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勇气的相互碰撞。
顺天军的这些精锐士兵热血澎湃,犹如海潮,撞上的却是冷漠之极的顽礁,于是,热血在礁石之上被撞得粉身碎骨。
先不说双方在战场之上技巧的较量,实际上,在这样的对撞之中,技巧能起的作用极小,顶天也就是减少对身体的伤害,但装备上的优劣却无疑是致命的。
出身于大楚正规军的秦风,对于军队的装备要求是极高的,事实上,在西部边军之时,敢死营的装备也是数万边军之中是最好的。他们在冲锋之际,身披重甲,连脸都被罩了起来。能有那样优良的装备,得益于他们赫赫的战功以及一个天不怕地不怕的营校尉,上头不给,他就敢抢。当年在西部与秦人作战,如果秦人杀死了一个敢死营的士兵并抢到了他的尸体的话,那么无疑便是一笔横财。
而逃亡越国,以前的重甲都被埋在了落英山脉之中,但在真正出战之前,秦风却仍然要求他的后勤官员们给士兵弄到了尽可能多的甲胄。其中很大一部分,是缴获自沙阳郡兵,而另外一部分,则是自己打制。
现在的甲胄,当然无法与过去相比,但却仍然对身体的重要部位作出了最大的保护,而顺天军,除了勇气与一根长矛之外,再无其它。
铁枪刺出,经验丰富的老兵们身体稍侧,枪头在胸前的甲胄之上带出明晃晃的火花,却无法对他们造成致命的伤害,而大刀劈下,却是一刀两断,毫无活命的希望。
包不凡惊骇地看到,他冲锋在前的最强悍的士卒如同暴露在烈日之下的积雪一般,迅速消融在他的视线当中。
一刀落下,太平军老卒们发出一声短促的吆喝,手上吃上了力道,眼前血花飞溅,脚步微微一顿,第二排已是越过了他们,穿过飞溅的血花,撞倒吃了第一击的对手的士兵,第二刀已是接锺而至。
五十人一排的横阵,二十列大刀如同被一个精密控制的机器一般,翻翻滚滚地向前,大刀似乎永远也不会停歇,一排刚落下,另一排已是扬起。
刚刚接战不久,顺天军的前锋便已经完全被打乱,紧密的队形被大刀砍得七零八落,除了后退或者向两边逃,无处可去,在他们的前方,无数雪亮的大刀,似乎永远止歇。
包不凡双手微微发抖,抬眼看向远方,更多的太平军正滚滚而来,在数万人之多的顺天军的浪潮之中,黑色盔甲的太平军看起来只是不起眼的一块,但却如同一把烧红了的烙铁,正在豆腐一般的顺天军中势如破竹一般的前进。
后续而来的太平军不像野狗排成了一个方阵,他们是一个典型的三角锥形进攻阵容,两个三角锥的最顶端,一个站着秦风,另一个站在常小猫与大柱。
锲进,深入,扩大,顺天军便如同荡开的涟漪一般,毫无阻挡之能。
毫无疑问,首先崩溃的便是看起来人数更多的那些顺天军裹协而来的青壮,当发现敌人比他们想象的强得太多,当发现凭借人多势众根本不能改变他们被屠宰的命运之时,崩溃便马上到来。
哭喊之声响彻天地,无数的人扔掉了手时的武器,旗帜,撒开脚丫子便向远处跑去,敌人并不是太多,但他们是地狱来的恶魔,逃得离他们更远一些,才是现在应该做的事情。
两个三角锥形的进攻阵容丝毫没有理会逃散的顺天军,在嘹亮的号角声中,阵形再变,一左一右分开,向着正与野狗缠斗的包不凡的核心阵容包裹了过来。
包不凡手脚冰凉,绝望地看着自己正在一步一步地陷入到对方的重重包围之中,双方此时的人数看起来并没有差得太多,但包不凡却清楚地明白,自己被包围了。
自己完了。
这便是正规军与义军真实的差距吗?起兵之时,那些越军看起来是那么的不堪一击,所到之处,他们几乎没有碰到任何有效的抵抗,可现在,只不过区区数千人的敌人,就数次将自己十倍与敌的军队打得毫无还手之力。
顺天王真得能席卷天下吗?从来对莫洛崇拜得无以复加的包不凡,突然对顺天军的理想产生了极大的怀疑。
会成功吗?会成功吗?
