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怛逻斯城,东面的天际一轮红日已经喷薄而出,清澈澄净的怛逻斯河像一条的玉带在怛逻斯城城缓缓流过。【】河面上水汽氤氲,一层薄雾如纱从怛逻斯河飘荡过来,将怛逻斯城笼罩其中,有如仙境。
在气候干燥的河中之地,这样的景象实在是美得让人心醉。
但现在怛逻斯城的主人,石国正王特勒此刻却没有一点心情去欣赏着如梦似幻的美景。此刻他正一脸苦相地站在怛逻斯城头,眼睛呆呆地看着怛逻斯城南数里之外的安西大营。那里有他最看重的长子,英武不凡的那俱车鼻施。
昨天下午一场攻防战,安西军强大的远处火力将城头上的突厥弓箭手压制得死死的,迫使他们只能用骑兵主动出击。本以为骑兵快去快回,一击得手立即退回城内,没想到安西军却早有防备,致使七千出击的骑兵几乎全军覆没,连他的儿子那俱车鼻施也活捉。
当高仙芝两路伏兵杀出,堵住过河吊桥将他们出击的骑兵牢牢包围的时候,当时同样站在怛逻斯城头的特勒急的咬碎了牙,真恨不得立即跳下来城墙,将自己的儿子接应过来。
这是他唯一争气的儿子,也是他最喜爱,最委以重任的儿子,从他八年前,上表唐朝皇帝为那俱车鼻施请封就可以看出。当看到那俱车鼻施在包围圈中左冲右突,却怎么也突不破的时候,那一刻,特勒后悔的肠子都要青了。
好在安西军并没有赶尽杀绝,那俱车鼻施最后被活捉,保住了一条命。这让在城头观战的特勒不由得松了一口气,活着就好,活着就有机会
于是当天晚上,心急火燎的特勒就接连派出了三批队伍前往安西大营,想要把他儿子救出来。然而这支安西军打了十几年的仗,作战经验何等丰富,整个营地防卫何等森严。
每个营地,不但树有两仗多高的寨墙,寨墙外面更是挖了两道壕沟,壕沟外面两百步内撒满了铁蒺藜,者写铁蒺藜隐藏在深草当中,根本看不出来,直到战马或人踩到才会尖叫着发现它们的存在。迎接他们的就是一阵强弓硬弩的箭雨。
在几条主要的通道周围,倒没有铁蒺藜,但是却是戒备严密,鹿砦木桥望楼,站岗和执勤的士兵一样不缺。更别说还在大营外撒出去数百斥候和探马。
于是乎,一夜下来,三批派去救援的队伍全都死伤惨重,却连安西的寨墙的门都没有摸到。救不出儿子,想到高仙芝以往的作为,特勒简直有些绝望了。
如果安西军打赢,自己或许能够侥幸突然逃入山中,但那俱车鼻施肯定会被高仙芝押解到长安,就如去年被他捉住的石国副王吐屯屈勒一样,献捷后拉出去砍头;如果安西军战败,难保不会在最后关头杀死那俱车鼻施泄愤。
就在他微微愣神的时候,就听到身边拓揭大喊道:“特勤石国正王称为特勤,副王称为吐屯,快看,安西军来人了……好像是我们的人”
特勒凝神望去,果然有一队数百人从安西营地朝着怛逻斯城南门而来。仔细一看,可不是除了少数安西将士,大多数都是昨天被俘的石国士兵。
特勒眉头一皱,高仙芝这是要干什么?
没多久,这队人就穿过昨天的战场,跨国被填平的护城河,来到怛逻斯城下。城头上数百石国士兵和特勒一样睁大了眼睛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一名被俘的千夫长对着城头的特勒高声大喊:“禀告特勤,安西军说我们浪费粮食,放我们回来”
“浪费粮食?”特勒和所有南城的石国士兵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理由也太不蹩脚,太说不过去了。
石国也经常打仗,也经常抓获俘虏。这一带对待俘虏的办法一般有三种:其一,杀掉;其二,用作奴隶;其三,换取赎金。
从来没有说因为因为浪费粮食而白白放回去的,假如真的觉得他们浪费粮食可以用来换赎金或者杀掉啊,哪有直接放回来的,就不怕这些人反过来再与他们为敌吗?
