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面色肃然的杨子芬骑马出了唐军大营,在跑出去三四里之后,他脸上的表情就一下从肃然,变成了一抹不易察觉的诡笑。·
没过多久,杨子芬回到了龙尾城,阁逻凤问道:“怎么样?有希望吗?”
杨子芬把事情的经过说了:“……下臣觉得,这个兰陵王心思澄澈,思想有些激愤,这样的人,也不知道是怎么走到今天这个位置上的。”
阁逻凤笑着道:“不可掉以轻心,不过若真是如此,倒是好事,这样,你明日再去一趟,就说孤王愿意自缚请罪,但要请兰陵王表明诚意,保证不会抓了孤王以后,却继续攻打南诏。一定要让他相信我们的诚意。”
杨子芬微笑道:“下臣明白!”
于是第二日,杨子芬带来大量牛羊果品和美酒,第二次来到唐军大营,再次表达了南诏求和的诚意,并告诉萧去病大唐云南王阁逻凤愿意自缚前来唐营请罪,请兰陵王表达相应的诚意,就是停止建造战舰。
然后就被萧去病严词拒绝了,随后杨子芬再次被萧去病送客,骑马回到了龙尾城。
“情况怎么样?”阁逻凤问。
“兰陵王很失态,大概是没想到大王真的会同意自缚请罪。下臣要求他停止建造战船,被拒绝了。
他除了要求大王自缚请罪之外,还要求派遣王子,大臣到他军中为质,并解除一万罗苴子的武装,到唐军大营为质。”
阁逻凤和几名南诏大臣对视一眼,笑道:“这些都是应有之意,他兰陵王手里握着一支装备和战斗力都如此强悍的精兵,前来南诏是获取战功的。
现在莫名其妙答应了议和,自然心中不爽,他提的这些条件也是正常的。”
众人会心一笑,唯有段铭艺有些不明白,捅捅他叔叔段全葛。·小声道:“阿叔啊,这兰陵王不可相信,万一他等我们大王,王子。大臣这些人质,还有一万罗苴子解除武装后,他突然不认账,继续攻打我们办?”
“傻瓜,你还没明白大王和杨先生定下的计策吗?我们确实是要与大唐议和。却不是求和,而是以战逼和。”
对这个脑子不太好使的侄子,段全葛也只好耐心解释道:“所以我们这次是假和,就是用这个办法,让他们放松警惕,然后寻着机会四面出击,烧毁他们的战船和造船厂,最好能生擒那个兰陵王,然后再逼他与我们休战和盟誓。”
段铭艺若有所悟地点点头,那边阁逻凤继续问道:“天策军营中士气如何。防卫如何?”
杨子芬道:“士气依然高涨,不过听说要和谈了,明显比上次降低了不少,大营的守卫也没上次那么严密了,路上的哨骑也没那么精神了。”
阁逻凤大喜:“烦劳爱卿再跑一趟,重申我们和谈的诚意,并向兰陵王透露吐蕃援军就要到的信息。
然后再表示,兰陵王的条件合情合理,我南诏十分害怕有诈,所以暂时不敢答应解除一万罗苴子武装。就说孤王愿意想派遣孤王的长子和十名大臣到唐营为质,以表诚意。
但请兰陵王也派十名军将和校尉到龙尾城为质,之后孤王便自缚请罪。”
杨子芬保证一番,表忠心一番。就又骑着马王唐军大营赶,双方离得也不远,就三十里路,骑马不到半个时辰就到了。
结果不出他们所料,萧去病自然不肯同意阁逻凤的这些要求,坚持一定要按自己全部要求来。不同意就打。
于是杨子芬放出了重磅消息:“……吐蕃援军还有大约十日就能赶到,如果兰陵王丝毫不肯让步,云南王为了南诏上百万百姓的性命着想,也只能暂时和吐蕃合作了。·”
萧去病皱紧了眉头没有说话,一旁的马燧却跳了起来,大骂道:“大帅,我就说阁逻凤这孙子没安什么好心,他派人来求和就是为了拖延时间,减缓我们的造船进度,让我杀了这个老小子!”
说完马燧拔出横刀就想动手,杨子芬梗着脖子引颈受戮,马燧看了看萧去病没点头,于是悻悻地又把横刀收回去了。
李晟站出来道:“请大帅下令日夜赶工建造战船,我们可以在八日之内建造五十艘战舰,这就足够消灭南诏水师了,剩下的可以坐竹筏,只要登6到洱海西岸,末将敢立军令状,一日之内攻破太和城!”
杨子芬吓得心脏都漏跳了半拍,心说别弄巧成拙了才好啊,他强作镇静道:“兰陵王执意要两败俱伤吗?
