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们助老何一臂之力去!”
目送何冲带着辎兵消失在茫茫夜色里,常威背起行军营帐和四人分得的口粮,遂与三女顺坡而下,来到了那片沼泽地前。
做了两只大竹排,常威和颜如玉一组,羽飘翎和青鸾一组,悄悄向远处的村寨进发。
村寨里没有一丝光亮,宛若一座死城,只是渐渐接近,便发现屋顶上隐蔽着的弓箭手,虽说大部分都瞄准了村寨东北、正南两个方向,可仍有十几张弓虎视眈眈着沼泽一带,想要不惊动他们潜入村寨,显然是不太可能的事情。
“转向东南!”
倭寇的谨慎让常威不得不调整计划,而从沼泽沿着西面大山的山脚一路向东南,是常威和老何也没有探测过的地方,那里一切都是未知数。
临向南去之前,常威看准风向,朝村寨仰天射出三箭,三支羽箭到达村寨上空后正好力竭,几乎是垂直扎落下来,倭寇弄不清这羽箭究竟是从什么地方射过来的,屋顶上顿时乱了起来,片刻以后,半空中便绽开一朵绚烂礼花。
“五大头目不在,倭寇果真是进退失措,敌情不明,怎么可以自乱阵脚呢?”常威哂笑道,两只竹排此时已经远离了村寨。
让竹排在沼泽地上顺利滑行并不是件轻松愉快的活儿,浮草下的水情你永远都不了解,停下来的后果自然无从猜测,四人不敢歇息片刻。
而逐渐强烈的海腥气也提醒常威,前面离海是越来越近了,想起仍未被发现的倭寇码头,常威心中突生警觉,小声对解魏两女道:“先转向西山脚下。”
爬上结结实实的土地,常威便把竹排拆散扔进了泥潭里,四人朝西山进发。
沾满了血水的战袍又被泥水浸透,混在一处,散发出一股难闻的气味,可平素极爱洁净的三女此时却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好在宝悦坊的鳄鱼皮罩甲水火不侵,身子总算干爽。
还没行到半山腰,就见一点光亮从正南方快速向村寨方向接近,只看行进的速度,就知道那是一队骑兵,再往南行,一座被藏在东西两山怀抱间的九曲十八弯的海湾渐渐出现在眼前,而那个未曾找到的码头也现出了一角。
“先找地方歇息。”
既然已经惊动了敌人,想来这一夜他们别想安生了,不若抓紧时间休息,明天继续攻击,四人遂回头朝大山深处行去。
春雨刚过,山溪淙淙。远离了敌人,女儿家爱美之心复起,在几株枝叶相连的参天古树下刚找到了一处隐蔽的所在,羽飘翎已经迫不及待地拉着青鸾、颜如玉跑到方才经过的一条小溪旁梳洗起来。
常威也脱下了肮脏的战袍和罩甲,赤着上身,毕竟是小阳春,海岛上气温也高一些,即便是晚上,也不觉得有多少寒意。
四下打量了一番,心中暗自苦笑,这里虽然有古树遮蔽,地上不像别处那么泥泞,却也相当潮湿,而鹿皮兽王睡袋最多只能睡三个人,看来只好委屈自己了。
生起篝火,将顺手打来的两只山鸡开膛破腹,里里外外糊上泥巴架在火上烧烤;又砍下两节嫩竹,放入水米,也用泥巴封好,一并扔进了火里。
小溪那儿传来几声嬉笑,竟惹得常威春心大动。循声而去,三具妙相万千的娇躯映入眼帘,羽飘翎、颜如玉已是全果,青鸾身上也只剩下一件遮不住春光的肚兜和胯间的一块遮羞布,尤其是那块遮羞布,只是一条窄带系在腰间一根细绳上兜起遮掩住了私处,竟是异常撩人。
好一会儿常威才明白那是什么,想大夫说她经期本就绵长,一受凉,经水恐怕更是淋漓不断了,再看羽飘翎正在闹她,向她身上撩水,那肚兜早已湿透,贴在身上。
“小心着凉了。”
虽然胯下的小兄弟早就奋然勃发,可常威知道这不是上了青鸾的最佳时机,只好把战袍罩甲扔了过去,只是心里却倏地一动,经期里的女子不比平常,每每有些特异之处,就像薛倩,一到月满鸿沟之时,心中就充满了被虐的欲望。
青鸾服用仓促配置的解药来压制‘春风一度丸’,可效果却不是那么有效,除了这两天两夜间经历的两场战事让青鸾不得不倾尽全力,以致‘春风一度丸’的药力趁虚而入之外,想必她身上来了麻烦也是缘由之一吧!