特勒想了一两息也想不通对方这是在搞什么鬼,难道想骗自己打开城门,然后趁机攻城?
“用绳索坠两个人下去看看,周围有没有伏兵?”
城上坠下绳子,四名特勒的拓揭抓着绳索爬下了城,朝着四个方面发足狂奔,大约十分钟之后,四人气喘吁吁跑了回来报告道:“四周并无安西伏兵。”
特勒这才下令打开城门,放这群俘虏进城。
这个时候,塞义德本侯梅德和突骑施另一名统军将军曲啜得悉这件事也赶到了南门。两人同样觉得此事颇为蹊跷,但又各有不同。
塞义德本侯梅德想到的是当初并波悉林刚刚起步的时候,与白衣大食官军的第一场战斗之后。并波悉林俘虏了敌方将领,不但没有杀死那人,反而热情招待了他,然后将他放了回去。
那名将领回去之后,就对当时的呼罗珊总督奈斯尔说:“起义军信仰虔诚,必定获胜……”因此奈斯尔和他麾下的白衣大食士兵非常沮丧,士气大减。
难道安西军,高仙芝也打的是同样的主意?
突骑施将军曲啜的想法却是:为什么放回来的只有石国士兵?石国士兵浪费粮食,难道突骑施士兵就不浪费粮食吗?而且昨天那场战斗他也在城头看在眼里。
贺苾和那俱车鼻施一起被安西联军包围,那俱车鼻施摔下马来被擒;贺苾同样被人打下马来,同样可以生擒他,但那员敌将还是将他一槊刺死。
双方差不多有同样数目的士兵一起被俘,怎么偏偏就只将石国士兵放了回来?这之间到底有没有内幕?
看到两人目光灼灼地看着自己,特勒有些局促地解释道:“安西军说他们浪费粮食,就放回来了……”
贺苾反问道:“那被俘是上千突骑施士兵就浪费粮食了吗?”
特勒顿时一窘,憋了半天才道:“这我哪知道?他们就是这样说的。”他大概猜到了贺苾的意思,一下涨红了脸:“你们怀疑我与安西军有什么联系?现在他们才刚刚进城,你们可以亲自去问问他们是怎么回事?”
贺苾与塞义德本侯梅德对视一眼,笑着道:“我们不是这个意思,这事太奇怪了不过去问问也好……”
大约一刻钟后,三人终于问清楚了全部过程。也没什么特别,昨天他们被抓之后,就被甄别出来分别关押,除了手脚被绑在一起,也没受什么虐待,然后到了今天早上他们被安西军叫醒。一开口就说他们是废物,只会浪费粮食,说没有他们的早饭,让他们回城去吃,然后就派了几十个兵把他们押到南门了。
这样一来,两人也没什么话好说,悻悻离开。等他们走了,特勒立即那名千夫长带到一间密室,劈头就问:“那俱车鼻施怎么样?对方可有带什么话?”
几乎同一时间,贺苾与塞义德本侯梅德也在密谈。塞义德本侯梅德道:“高仙芝肯定让这群俘虏带话了,他的儿子那俱车鼻施在安西军手里没有放回来呢。”
“会是什么话?”
“我猜无非是一些条件了,要怎样才肯放了他儿子,威胁拉拢等等。”
“特勒会同意吗?”
“这个不好说,不过你也看到了,特勒有多重视他的这个儿子所以,我们不得不有所准备,以防万一……”
与此同时,与他们相隔几里的安西大营之内,萧去病放下第五只大碗,舒服地摸了摸肚子,心里暗暗想道:“这个并不怎么牢靠的临时结成的同盟,这个时候应该开始产生嫌隙了吧?师父说过,只要对方不是一条心,这个办法几乎是百试百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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