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蒋妃被困于京师城外时,让我们把视角暂时移向大明的北方:草原上,数以万计的大明难民,正在蒙古监工呼啸的皮鞭下,昼夜不停的劳作着。£∝,
就在正德驾崩之后,宣大边民二十余万越关逃亡,投奔蒙古,现在在这些人的血汗与生命的基础上,一座巍峨宏伟的巨城正在以惊人的速度拔地而起。志得意满的博迪汗,准备以这座巨城作为自己的国都,并在此接受各爱马克部落头人的朝拜,重塑昔日大元天子的风光。名为赵全的军师,则满脸兴奋的看着属于自己的那些建筑,土炉、工坊、匠人,他的梦想似乎即将插上翅膀,一飞冲天。
而在大海的另一端,名为日本的国土上,应仁之乱虽然早已结束,但是乱世的大幕已经拉开,这个国家正在进入群雄逐鹿的战国时代。
从三位上卿、甘露寺中纳言兼左京大夫,周防、长门、丰前、筑前、石见、安芸、山城七国守护大内义兴,与从四位下武藏守、民部少辅、右京大夫、幕府管领、摄津、丹波、山城、讃岐、土佐五国守护细川高国之间矛盾日深,双方关系自蜜月期而变为七年之痒,进而剑拔弩张,随时有火并的可能。
为了获取财源,两位大名都派出了庞大的贸易团队,满载着自己的货物持勘合符印,向大明的宁波市舶司驶来。
在东南亚,原本属于大明藩属的马六甲、菲律宾等小国,如今则停泊着风格造型明显不同于内地的巨大船只。一面面葡萄牙国旗,圣母雕塑的教堂伴随着坚固的堡垒,正在兴起。位于大洋彼端的不速之客,即将对帝国造访。
不过不管是边民的大规模逃亡,还是邻国的变化,于京师的衮衮诸公而言,都不过是癣疥之患不足挂齿,现在大明朝廷上关注的问题只有一个:大礼议之争。
事情的缘由,则是嘉靖天子为自己的父亲修坟以及迎接母亲进宫,这些都需要有个由头。尤其兴献王涉及到重修陵墓,这就更不能按着藩王陵墓的名义,于是下旨,让礼部为自己的父亲议一个尊号。
礼部这次行事的效率甚高,未几便有回文上奏,请天子尊以故弘治天子为皇考,以慈圣圣母太后为母,以兴献王为皇叔父,母蒋氏为皇叔母。至于入葬规格的问题,可以考虑特事特办,特准兴献王以帝王规格入葬,陵墓规格与帝陵同。同时请江西益王的子嗣入嗣兴王府,继承兴王封国。
在杨廷和等人看来,这已经算是极大的让步,至少在朝廷开支捉襟见肘的大背景下,还是允许兴献王陵墓重修,这么一笔庞大的开支及将来衍生出的费用,都要由朝廷财政来背锅。
可是于嘉靖而言,这是逼着自己与过去的生活一刀两断,就连自己从小长到大的家园,也要归于他人,是可忍,孰不可忍?
两下里就这么僵住,嘉靖差不多是以单枪匹马,同时对抗外朝和内廷两方面的压力。蒋妃的名义还没定下来,自然就不适合进宫。如果现在进京,万一朝臣要她以叔母的身份向皇帝见礼,这又该如何?其中的道理,蒋妃自己也能明白。
她的怨气全都变成了对儿子的疼爱,只在那里急道:“这可怎么是好?这可怎么是好?熜儿只是个孩子,如何能斗的过那许多人?若是不成,这太后哀家不做也罢,只要熜儿心里惦记着我这个母亲,哀家便知足了。一个虚名,哀家也不计较。”
“太后,您老人家或许可以不计较,不过万岁却不能不坚持。若是这一次退了,那么今后万岁怕是在别的事上,也无法坚持自己的立场。”
杨承祖站了出来,制止了蒋氏的退让,“您现在与万岁一样,都是有进无退,眼下既然不能进京,我们就在通州住下去。臣这就安排人下去号房子,咱们先住下,有什么话再说。”
他这队伍里带了各路勋贵家的纨绔子弟,一路上因为有太后的关系在,没人敢过分的放肆。现在听说是太后被人欺负了,杨指挥希望自己这些人出头帮着找找场子,先恶心恶心地方官再说,自然把一路上积蓄的精力,全都加倍释放了出来。
通州城内鸡飞狗跳,遍地号啕,乃至衙役捕快也纷纷被那些勋贵家的随员抓去,担任苦力甚至是充当贱仆,一时间通州地面穿官衣反倒是比百姓更危险。
在这一片混乱之下,通州地方官焦头烂额自不待言,几位地方官的官职毕竟有限,是没办法跟这些混帐正面对抗的。只好写了告急书信,让人带到京里,向首辅要个章程。
就在这一片混乱的当口,一骑快马悄悄离开通县,一路如飞似电,直接闯入京师。杨承祖倒是知道,现在的他做这种行动,其实充满了危险。只要离开大队人马的保护,那些大户或是官员门下的武林高手,随时可能朝他发动一次暗算。
不过眼下他名义上还是蒋妃的护卫,由于蒋妃不能进城,那他自己也就得住在城外。等他进城时,崇文门处,远远的就能听到哀告声和号哭声,以及锦衣力士强夺货物时的吆喝声,尽显盛世风华。见自己手下如此跋扈,杨承祖总算是把心放了一半,不过目前他的身份,还是不太适合和这些部下见面。
快马一路进城,径直来到兵部下辖会同馆之外,这里本是安置外藩使臣的,后来各地藩王使臣与地方官员进京办差,也留宿在此处。他拉过一名会同馆的下属,塞了一锭银子过去,就从那位忠于职守的差役口中,问清了自己想要知道的一切,随手将马交到那人手中,自己走了进去。
虽然眼下各国使臣尽为驱除,可是外官往来甚多,这会同馆人来人往,十分热闹。杨承祖来到目的地时,正听到有人用温和的近似讨好的声音说道:“这位小哥,麻烦行个方便吧。我儿子病的厉害,只是希望你弄些热水,也不会费你什么力气。”
“热水?这位老爷说的好笑话,整个会同馆你知道有多大么?上千间房子,上千位老爷,我们只有这么几个人。就是一人只麻烦我们一件事,也是做不过来。想要热水,自己去水房去烧,不过也得排队,这个忙我帮不了。”
那名差役边出来,边冷哼着“身上没几个钱的措大,还想支使其老爷来了?酸翰林,穷给谏,给你干活,又能有什么好处了?你儿子有病,那就让他病着吧!能不能活,就看他的命数,怪不得别人。”
他边说边走向外面,迎面,就与杨承祖撞在一处。杨承祖手中的一锭雪花银,把这名差役可能的怒火全都堵了回去。
“银子你拿好,去烧一壶热水,再去请个郎中来,记得,找最好的。这是锦衣卫衙门朱缇帅的名贴,你该知道它的分量,请不来人,自己掂量着办。这里面住的可是南京来的严嵩一家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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