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这件事的背后,都是卢植在后面推动,他让与张厅交好的皇甫嵩说服张厅,说开家馆舍是好生意,又让张厅入宫寻张春华,游说太后、皇后答应入股。李胜又依从卢植之言,交代儿子诱使姜章出手偷试卷,然后在腾达楼出售。
姜章毕竟年幼无知,坠入别人的计中还不自知。按照卢植的本意,是想在录试完后,爆出腾达楼出售试卷这个新闻,再爆出腾达楼有太后皇后股份的消息。录试舞弊案是大案,以姜靖的性格,肯定会从严处理。外界若传出太后皇后入股腾达楼的消息,姜靖闹腾得大了,就会有损太后皇后的威名,若是闹腾得小了,以法治国如何实施?反正不管姜靖如何处理,都是件很棘手的事,而且肯定会因此与太后皇后生分。
卢植的计是好计,进行得十分顺畅。姜章人小鬼大,仗着皇子的身份,给印坊塞进两位张家族人去。两位族人一内一外,计划实施得差不多了,不料却被左收发现,险些当场曝光,幸亏提前准备及时,那时周轻、刘左正好在宫中,一为抄题,二来便于当挡箭牌,又遇到左收这个怕出事的人,险而又险地偷了试卷出来。
姜章将试卷交给张春霖时,曾经嘱咐好多遍,一是手段巧妙些,二是别贱卖了,三是别卖得大多。姜章真得没有贱卖,一份试卷五十金,不是一个低码,有腾达楼为保,买卖十分红火。要说卖试卷的人,错看了一人,就是来腾达楼吃饭的孙诚,结果提前被姜靖得知,设计了诸般手段,不仅录试没有受到影响,还将张家整得差点破产,无意中破解了卢植的计谋。
此时姜靖已经弄明白原因,虽然尚未查出背后是卢植搞的鬼,但是已将卢家、李家、皇甫家打入另类。张厅阅历丰富,都上了别人的当,姜章年幼无知,又怎知里面的厉害?姜靖表面严厉,其实内心对姜章并没有多少成见。
姜章还是直挺挺地跪着,昂首道:“我知道错了,太子哥哥别生我的气了,我再起来。”
姜靖问道:“你知道那个地方错了吗?”
姜章道:“我不该偷窃试卷,更不应该将试卷泄露到外面。<>”
姜靖接着说道:“还有呢?”
姜章想了想,道:“还不该冒用太后和皇后族人的名,威逼左收不让他说出去。”
姜靖继续问道:“还有呢?”
姜章想了一会,道:“没有了。”
姜靖道:“你偷窃试卷,冒用太后和皇后的名,威逼学官,这些都有错。但是还有一点,你交友不慎,落入别人计中而不自知,你知道吗?”
姜章满面疑惑,道:“别人利用我?谁利用我?”
姜靖道:“李杜。”
姜章想了想,摇了摇头,道:“不会吧,李杜是在帮我。”
姜靖道:“我说你怎么如此蠢?以前父皇教导你的时候,说世家与我们是朋友吗?”
姜章摇了摇头,道:“世家虽然和皇家不是朋友,但并非世家子弟都是坏人吧。”
姜靖道:“那你说说,世家和平民有何区别,为何父皇如此忌惮世家?”
姜章想了想,道:“世家相互勾结,拉帮结派,因为他们人员众多,若是联成一体,将会控制朝堂。”
姜靖道:“世家和平民的最大区别是,世家子弟自小受的教育,是以维护世家利益为核心。世家女子出嫁联姻,是为了巩固世家地位,世家子女在面对家族利益和百姓利益、官府利益、国家利益时,他们选择的肯定是家族利益。”
姜章恍然大悟,道:“李杜是为了家族利益害我的?”
姜靖冷哼一声,道:“现在能想明白,还不算太蠢。<>李杜不知偷盗试卷是大案吗?为何让你拉上太后族人和皇后族人?你知道背后的深意吗?这些他能考虑出来?你将他视为朋友,他与你交好虽然存着目的,但肯定会有友情。家族中人让他游说你,他心里肯定为难,或者也有过矛盾,但他最后选择了什么?即使你们是朋友,他也选择了帮助家族,选择了加害朋友!”
姜章想了一会,道:“背后有什么深意吗?”
姜靖正色道:“若是他只想让你偷试题换钱,这件事情充其量是件大案。但是从你母妃让太后、皇后入股腾达楼,就是世家出手的阴谋,让你拉着太后、皇后的族人做挡箭牌,也是阴谋中的一环。你想一想,当街公开出售试卷,是多大的案子,这件事情涉及许多人终生的仕途,是会引起社会公愤的。我现在监国,此案不从重处理,根本压制不住舆论的指责。若想从重处理,外界爆出腾达楼有太后、皇后的股份,偷试题是为了太后、皇后的族人,你说我如何面对太后、皇后,处理重了,太后、皇后脸面受损,是否会记挂我的不是?”
