姜述道:“此臣应为之事。”
何后又道:“若是协儿争位,你当如何?”
这句关系太大,姜述不明其意,一时不敢答话。何后见状,笑道:“今日让你来此,是有机密事情与你商议,此间并无别人,你不要顾虑,即使言语有失,本后也不会治罪。”
姜述得了免罪金牌,这才开口道:“自是要助殿下登基。”
何后道:“陛下身体已弱,平常又不加节制,现在又开始服丹,怕非好事。陛下尚未立储,当今太后欲立刘协,朝中爪牙已经秘密串连。孤常听辩儿说你虽然年少,但是足智多谋,足可倚之,你可有妙策,助辩儿夺得太子之位?”
姜述心道此事事关重大,岂敢随便参予?弄得不好,顷刻就是灭族之祸,但是今日何后单独召见,如何能够避开?正心思如何托词回避,只听何后又道:“你是辩儿死党,若是他人登基,你如何能避祸?再则,还有一件天大好事赐予你。”
姜述心中好奇,不由问道:“有何好事?”
何后娇笑一声,道:“辩儿曾言,你虽习儒学,但却务实。今日看来,辩儿所言非虚。孤有一女,封为万年公主,比辩儿小两岁,与你年纪仿佛。昨日家姐入宫,说不尽你的好话,又提出此议。孤与陛下商议,将万年公主尚你为妻,这不是天大好事?”
姜述闻言一怔,心想万年公主长相清丽,虽然还未长开,日后必是一位绝美佳人,又想天下崩乱之时,皇家公主名号亦可聚拢人心,如此就得想法辞去田氏那门亲事。姜述心中有了决断,又省起一事,道:“多谢娘娘好意,公主封邑何地?”
何后不由又气又乐,常人听说赐婚,皆是感激涕零,马上叩首谢恩,这个少年却与众不同,先张口打听封邑,以为我女儿非君莫嫁不成?正欲发怒,委实牵挂儿子前程,按下怒火,道:“虚邑万年,实邑未定。”
姜述道:“臣祖居青州治所临淄,公主封邑最好近些,臣请娘娘相助。”
何后问道:“何地为佳?”
姜述正色道:“东莱。”
何后以为姜述要讨青州治所临淄,临淄人口稠密,商业发达,的确是个好去处。不料姜述所答大出意料之外,不求繁华之地,反求东莱荒芜之郡,不由心生好奇,问道:“听闻东莱荒芜,地广人稀,为何为公主求此下郡?”
姜述答道:“臣好吃海鲜,又好钓鱼,求得此地,日后与公主有个绝佳养老之所。”
何后不由乐得笑出声来,这少年想得可是长远,尚未成人,却已想到年老之时。心中盘算,求这东莱之地为封邑,倒非难办之事,当下应道:“孤会向陛下请旨。”
继而何后心中感觉怪怪的,心道让少年进宫出谋划策,如今好处尽是他的,办法却不曾说出一个。何后道:“说说吧,若是没有绝妙主意,孤……。”本想说“治你之罪”,但是方才已说言语免罪,也不好出尔反尔,道:“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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