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尔沁草原,蒙古大汗的王帐内,吴克善疲惫地按着太阳穴。眼下蒙古面临的局面,让他有点焦头烂额。
林丹汗覆灭后,北元其实已经彻底灭亡,不过他这次依然号称蒙古大汗。
大清灭亡后,吴克善的妹妹布木布泰带着顺治来投靠他,他原本是想打起顺治这面旗帜,收拢大清的残余势力,继续号召蒙古诸部。
当年大元退回草原,还一直与明朝对持,他想大清也可以。
这样一来,他或许能够掌握大权,与明朝抗衡,保正东蒙古的安全,抵抗明朝的报复。
然而他很快就发现,顺治这块牌子,已然没啥用处。
草原文化与中原文化不同,不管你是什么来路,什么大清正统,他们相信的只是拳头和利益。
大元当年是,有不少人马从中原退了出来,可大清的军队已然覆灭殆尽,连关外的老巢都被明军抄了,想像北元一样是不太可能了,蒙古诸部也不会买顺治的帐。
吴克善见此,便索性不提顺治,直接向东蒙古、南蒙古、北蒙古诸部发出邀请,让诸部汇集科尔沁共商大事。
作为大清入关的主要帮凶,科尔沁蒙古不得不急,他们得罪明朝太狠,要灭他们的明人太多了。
虽说科尔沁蒙古因为与大清国关系密切,这些年得了许多好处,实力在蒙古诸部中,算是比较强的,但是吴克善发出的邀请,得到的回应,却差强人意。
漠北诸部几乎一个没来,漠南蒙古也只到了六成,大多是些最早与大清合作,攻过明朝的部落。
为了对抗明朝的报复,这些部落在科尔沁会盟,吴克善成为了这个松散联盟的首领,称蒙古大汗。
既然成了大汗,应该有些底气和安全感才是,可事实完全相反,吴克善却更加心慌了。
没称汗时,他只是担心明朝的报复,称汗之后,便不是担心,他几乎可以断定明朝是不会放过他,必然会攻击科尔沁蒙古了。
现在明朝的势力,已经跃过长城,整个辽河平原也在明军的掌控之中,蒙古的形势并不容乐观。
吴克善有野心,不过他的能力却并非特别出众,自从称汗,决定对抗明朝以来,他并没有什么明确的战略提出来。
这时他感到一阵头疼,整个人仰头靠在虎皮座椅上,将眼睛闭了起来。
忽然,一阵冷风灌入大帐,吹得他一个哆嗦,睁开眼睛一看,却是他妹妹,大清皇太后布木布泰端着一碗热腾腾的肉汤进来。
布木布泰是个很智慧的女人,她曾经为科尔沁蒙古,特别是为博尔济吉特氏这个家族做出了极大的贡献,但是她回到科尔沁之后,却很低调,没有摆什么大清太后的架子,而是当起了博尔济吉特氏的女儿,蒙古大汗的妹妹。
“哥哥怎么呢?”布木布泰将热汤放在桌案前。
吴克善后背离开椅子,手揉了揉太阳穴,“还不是为了时局而操心。我料定明朝得到我称汗的消息后,王彦那厮必然大怒,肯定会发兵打我,而蒙古诸部又不统一,人心不齐,有些人已经被下破了胆,这样一盘散沙,本汗怎么与明朝相抗?”
布木布泰却笑道:“不是让哥哥联络金国吗?他们正需要盟友,应该很乐意支持哥哥的。至于那些被吓破胆的,也真是鼠目寸光,以为现在不站在我们一边,明朝就能放过他们吗?真是蠢的可以。”
吴克善对于他的这个妹妹还是很欣赏的,毕竟是做过太后的人,目光深远,几乎成了他的智囊。
正是布木布泰的建议,吴克善才在称汗之后,马上派遣儿子弼尔塔哈尔前往金国面见豪格。
金国正需要盟友,立刻就表示双方同盟,并无偿赠予了弼尔塔哈尔五千条鸟铳以及一些弹药,让他带回科尔沁,支援蒙古抗明。
“虽然同金国结成了同盟,但是金国毕竟是金国,蒙古毕竟是蒙古,终是两家,总不能将希望全压在金国身上。”吴克善叹气道:“我料想明朝得知我称汗,必然震怒,开春之后,估计就会发兵进攻科尔沁,而蒙古诸部只是表面尊我为汗,我怕明军真来时,那些人全会吓得不敢过来支援。”
大清的灭亡,对于蒙古的打击很大,他们已经失去了中心。
虽然现在勉强凑在一起,但是当明军碾压过来时,恐怕这个临时凑起来壮胆的松散联盟,会立刻瓦解。
吴克善的担心不是没有道理,布木布泰稍微思索,便道:“与其等着明朝来攻击科尔沁,哥哥和不领着诸部先去攻打明朝,咱们只要胜一仗,带着诸部抢夺一些好处,那蒙古的人心便稳定了!”
