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究竟商量何事?”
当周傥与李蕴达成协议,然后那个泪眼汪汪的小姑娘跟在周母身后,来到周铨身边时,周铨开始觉得事情有些不对了。
“没啥,从今日起,师师就是你妹子了,你要好好护着你妹子,若是有人欺负她,就拿起枪棒狠狠揍他!”周母得意洋洋地道。
李蕴李大娘原本是有些神情不善的,不过这时又恢复了雍容,脸上还堆起了笑:“师师,非是为娘心狠,实是周家极有诚意,从今往后,你就好生照顾你的新父母。周书手,周大嫂,我家师师可是知书达礼聪明多智,你们要好好待她……”
“什么你家师师,当我们不知晓嘛,师师原本是染房王寅之女,可怜的孩儿,打小没有了爹妈,放心,来我们家之后,我就是你亲妈!”
周母牵着那师师的小手,万分怜惜地说道,几乎就是一瞬间,她就化身慈母,让那位师师小姑娘忍不住,搂着她失声哭了起来。
“这是喜事,哭啥,如今你嫁入好人家中,楼里的姐妹们,还不知有多羡慕你呢!”李大娘在旁边劝道。
“什、什么?”周铨呆了呆,这才九岁还是十岁的小姑娘,要嫁入他家,岂不是说,这个小姑娘,就是给他找来的小媳妇?
这怎么行,他可不是恋童癖,对九岁的小姑娘也下得了手!
想到这里,周铨立刻表示反对。
“这个家,现在还轮不到你说话。师师是我们养的女儿,长大后你们能合得来,那便合在一起,合不来的话,我自会备好嫁妆,择个好人家,将她风风光光嫁出去!”
周傥严厉的声音,让周铨只能将自己的意见缩回去。
这位便宜老爹可不是什么易相与的人,若是多说,惹发了他的疑心,自己就吃不了兜着走了。
又看了一眼那小姑娘,周铨突然想到一件事情。
“你……呃,我妹子的闺名叫师师?”
“是。”
“姓王”
“原是姓王,但被李大娘收养之后,就改姓李了。”
小姑娘没有理会周铨,回答他的是周母。这个答案,让周铨浑身一震:“李师师……李师师……不会这么巧吧?”
在监牢之中,他早就从方拙口中套出,如今自己身处宋朝,前一个皇帝庙号哲宗,当今天子乃是先皇之弟。
所以,他当时已经明白,现在是北宋末年,正是大昏君宋徽宗赵佶在位,看惯了水浒的周铨,如何会不知道此李师师!
不过现在看来,自己的便宜父母,似乎将未来的倾城美女拐来了,宋徽宗与周邦彦这二位,应该不会再为了她争风吃醋钻床底了吧?
“奴既离了李妈妈,从此姓王、姓周都可,唯独不再姓李。”一直拉着周母衣角楚楚可怜的师师,此时开口道。
“姓王好,就姓王!”周傥干脆地说道,脸上还有些欣慰。
“姓王就姓王,不过,这称呼可得改了!”周母笑吟吟道。
王师师抹了抹泪,向着周傥、周母盈盈下拜:“爹爹、娘亲。”
拜完二老之后,她偷偷看了周铨一眼,又向周铨福了一福:“哥哥。”
这一声微不可闻,周铨也有些尴尬,手足无措地还了礼,唤了一声妹妹。
他心中满是好奇。李大娘分明是将师师当作一棵摇钱树在培养,不知他父母究竟使了什么手段,竟然能从李大娘那里将师师要来。
见他们一家子其乐融融,李大娘先行离开,周铨向路旁小巷子里招了招手,那黑脸汉子杜狗儿涎着脸,一拐一拐地走了过来,身旁还跟着辆油壁车。
“周大哥,大嫂,铨哥儿,还有师小娘,请上车!”
周母仍然不给他好脸色看,自己上了车,回身来拉师师时,却发现自家孩儿已经先行一步,帮助师师上车了。
周母呵呵一乐,这孩子,果然开窍,知道心疼小媳妇了。
他们正待出发,却见着衙门外晃着的一个衙役又笑嘻嘻凑上来:“周书手,周小哥儿,且慢行,我有一件事情,还要烦牢周小哥儿。”
周铨当然不认识这人,但是周傥交游广阔,却知道这衙役身份有些不同。
此人姓杜,双名公才,是开封府衙役中的一个小头目,论及身份,还不如周傥,但他背后的靠山,却远非周傥所能及。
因此他回身行礼:“原来是杜班头,不知杜班头有何吩咐?”