听到常威的动静,二女并不吃惊,羽飘翎更是站直了身子嫣然一笑,一双玉臂故意抬起向后伸去,那对丰腻的椒乳越发挺拔。
只是青鸾惊叫一声,身子倏地一转,前面倒是看不见了,却把如缎子光滑的后背和圆润挺翘的小屁股齐齐暴露出来。
“仙子脱了衣服,还是仙子。”
常威转身朝小溪下游走去,脑子里却不由浮现出将几女按倒在床上大肆挞伐的情景,而身后隐约传来青鸾的羞谑:“死丫头,不知羞。”接着是羽飘翎银铃般的笑声。
等洗盥完毕回到宿营地,羽飘翎和青鸾已经围坐在了火堆旁,青鸾脸上仍带着羞容,见常威依旧赤着上身,目光更是躲躲闪闪的,默默地躲在一旁烤着战袍,全然没有往昔的心如止水,那样子倒像是陷入了初恋中的少女一般。
羽飘翎见状偷偷抿嘴一笑,挨到常威身边,翻了一下火上的山鸡,笑道:“爷,真是怪事呢,你在家不是从来都当甩手掌柜的吗?如何学会这叫化子鸡和竹筒饭了呢?”
“你相公的本事‘大~’的很哩。”
“吹牛!”
听到调笑,羽飘翎轻笑一声,从火中取出皮已经烧得焦黑的竹筒放在一块清洗干净的石头上,用刀背敲了几圈,浇上一捧溪水,然后剥去竹皮,包着白色竹瓤的米饭便出现在眼前。
挑开竹囊,一股清雅的竹香随着腾腾的热气扑鼻而来,那米粒更是个个晶莹剔透,惹人喜爱。
“相公真是好手艺呢!”
洗好战袍罩甲的颜如玉正好回来,不由赞道。
羽飘翎飞快地削出几双筷子递给大家,自己忍不住先尝了一口,笑道:“嗯,跟人家在苗疆吃过的竹筒饭差不多啦!”
“要差也是这无名岛上的竹子比不过苗疆的香竹‘埋考澜’。”常威笑道。
“咦,爷你又没去过苗疆,怎么会知道‘埋考澜’?”
羽飘翎大奇,随即恍然道:“啊,我知道了,爷的老师节寰公曾在苗疆为官,定是他老人家告诉爷的。”
“算你聪明。”
常威搂过羽飘翎,亲了亲她的香腮,火光映照着她洗去铅华的脸,那彷佛吹弹得破的肌肤愈发显得细腻如脂,忍不住将她往怀里带了带,她索性就坐在了常威怀里。
似乎专注地烤着衣服的青鸾轻咬了一下嘴唇,这细微的动作几乎察觉不出来,可却瞒不过留了一半心思在她身上的常威,有意将手在羽飘翎小腹上缓缓游动,青鸾胸前的起伏果然有了变化。
临上这无名岛前,她已经服用了特制的解药,‘春风一度丸’的药性该被压制住了,眼下的她该是心有所动吧!
羽飘翎舒服地眯起了眼,只是听颜如玉说节寰公名扬四海,真想去拜会他,又说倭人里相传节寰公几乎是个有三头六臂的神人,她才噗哧笑道:“如玉姐姐,你该见过师公他老人家吧,是不是真的威风凛凛?”
颜如玉眨眨眼,道:“等灭了倭寇,相公就会回京,那时你自然能见到师公,保准大出你的意料呢!”
“我也知道……师公他其实就是个普通人。”
羽飘翎用小树枝夹起已经烤熟了的叫化子鸡,一边敲碎外面干裂的泥巴,一边轻笑道:“就像倭国的大名人织田信长一样,他本是个身材娇小宛若女子的美少年,就因为用兵过人、杀人无算兼之剑法高超,他的对头形容起他来,就只有‘凶神’二字了。”
颜如玉奇道:“咦,飘翎妹妹,你还知道倭国的事情?”
