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锋一听黄药师又要吹《碧海潮生曲》,顿时就不干了,欧阳克听不了这个曲子是肯定的,而钱青健刚才听了他们三绝的筝箫啸都浑若无事,这还用比吗?
因此欧阳锋第一个提出了反对:“药兄,你这样,还不如直接宣布第二道题目是姓钱的胜了,岂不更加简单便捷。”
没等黄药师答言,黄蓉已经撅嘴说道:“爹,你明明是偏心。刚才说好是只考武艺,怎么又文考了?靖哥哥,你干脆别比了。”
黄药师道:“你懂甚么?武功练到了上乘境界,难道还是一味蛮打的么?咱们都是何等身份,岂能如世俗武人一般,还玩比武招亲这等大煞风景之事……”
说到这里,黄药师又转向欧阳锋道:“我奏的曲子平常得紧,不是考较内力,锋兄放心。”又向钱青健、欧阳克和郭靖道:“三位俊贤各折一根竹枝,敲击我箫声的节拍,瞧谁合拍若节,谁就胜这第二场。”
郭靖上前一揖,说道:“黄岛主,晚辈愚蠢得紧,对音律是一窍不通,这一场晚辈认输就是。”
洪七公道:“别忙,别忙,反正是输,试一试又怎地?还怕人家笑话么?”
郭靖听师父如此说,见钱青健和欧阳克已各折了一根竹枝在手,只得也折了一根。
黄药师笑道:“裘帮主,七兄、锋兄在此,小弟贻笑方家了。”玉箫就唇,幽幽咽咽的吹了起来。这次吹奏果然不含丝毫内力,便与常人吹箫无异。
欧阳克辨音审律,按宫引商,一拍一击,打得丝毫无误。
钱青健从前也是茶楼酒肆里玩过的,虽然自己做不出诗词曲歌,但是听也听过不少,再比照着欧阳克的敲击,只听了几下,已经找到了节拍所在,跟着欧阳克同步敲击了起来。
若是一般曲子,其节拍从头到尾都是固定不便的,这敲击节拍,就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只是黄药师的《碧海潮生曲》,却是节奏快慢不定,时而激越急促,时而幽咽舒缓,节拍也随之变换,所以需要凝神倾听,才不至于在节奏变换之际打错。
然而郭靖却是茫然无绪,只是把竹枝举在空中,始终不敢下击,黄药师吹了一盏茶时分,他竟然一记节拍都未打下。
欧阳叔侄心中甚喜,均想这一场至少也是与钱青健并列第一了,第三场既然也是文考,只需力争压倒钱青健,这求亲之事就又有了希望。
黄蓉好不焦急,将右手手指在左手腕上一拍一拍的轻敲,只盼郭靖依样葫芦的跟着击打,哪知郭靖却抬头望天,呆呆出神,根本没瞧见她的手势。
黄药师又吹了一阵,郭靖忽地将竹枝打了下去,“空”的一响,刚巧打在两拍之间。
欧阳克立时哈的一声笑了出来,心想这笨蛋一动便错。
郭靖跟着再打了一记,仍打在两拍之间,他连击四下,每下都打错了。
钱青健心知肚明,知道郭靖这是以武学的道理击破黄药师的音律,便又做好了计划中的准备。
黄蓉听郭靖敲得混乱,暗叹道:“我这傻哥哥本就不懂音律,爹爹偏硬要考他。”心中幽怨,待要想个甚么法儿搅乱局面,叫这场比试比不成功,就算和局了事。转头望父亲时,却见他脸有诧异之色。
只听得郭靖又是连击数下,箫声忽地微有窒滞,但随即回归原调。郭靖竹枝连打,记记都打在节拍前后,时而快时而慢,或抢先或缀后,玉箫声数次险些被他打得走腔乱板。
这一来,不但黄药师留上了神,洪七公与欧阳锋也是甚为讶异。听出郭靖是在以攻合拒战的法门在迎击箫声,他以竹枝打在枯竹之上,发出“空、空”之声,饶是黄药师的定力已然炉火纯青,竟也有数次几乎走调。
黄药师怒气陡生,心想你这小子居然跟我玩武的,曲调突转,缓缓的变得柔靡起来。已经注入了内力。
欧阳克只听了片刻,不由自主的举起手中竹枝婆娑起舞。欧阳锋叹了口气,抢过去扣住他腕上脉门,取出棉花塞住了他的双耳,待他心神宁定,方始放手。
钱青健也受不了黄药师挟有男女情事的箫声诱惑,只不过他内力已经远比欧阳克为深,因此也能比欧阳克支撑的稍久一些,但因他终究不如郭靖的心灵清澈,也不如郭靖更加耐久。
在他的记忆中也有这一段的描述,那就是黄药师在发现男女情事不足以摧垮郭靖的心灵时,又改弦易张,以模拟的大海潮生之万端变化来攻击郭靖,而这一点却是钱青健无所畏惧的。
果然,黄药师在发现欧阳克撤出考试,郭靖又不受诱惑时,曲调骤然变幻。
曲声中,听者的脑海里仿佛出现了一片浩淼的汪洋,初时万里无波,远处有潮水缓缓推近,渐近渐快,而后其波如谷,其浪如山,而潮水中鱼跃鲸浮,海面上沙鸥惊飞,更有水妖海怪,夜叉弄潮,忽而冰山卷雪,忽而海如沸汤,极尽变幻之能事。而潮退后水平如镜,海底却又是暗流漩涡,于无声处隐伏凶险,更令聆曲者不知不觉陷入危境,尤为防不胜防。
郭靖盘膝坐在地上,一面运起全真派内功,摒虑宁神,抵御箫声的引诱,一面以竹枝相击,扰乱箫声。
在折磨老顽童那一次时,黄药师就知道钱青健和郭靖都能抵抗他的箫声,只是此刻被裘千仞和西毒北丐看着,若是吹箫拿不下两个小辈,东邪的脸也就没处放了。
他脚踏八卦方位,将毕生功力灌注于玉箫之中,将大海暗流与男女情事结合起来,这已经是《碧海潮生曲》的极致!
就是洪七公和欧阳锋都已经不能随意听之,都在默默运转身上的内力进行守御,却又生怕被人看出来笑话。
裘千丈自然早在隐约吹起之前,又在吩咐手下塞耳的同时,挥动扇子塞住了耳朵。
黄蓉则是父女心意相合,不受伤害。
钱青健却知道不能任由黄药师这样吹奏下去了,再吹下去,他和郭靖谁都受不了。而郭靖应该能比他坚持的更久一些。
他本人自然是因为箫声中重又加入了男女之诱惑而抵挡不住。
而在他的记忆中,郭靖用双手互搏之术,一心守御,一心破坏箫曲,虽然能多扛一阵,但终究险些被黄药师给夺了命去,若非黄药师最终时刻留情,郭靖至少也是身受重伤。
所以钱青健灌注内力,将手中的竹枝打得异常清亮,犹如在咆哮大海上空的乌云中,射出来一道道灿烂的阳光。
这阳光安抚着狂躁的怒海,驱散着天空的乌云,竟是在箫声中与郭靖的敲击声参差呼应,而呼应的目的,却是为了将郭靖的敲击引到正确的节拍上来。
钱青健也是聆听敲击了甚久,才确认了这个方法的有效,这也是他在之前的三绝音波对抗中悟出来的道理,三人相斗,总是难免出现以一打二的局面,当然也总是难免出现与其中一家联盟的偶然。
如果说郭靖是天空的乌云,那么黄药师就是浩瀚的大海,钱青健的阳光,就等于是与黄药师的大海联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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