他有些茫然地看着正在步步逼近的太平军。
风声骤起,一个巨大的黑影带着凌厉的刀风,扑面而来。本能让他在瞬间清醒过来,人冲天而起,胯下的战马在哀鸣声中被一刀两断,一个满面狰狞之色的大汉收回鲜血淋漓的大刀,顺势一圈,身周数名士卒立即倒地。不等包不凡落下地来,尖锐的破空之风再度袭来,眼角的余光,只能看到一朵硕大的红樱正自绽放。
挥刀,格当,当的一声脆响,被逼落下地来的包不凡,一左一右已是站了两个大汉。一刀一枪左右夹攻而上。
陆一帆身上冷汗唰唰往下落着,对于胜负的把握,这位逃跑有方的家伙倒是看得极准,但今天,他却无路可逃了,因为在他的四周,到处都是胡胡叫着毫无方向感瞎跑的顺天军逃卒,胯下的战刀,根本就跑不起来速度。更倒霉的是,缠上他的是一个武道修为丝毫不弱于他,马术更是将他甩了不知多少远的太平军将领,陆一帆使出了浑身解数,也无法摆脱对方的纠缠。
其实陆一帆真实的武功,并不弱于于超,甚至还犹有过之,但胆气为先,一个人先在气势之上输了,动起手来,自然束手束脚,一心想要逃的陆一帆,在气势如虹的于超面前,竟然被打得毫无还手之力,连招架起来也是左右支绌了,不过好歹陆一帆也是七级修为的身手,一时之间,于超倒也拿他不下。
于超看出了此人想逃,一步一步有意地将对方向着战场的中央逼去,越往中央走,这家伙逃走的希望就更渺茫,陆一帆自然也明白对方的意图,但在对方凌厉的攻势之下,仍然是不由自主地慢慢地退向他最不想去的一个方向。
包不凡知道今天将是自己的最后一战了。自己的麾下精锐,在太平军的后续援军抵达之后,已经溃不成军,此时已经成了毡板上的羔羊,剩下的,只是对手打扫战场的时间长短而已,战事已经毫无悬念,而自己,也根本没有逃走的任何可能了。因为他看到,上一次在丰县黄梁岗,将他追得亡命而逃的那个九级高手,正高坐在马上,饶有兴趣地盯着自己。而围攻自己的此时又多了一个铁塔般的使铁棍的大汉。
一刀,一枪,一棍,三人走马灯似的围着包不凡,三人之中,大柱最弱,勉强能搭上七级的边儿,但一身横练功夫,力大无穷,打起来便是毫不讲理的砸砸砸,最狠的是使刀的野狗,疯子一般的一刀一刀,从不顾忌自身,完全是以命换命的打法,最阴损的是使枪的邹明,此时三打一,战争变成了江湖之上的群殴,那些下九流的江湖招数,在邹明手中源源不绝的使出来,包不凡身上的伤倒有大半是他鼓捣出来的。
看着大呼酣战不休,鲜血飞溅却仍然凶悍无比的包不凡,秦风倒是颇为欣赏,“这家伙倒也是条汉子!”他对身边的小猫道。
小猫耸耸肩,“我喜欢自己的兄弟们都是真汉子,却讨厌敌人是真汉子,他们最好都是软脚蟹!”
秦风大笑,“这可真是不太可能了。屁股决定脑袋,不同的立场,决定不同的命运。这家伙是莫洛的四大金刚之一吧,杀了他,对莫洛可是一个巨大的打击。对我们接下来的战斗可是大有好处。”
“看这家伙的勇悍,接下来的仗,可还真不轻松呢!”小猫道。
“将勇则勇矣,奈何兵不行。”秦风轻松地道:“这是战争,不是江湖。”
说话间,那头已是分出了胜负,邹明阴损的一枪正正点中包不凡持刀的手腕,大刀坠地,铁棍呼啸而过,喀嚓一声,两条腿应声而折,卟嗵一声,包不凡跌倒在地上,大刀迎头落下,却在包不凡的头顶硬生生的凝住,凌厉的刀气却已是让包不凡头破血流。野狗凝刀不落,却是因为秦风适时喊出的一句“且慢!”
收刀,后退,三人呈三角形盯着躺倒在地上的包不凡。
“降不降?”秦风看着包不凡。
包不凡艰难地撑起身子,看着秦风,虽自知死期已至,却毫不示弱,大笑地看着秦风:“顺天王会替我报仇的,你们会死得比我惨十倍。”
听了这话,秦风耸耸肩,回顾左右:“我怎么感觉我是一个大反派?”
众人尽皆大笑。大笑声中,包不凡反手一掌,击在自己的额头之上,脑浆迸裂,横死当场。
“我降,我投降啊!”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之中,一个人从马上滚落下来,连滚带爬地向着这边跑来,在这个人的身后,是提着刀,正一脸恼恨的于超,他被刚刚包不凡的悍然赴死给小小的震惊了一下,他的对手却抓住了这个难得的时机,成功地脱出了他的攻击圈。
“我投降啊,大王。”陆一帆高举着双手,涕泪交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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