“是听倩姐姐说的啦,怕是那帮倭贼也是这么形容相公的吧!”
羽飘翎抿嘴笑道,翻出食盐等调味品熟练地抹在鸡上,扑鼻的香气竟引来了几只胆大的松鼠,她到底是少女心性,见猎心喜,施展轻功,不一会儿便捉住两只抱在怀里逗弄起来。
想起节寰公,常威心中不由暗道一声‘惭愧’,虽然叫他一声老师,可他老人家的政治智慧自己却没学到手几成,全凭自己猛打猛冲,幸好,没有久留朝堂的打算,否则,以后第牛肉干要被人阴死。
“师公现在官居内阁首辅,该是很忙吧?”
颜如玉像是无意的说道:“他老人家的文功武治就连大太监赖恩都赞不绝口……”
常威心中顿时迷惑起来,倒不是那句文功武治用在老师身上并不恰当,而是因为听她提起了赖恩。
颜如玉过去是白莲教的人,而那个赖恩曾在山东任镇守太监,后来死在了江宁织造镇守的位子上。
此番她突然提起赖恩,是何道理?
眼角余光中却见青鸾神情微微一变,常威心头更是大疑,赖恩竟与青龙会相关吗?
虽说根据眼下得到的情报,青龙会也是结交官府不遗余力的门派,可毕竟顾忌自己的名声,往来大多是为官声誉尚佳之人,赖恩臭名昭着,青龙会与之相交未免匪夷所思,可青鸾的眼神……
常威大脑飞快地运作起来,仔细地把方才的对话细想了一遍,心中蓦地一动,老师阳明公在登莱巡抚任上建功后因功遭妒,被魏忠贤和东林忌惮,靠提督赞画机密军务的太监杜光从中周旋,方得凯旋,而杜光则是赖恩的老师。
想到杜光,常威立刻就想起了万历朝朝重臣兵部尚书何鉴,杜、何两人关系极其密切,而何鉴的五房小妾李氏正是江湖人物。
如玉是想提醒我这个吗?
常威心中暗自揣摩,何李氏的身份虽然隐秘,可杜光未必不清楚,他再告诉赖恩也大有可能,不过这对自己来说,并不算是什么机密。
“你还敢提起这个阉人,这家伙在江宁织造任上谈了不少民脂民膏!”
常威假意作色道,随手照她屁股狠狠拍了一巴掌,颜如玉却委屈道:“阉人也有好人嘛,就像杜光,还替师公说过许多好话呢!”
听她真的提起杜光,脸上甚至现出一丝急色,又借着取竹筒饭的当儿偷偷使了个眼色让常威注意青鸾,常威心中已然明了,她这一番话绝对是有的放矢。
可她之前有无数机会可以把她所知道的一切清清楚楚地告诉自己,为什么非要等到现在,偏偏又说得极其晦涩,不是常威脑袋够聪明的话,根本无法明白她话里的意思,难道这一切都是为了让自己看到青鸾的反应不成?
青鸾似乎觉得有点凉,正把干透了的战袍往身上披,脸上已看不出任何异样的表情,可对比方才,她越是如此,常威心中疑惑越深。
不错,权倾一时的何鉴曾经或许是青龙会在朝中最强有力的奥援,可他早死了;而随着朱由校登基,东林掌控大权,前朝旧臣多被清洗,就连有拥戴之功的杜光都被发配到了江西,何氏门下凋零,更无一人得到重用,何家在官场上早就成了历史。
就算何家仍有余威,没有何鉴撑腰,何李氏以妾室之位又能弄出什么花样来呢?
再说,自己行走江湖尚只有二载,而颜如玉与赖恩相交,是好几年前的事情了,他们自然不会未卜先知,预先就知道江湖会出现一个自己来,颜如玉所了解的关于青龙会的一切,想来与自己并没有直接联系。
是与魔教有关?
这念头刚冒起来便被常威否决了,自从龙城飞或者说汪直被萧雨歇斩杀之后,魔教声势已大不如前,等到了老胡。萧别离这一代,更是隐迹匿踪,青龙会弟子有没有人知道胡文清的身份都是个未知数,遑论对付他了,再说,赖恩是镇军一方的大太监,对江湖恐怕不会有多少兴趣。
不是江湖,那该是官场了。
针对老师节寰公自然不可能,他与杜光关系相当不错,而与常威交好的都是官场上的后起之秀,想来想去,唯有一人,与青龙会和自己的利益都有着莫大的干系。
邓奇,莫非你和青龙会有什么恩怨不成?
