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阳郡是楚国西部重镇,也是西部最大的城市,常住人口多达数十万人,如果算上往来的流动人口,差不多接近百万人,这样大的一个城市,自然是少不了一项古老的职业,妓院。当然,在这里,它换了一个名称,闻香楼。乍一听起来,自然是高端大气上档次,与这座城市相配得很。不像在井径关,和尚经常光顾的那些楼子,名字粗俗不堪,有的甚至只是在门上挑上一盏红灯笼就了事。
刚刚历经了痛苦的安阳城,别的商业都萧条得很,路上连行人都不多,倒是这闻香楼人声鼎沸,眼下不过饷午时分,居然也是人来人往,热闹得紧。
剪刀第一次踏足这种地方,刚一进门,两个袒胸露乳的女人便一左一右地涌了上来,一边夹了他一支胳膊,腻声喊着大爷,直接让剪刀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怎么样,这里还不错吧?”同样受到两名女人招待的老头儿却是安之若素,看着剪刀,笑盈盈地道:“安阳城别的什么都粗陋得紧,倒是这闻香楼倒不错,比上京也输不了多少,你可知道,在这里来玩一玩,要花多少钱吗?”
剪刀无言的遥头。
“单是吃一顿饭,听听曲儿,总也得五十两银子,如果再算上一点别的什么花销的话,一天下来,总得百来两银子,当然,如果你想要过夜的话,那就不好说了。”老头笑咪咪地道。
剪刀听了身子一抖,他作为副尉,一月的薪饷不过二十两而已,还不够在这里吃一顿饭的,当下表情便显得不自然起来。
“今天我作东,你尽管放开来了享受。”老头察言观色,似乎看到了剪刀正在想什么,直接道。
“还是先说正事吧!”剪刀沉着脸,他不喜欢这种被人俯视的感觉,自己像是一个乞丐一般在等待着善人的实施,他痛恨这种被轻视的感觉。
“好,好,先说正事。”老头笑着连连点头,看起来他对这里熟得很,带着剪刀左弯右拐,直接到了后面的一个小院前,缠着两人的四个女子已是讪讪地松开了他们的胳膊。
老头从怀里摸出四张银票,一张张地插到四个女人半露的内衣之中,大笑着:“这是赏你们的,你们先下去吧。”
瞟一眼银票上的数额,四个女人都是喜笑颜开,一齐躬身行礼:“多谢大爷。”
看着四个女人扭着屁股离开,剪刀心里头一阵发热,操他娘,一人五十两,两百两银子合着就是让这几个女人夹着自己两个走了这一段路而已。
“银子,挣了就是用来花的,开心却是最重要的,你瞧,这几个女人陪着我们走了这一段路,鸢声燕语,不停地讨我们开心,为的是什么,当然是为了一点点小费,他们的期望只不过是一两或者几两银子而已,在闻香楼,她们还是上不得台面的。瞧我现在,给了她们五十两,他们是不是很意外,开心得要死?有时候一点点付出,就能得到意想不到的收获,段副尉,你说是不是?”
段暄看着他,“我就做不到让别人也开心,因为我自己就很不开心,我兜里翻开净了,也不过几两银子而已,在小酒馆喝喝劣酒还行,来这里,我连大门都进不起。”
“那你想过没有,或者只要你付出一点点,便能得到你意想不到的收获?”老头儿头也不回,径直跨进了小院内。
身后,剪刀脸上陡地闪现出一股杀气,这个该死的老家伙,竟然将自己比作了下贱的妓女。看着老头的背影儿,几乎有一种按捺不住的冲动,想一刀宰了这个可恶的家伙。
都是一样的人,可在现实之中,差距却这样的大,自己在边关拼死拼活,一次次在阎王殿门前打转,可每月只能挣二十两,连给这里女人的小费都不够,但这老头儿,在京城醉生梦死,却出手就是两百两。
难怪秦老大曾说,人生从来不平等。
老头儿没有回头,似乎笃定剪刀会跟着进来。看着老头的背影,剪刀迟疑了片刻,终究还是跟了上去。
推开门,站在门边,剪刀看到了一个熟人。
安阳郡兵统领将军杨义。
“杨将军?”剪刀眼中露出了诧异之色。
“段副尉!久违了!”杨义笑咪咪地抱拳行了一礼,“想单独请你喝一顿酒可真不容易,我在这城中太扎眼了,只好请了辛大人去邀请你,来来来,我给你介绍,这位是京城来的辛渐离辛大人,他是在二殿下跟前做事的人。”
“你请我喝酒?”剪刀冷冷地看着杨义,他对此人可没有什么好感,在他的映象之中,此人贪财,好色,怕死,虽然身为军人,但浑身上下却没有一点军人的模样,说句实在话,此人实在是军人之耻。
“对对对,来,段副尉,别杵在门上了,坐,坐。”杨义大笑着道。
剪刀大步走了过去,大马金刀的坐下,“你请我喝什么酒,道不同不相为谋,我觉得我们没有什么可谈的。”
“人生有许多意相不到,也许从不认识的陌生人,会因为一件事而成为盟友,而朝夕相处的战友,却会在某一个时间点上变成生死相对的仇敌,人生充满了意外,段副尉,圆融才是处世之道,棱角太过于锋利,不但伤人,也会伤己。”杨义嗬嗬笑着。
“段暄,你本是秋水城中的一个小商人,但因为妻子被辱而杀人犯罪,现在在秋水城,你还是有一个断了双腿的父亲和一个瞎了眼的老娘,对不对?”坐在上首的辛渐离转动着酒杯,似笑非笑地看着剪刀。“瞧瞧,这便是我们内卫办事的效率,三天时间,我们便将你查得清清楚。现在,正有一队内卫赶往秋水城。”
剪刀霍地站了起来,脸上变色,“你们想干什么?我如果犯了什么事,你们尽管冲着我来好了,我爹娘只不过是残废在家,孤独度日的两位老人而已。”
辛渐离竖起一根手指,摆了摆:“段副尉,不要这么冲动嘛!你怎么知道我们派人去秋水城,就是要去对付你父母的呢?说句实话,要对付你父母,还需要我们内卫去人么?派人传个话,你就要披麻戴孝了。”
剪刀瞪视着对方,缓缓地坐下,“你们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那个奸污了你妻子的家伙虽然被你杀了,但他们的家族在秋水城却根基颇深,你父残母瞎,都是他们的杰作吧,你要不是运气好,刚好碰上敢死营去募兵,只怕现在骨头都快要烂了对不对?”辛渐离微笑着道:“等我派去的那支内卫抵达秋水城的时候,就会将这个家族连根拔起,一个不留,杀个干干净净替你出气,你的父母,我们也会把他们接到安阳城来享福,你觉得这个安排如何?”
剪刀手上青筋暴露,辛渐离说了很多,但重要的却是最后几句话。
“你们到底想要我做什么?”他一字一顿地道。
辛渐离与杨义两人对视了一眼,都是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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