“主动攻击明朝?”吴克善心里一惊,蒙古人现在被明朝打怕了,他想的是怎么避免明朝的报复,还真没想过主动去招惹明朝。
不过布木布泰说的没错,反正明朝不会放过他们,那么与其等明朝来进攻,还不如主动出击,他要是打赢一仗,不仅能稳定人心,还能坐稳蒙古大汗的位子。
“不错,就是主动进攻!蒙古现在本来就人心动荡,科尔沁越是防守,越是显得的懦弱,其它部落对科尔沁就越加没有信心,不敢帮助我们。只要哥哥展现出草原雄鹰和狼王的气势,诸部觉得科尔沁有实力带领他们,蒙古诸部才会聚集在哥哥的身边,一起对抗明朝。”
吴克善被她说得有些心动了,但是该打哪里呢?明朝可不是软柿子,万一败了,那他这个大汗不就成了笑话,只能带着部众北迁了么?
吴克善沉吟了一下,还有些犹豫,“明朝在长城一线,驻了不少兵马,就算本汗召集其它部落一起行动,怕是也不敢越过长城呀。”
布木布泰却道:“哥哥为何要去破长城,攻盛京不就好了么?那里明军并不多,且孤悬于外,明朝一时又不能支援,要是打下来,还能解除科尔沁东面的威胁。”
辽河平原上,还有五十多万汉人在耕作,因为粮饷的供应问题,加上天气寒冷,明朝的驻军也不多,打下辽河平原,确实比去长城碰个头破血流要划算的多。
吴克善一想,如果能打下盛京城,那他是不是就能把关外也占了。如果能占据辽河平原,再抓些汉人和朝鲜人来耕种,他或许能像努尔哈赤、皇太极一样,在此立足与明朝分庭抗礼。
这么一想,吴克善心情顿时又好了起来,“好,我明天就召集部众,再邀漠南几部一起东征!”
布木布泰见此忙将汤端起来,“都凉了,哥哥快喝了!”
她建议去打沈阳,确实是蒙古时下最好的选择,不过布木布泰也有她的私心,她听说关外还有不少满人被明朝奴役。
如果蒙古打下沈阳,或许能救出不少满人,那福临就能收拢一些人手,有些自保的能力,不用寄人篱下。
明共治六年正月,辽河两岸被白雪覆盖,整个世界白茫茫一片。
沈阳城孤零零的做落在千里无人的雪原上,大雪覆盖了旷野和城池,大地银装素裹,显得有些苍凉。
这个时候,城池和村落外,几乎都已经看不到人在活动,只有极少靠着狩猎为生的猎户,还有城内的集市,还有些人在活动。
在辽河平原上,还散布着五十万左右的汉民,这点人还没江南一个县的人口多,但是他们生活的地方,却是一省之地,地广人稀的程度可想而知。
人是群居动物,这些人主要分布在沈阳城周围,因为只有沈阳才有集市,他们才能换取盐、铁、棉布等生活的必须品。
这时外面的世界一片寂静,但是沈阳城内的集市,却还比较热闹。
许多生活在关外的汉人赶着大雪橇过来,还有北边的女真部落,也会偶尔来这里交易。
在集市上,散落在广阔的辽河平原的村落,一般会派遣几名汉子,用骡马拉着村子里种的豆子,还有捕杀动物的毛皮,来到沈阳城交易。
豆子是关外主要的作物,能吃能榨油,沈阳城内有南方的商铺收,等开春了就用船运到南面去,毛皮更是关外的特产,一件上好的毛皮,在南方能换几两银子,要是运气好,弄到极品的貂皮,那一年都不用愁了。
此时,辽东巡抚张家玉,就站在了集市中,听着商铺前的关外汉子讨价还价,还有喊声、笑声、吆喝声,心中不禁有些高兴。
他很喜欢这样充满生活气息的情景,看着百姓安居乐业,治下百姓能够好好的生活,他内心很充实,觉得他做的很有意义,能让他从政治斗争失利,被发配苦寒之地的苦闷中走出来。
他是拥唐派的干员,在南京事变中被拿获,于大牢中关了一年多,经过苏观生、堵胤锡等人的周旋和求情,最后得以从轻发落。
王彦与张家玉是同科之人,张家玉是进士,王彦却没考上,他知道张家玉的能力,两人又有些旧情,所以便将他发配到了关外来做巡抚。
不过说是巡抚,其实管的人还没江南一个县多,只是名头大些。他从大省臬台的位子,到沈阳来,其实也是一种变相的流放。
刚到沈阳时,城内被朝鲜军破坏,尸体都未清理干净,张家玉心头还是非常失落,但经营一段时间之后,成绩慢慢出来,他才慢慢摆脱政治斗争失败的阴影。
这时他正在几名属下的陪同下,了解行情,不能让商户胡乱开价,损害辽民的利益,只有辽民能在关外生存的好,才能吸引关内之人移民,充实关外的人口。
他们沿街查看,至正午时分,一名年轻的军官,却忽然纵马过来,看见他后当即下马禀报道:“抚台大人,侯爷请您回衙,蒙古人杀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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