天策军虽然战力非凡,但毕竟人数有限,我南诏有善战之兵八万有余,乡兵又八万有余,水师战船五百余艘,若兰陵王逼迫太甚,我等只能和天策军鱼死网破了。
我们等背水一战,又有人数和地利优势,孰胜孰负还有未可知!即便天策军能胜,也是惨胜,必将付出惨痛的代价,到时只会让吐蕃军渔翁得利。
反之,若兰陵王答应我们的请和,我们南诏可以与唐军一起,里应外合,吃掉这八万吐蕃军,然后还可为大唐攻上吐蕃高原。”
“住口,休得巧言令色!”马燧怒目圆睁道:“大帅,南诏不可信,实在不行我们可以在此挖壕筑寨,凭借工事防守,只要舰船造好,击败南诏水师后,我们就立于不败之地,也不用担心粮草和水源。”
“大帅,做决定吧,我们与这这些南诏蛮子血战到底,为战死的袍泽报仇雪恨!”
“报仇雪恨……”
众将一下群情激愤起来,杨子芬吓得连冷汗直流,他大声道:“还请兰陵王三思,南诏是真心求和,吐蕃现在已经一分为三,灭亡只在早晚间!
兰陵王,我们南诏归唐的诚意千真万确,天日可鉴,我们愿意归还所有土地,永不一兵过姚州以东,我们还愿意为大唐灭吐蕃之先锋,替大唐攻灭吐蕃!
兰陵王,吐蕃才是大唐的累世寇仇,心腹大患啊!我王愿意自缚到长安,是杀是剐都由圣天子一言而决啊!”
萧去病看了杨子芬一眼,明显有些意动,这时候马燧又大声道:“大帅……”
萧去病挥了挥手,帐中一下安静下来,随后萧去病盯着杨子芬的眼睛道:“既如此,你去回禀那阁逻凤,就说本王同意了,让他即刻派他的长子风伽异和十名大臣将军前来唐营为质。
明日,本王要与阁逻凤会面与龙尾城东南十五里处,请阁逻凤当众对天和对你们的神灵盟誓,我便遣十名军将和校尉到龙尾城为质,之后阁逻凤自缚前来唐营请罪。”
李晟大急道:“大帅,不可啊,南诏王不可信啊!”
萧去病厉喝道:“够了!我相信你们能打赢,但你们要知道两点,我们只有两万精兵,死一个我都心疼。本王不是杨国忠和鲜于仲通,不惜人命换取战功!
再有,他说的没错,我们最大的敌人的吐蕃,吐蕃才是大唐的心腹大患!”
看到几名将军欲言又止的样子,萧去病大喝道:“我意已决,诸位无须多言!”
……
不久之后,杨子芬再次回到龙尾城,将情况完整的介绍了一遍。
“……当时真是好险,十几名唐军军将都要求血战到底,报仇雪恨,事情差一点弄巧成拙,还好兰陵王有大局观。”
阁逻凤点头赞许道:“现在知道此人为什么年纪轻轻就能成为大唐的异姓王了吧,孤王倒是有些佩服他的心胸了,这才是做大事的人啊。”
南诏将军赵眉丘道:“大王,既然如此,不若我们真的乘机就归降了大唐?反正之后还是要逼和兰陵王的。”
南诏大臣杨傍佺像看白痴一样看了一眼赵眉丘,心说你傻啊,这样归降,大王自缚前往唐营,押赴长安,八成以上会被斩,即使不死也一辈子在长安坐牢了。
你竟然只考虑自己,不考虑大王,等这事了了,有你的好看。
杨傍佺诡笑道:“大王妙计无双,下臣佩服之至,只是下面要如何行事,还请大王示下。”
觉到众人诡异的眼神,赵眉丘也一下反应过来,脸涨得通红,好在阁逻凤也算是一代英主,知道他是个武夫,无心之失,摆了摆手示意他要太紧张。然后道:“杨卿,还要再请你多跑一趟,往来辛苦,这次你就坐船前往吧。
你去告诉那兰陵王,就说本王长子,要先去向他母亲告别,并到宗庙祭拜,明日才能前往,今日先送十名大臣前往为质,明日清晨风伽异再往。”
杨子芬点头表示知道了,然阁逻凤环视了一眼众位大臣,道:“此次前往唐营为质,有哪位爱卿愿意主动前往的?回来之后加官三级,赏赐大金告身赏锦袍金带,黄金五百两!”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赏赐虽高,但此去风险实在太大,沉默了半饷,竟然没一个主动站出来,而是都把目光看向了赵眉丘和段铭艺,两人反应过来,万般无奈地主动站出来。
人选选定,另外再找几位不入流的小臣小军官就可以了,然后阁逻凤就和这些大臣商量起怎么调兵遣将,怎么见机行事,怎么查探情况,怎么传递情报等。
而在另一边,洱海东岸,在几座用幕布遮挡起来的营寨,一千多名工匠正在紧张有序地组装投石车,以及安放,固定鹿砦。营寨的外面,名叫李晟的将军带着三千天策士兵,严密守卫着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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