“我家有个远房亲戚长辈,最喜好听评话故事,我正想着讨好他,方才在府衙之中,听得令郎说起包公轶事,特别是那三口铡刀之事,觉得正好说与他听。方才听得有些疏漏,所以还请令郎再说一遍。”
这倒不算什么大事,周铨当下又说了他后世《包公案》中的一个故事,他说得虽然简单,但也听得对方如痴如醉。
周铨并不知道,在那油壁车中,师师小嘴微张,满脸惊愕。
自从四岁起,师师就被收养,至今已是六年。
她生性聪慧,又敏而好学,现在虽然年幼,但已经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所以才能猜出李孝寿的谜语。
“他不是一个毛躁小子么,怎么能说得如此好的评话?”
心中惊奇,对周铨的印象,免不了有所改观。
周铨说得口干舌燥,那个杜公才满意地放他们离开,待周家一家子走后,杜公才脸上的笑容微敛。
“这周家的小哥儿,倒是个妙人。”他喃喃自语,然后看看左右,径直拉了匹马,向着外城而去。
这几乎是穿过大半个开封城,好半天功夫,他才到了外城城北厢景龙江北岸。
此地原是官家即位之前的端王府,如今正在大兴土木,故此尘土弥漫。杜公才到了这里,三弯两拐,进了一座棚子。
他在周傥面前泰然自若,可到了这儿,神情就极为恭敬了,大老远就下了马。
这边有几个白面无须之人守着,看到他并未阻拦,因此,他直接走入了棚子之前。
“小人杜公才,求见杨提举。”
不一会儿,棚子里传来一个尖尖的声音:“呦,杜公才怎么来了,莫非南衙那边有什么事情?”
说话的是一个脸很瘦但身躯还算健壮的人,同样面白无须,一双眼睛甚为灵动,时不时地闪过狡黠的光芒。
当今天子宠幸的宦官,正奉命提举龙德宫修建的杨戬。
“今日倒是有件有趣的事情,小人觉得或许杨提举爱听,便来禀报了。”这杜公才谄笑着道。
“说。”杨戬淡淡地吐出一个字。
杜公才完全没有受到轻视的羞辱感,他躬着腰,将今日开封府衙中的事情一一说了一遍。
“好,好,今天这事情有趣,你做得好,不过那吕寿的踪迹,还没有找到吗?”
杨戬最关心的还是吕寿之事。
这个吕寿,在奉宸库任库吏,而奉宸库所藏,尽是金玉等贵重之物。杨戬希望找到他,可不仅仅是为了这些贵重之物,因此,他的话语声中,不免就有些急切。
“李大尹今日在衙门里立威,杖责数十人,但依旧没有消息。”杜公才道。
“当真是废物……我不是说你,而是李孝寿这个蠢货!”杨戬愤愤地骂了一声。
他向旁边的小太监示意,那小太意拿出了个香囊,就要赏与杜公才,杜公才却没有接。
“为提举办事,当不得赏!”杜公才眼中闪动着野心的光芒。
“哈哈,你这人聪明,会办事……如今我提举龙德宫,过些时日,替你走通关节,在六部补一个吏员吧。”杨戬微一琢磨,顿时明白了这杜公才的心意。
杜公才大喜,也顾不得颜面,咕咚一声就拜倒在地:“多谢杨公,多谢杨公!”
杨戬得意地笑了笑,挥手将他屏退,起身转了转,眉眼动了起来。
“虽然没有吕寿的消息,不过……今日南衙的事情,倒也可以用上一用。李孝寿这厮是老公相的人,老公相啊……”
此时世上,被称为“老公相”者,唯有一人,便是蔡京。
一想到蔡京,杨戬脸上的得意笑容顿时敛起,只觉得背脊有些发寒。
这老家伙精擅权谋,实在是一等一的危险人物!
哪怕杨戬这般在当今官家面前说得上话的大珰,对其都甚为忌惮。会阴谋诡计,他不怕,但会阴谋诡计又没有底线的人,着实可怕。
这老家伙虽然被斥远居于杭州,但杨戬很清楚,官家对其宠信未绝,时常遣使问候。
“虽然不可细言,但那市井小儿的包拯故事,倒是可以说与官家听听,聊解官家闲闷!”放弃了借此事直接攻击蔡京的打算,杨戬有了新的想法。
当今大宋官家天子赵佶,是个妙人,杨戬他们这些近臣,为了讨他欢喜,当真是无所不用至极。
赵佶既能风雅,亦好市井,甚至有潜出大内,在市井中流连之举。他除了喜欢歌舞乐音,也喜欢听评话轶事,杨戬琢磨着,虽然不能用南衙之事直接攻击蔡京,却可以将事情本末说与官家听,表面上是说包拯轶事,实际上却是给李孝寿上点眼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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