姜章嗑了一个响头,哽咽地说道:“四哥,我错了。我上了别人的当,我对不起你。”
姜靖道:“那你准备如何处理?”
姜章眼睛闪过一道寒光,道:“我要杀了李杜。”
姜靖摇了摇头,道:“他罪不至死,你杀了他自己不受牵连吗?要想报仇,进行人身清除是最简单的,这种简单的复仇方式没有一点水平。”
姜章迟疑地说道:“那我应该怎么做?”
姜靖道:“学习,历练,不要用剑……”说到这里,姜靖指着脑袋,道:“用这里,想法让李家人入你设的局,你不费吹灰之力,让他们家破人亡,比你持剑杀一人,难度要大得多。当然,你要多看书,多动脑,多经历实务,多了解敌手,你才可能成功。”
姜章重重地点了点头,道:“四哥,我知道怎么做了。<>”
姜靖道:“这几天你就在东宫读书,将父皇多年来的论述读一遍,好好理解,你会有许多收益。好了,起来吧。”
姜章苦笑道:“我刚才就想起来,可是腿麻了。”
姜靖将姜章从地上拉起来,帮他舒通血脉,待姜章能够走路,拍着他的肩膀,道:“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你要记住,不要轻易相信别人,也不要依赖别人,提升自己的能力,比什么都管用。”
兄弟两人吃完饭,张一安引领姜章去房间安顿,张一全进来禀报:“姜严求见。”
姜严是姜家家奴出身,自小接受姜述的教导,文武全才,是姜述十分信任的人,平常负责少年营弟子的训练。说起姜严被姜述收为下人,后来负责少年营,其间像是一段传奇故事。姜严与姜肃都是少年营教官,少年营还有一位女教官,后来成为姜严的妻子,名叫周巧。三人最初都是要饭的孤儿,偶然间被姜述遇上,收留在身边,当成弟子一般教导,后来进入国学上学,可以说是姜述最信任的心腹。
当时姜述只有十一岁,按照约定进京给刘辩伴读,这一天行到泰山郡内一处小镇上,听到路旁有人哭喊,就停下马车看个究竟。来到近前,拨开围观人群,见是两个要饭的小孩。见一个小孩已经死了,用一张破席盖着脸,席下面露着一双黑脚丫子。另一人正在声嘶力竭地哭着:“哥呀,昨天你还好好的,怎么一夜功夫就死了呢?你一死,叫我和妹妹怎么活呀……乡亲们,你们可怜可怜我,施舍给我们几个钱吧……”
旁边有不少人看热闹,有好心人往他们身边扔上点钱,还有一位大妈摸着眼泪,道:“孩子,别哭了,现在就是这个世道,你将哥哥找个地方埋了吧。”
就在这时,镇里出来一个人,拉着一个小女孩。小女孩与姜述年纪相仿,一边走,一边挣扎哭闹。那人走到人群跟前说:“这孩子谁要?我昨天刚把她买下的,她进了家门,除了哭,还是哭,真把我折磨够了。谁要,我现在就卖,只要四千铜钱,便宜!”
灵帝执政末年,涝灾旱灾不断,边患又起,这样的惨事经常能够遇上。姜述胸怀大志,家境又好,所以有个习惯,遇上走投无路、无家可归的孤儿,往往就会买下。因为这些孤儿,经过培养洗脑,他们很少背叛。看到这个女孩可怜,姜述指了指那人,对随行的姜信道:“给他四千铜钱。”
女孩跟在姜述身边,怯生生地说道:“主人,能不能借我些钱?”
姜述十分好奇,道:“你想干什么?”
女孩指着那两个男孩,道:“这两人是与我一同逃荒出来的,他们吃不饱,还想筹钱帮我赎身,我感他们的恩,所以想给他们留些钱。”
女孩说完这句,地上盖着席子的男孩一下蹦了起来,将围观人群吓了一跳。男孩对女孩说道:“你不能跟别人走,我们两人一定会讨出钱来,帮你赎身。”
周围人弄明白怎么回事,虽然觉得这三个孩子骗人,但是被三人真情感动。姜述与三人年纪相若,自己没有兄弟姐妹,想了想,就将三人全都收留。后来三人跟随姜述,入了姜家奴籍,平常跟随姜述身边,姜述教导周瑜这些弟子时,三人都随同一起学习。三人天分很好,后来在国学读书,无论文武,都是出类拔萃的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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