“宫里宫外互为奥援乃是平常之事,老师岂能独善其身?不如此,恐怕早被小人进谗而含冤屈死了。”
常威稍稍顿了一下,又道:“其实,官场如此,江湖亦如此。老何不在这儿,咱就说说他的师门,丐帮乃太祖皇帝旧人,依旧要结交朝廷中人,不仅吏部左侍郎何孟春是丐帮至交,就是与京城刑部名捕邓奇的关系也是相当密切。”
听常威提及邓奇,颜如玉立刻会心一笑,眼中满是敬佩;青鸾却蓦地停箸,脸上浮起奇怪的表情,似忧似怨,让人忍不住心生怜意,就连不明就里的羽飘翎都关切地探问起来。
青鸾却不言语,半晌,先看了颜如玉一眼,才幽幽叹道:“师弟才思敏捷,颜姐姐用心良苦,小妹实在佩服。”
羽飘翎听她说得漫无边际,一时摸不着头脑,刚想发问,却被常威拦住,却听青鸾续道:“师弟可知京城教坊司右韶舞宁白儿?”
一句话证实了常威的判断,想来青龙会对邓奇异常关注,早就发现了他与宁白儿的关系,进而发现了宁白儿的身份,遂让青龙会产生了一系列的联想。
虽然宁白儿这一系在魔教各系里蜕变的最为彻底,可毕竟是魔教一分子,自然对同为竞争关系的青龙会没有什么好感,邓奇不可能不受她的影响。
细想一下邓奇、何冲、高良才等人的所作所为,表面上看起来对少林武当飘渺都是一视同仁,可飘渺有何鉴这样的强援,却未能真正控制住江湖,以致金戈会和长空帮的势力在这十几年间得以迅猛发展,这未尝不是几人联手压制飘渺的结果。
再想想邓奇修订江湖恶人榜的时候,只邀请了少林武当,却把飘渺排除在外,由此可见飘渺这些年的尴尬,因此,邓奇对飘渺是抱着恶意的。
基于同样的原因,青龙会也害怕邓奇用这种手段对付自己,于是,高良才开始接近何冲,企图交个朋友,目前看来效果真的很好。
而另一边,如果飘渺把这一切归罪于邓奇,鼓动何鉴采取行动从官场上打击他,想来也就不奇怪了,而这恐怕也是颜如玉能够听到有关消息的原因,只是她既不清楚常威与邓奇之间的关系究竟如何,怕同样的手段落在常威的身上,索性当着青鸾拐弯抹角地提及此事,作为试探。
而青鸾机智过人,竟也看破了颜如玉的心思,不过既然如此,那青龙会秘传的不二心法原本足以让她泰山崩于前而不变色,可她为何露出破绽被自己抓住呢?这着实蹊跷。
反是她一手揭破宁白儿的身份,倒让常威隐隐察觉到青龙剑法的锐利。
“我虽然没见过宁师姐,可听说她早就远离江湖,一心只想相夫教子,师姐为何对她念念不忘?”
“邓大人对师兄倒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啊!”
青鸾显然错误地估计了常威的消息来源,脸上忧色愈深:“想是邓大人将要离任,开始托付后事了,只是不知邓大人心中是怎么看待敝会的?”
听青鸾左一个邓大人右一个邓大人,常威心头不禁黯然。
记得那些鲁莽而又天真的江湖汉子一提起青鸾,必定兴致勃勃地把她姿容讲述一遍,那故事里的邓奇和青鸾惺惺相惜,最后谁都会添上一句:“为什么邓奇能见到青仙子的真容?人家那是什么关系!”
想当初青鸾初会邓奇,叫的绝对不会是这么生分的“邓大人”,揭去温情的面纱,青龙会与邓奇之间已猜忌若斯,竟隐隐有水火不容的迹象,要不是中间还有个何冲只怕已经动上手了。
看来青龙会在判断常威将掌控江湖后,是准备牺牲青鸾来获得支持了,怪不得她对交易那么深有感触,当常威想通这一点,在把青鸾所做的一切都打上问号的同时,也在暗自猜测,究竟是谁作出了这样的决定,朝天阙,亦或是……高良才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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