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大厅里,大约有四十几名官兵弓手,以及数名青袍御史。此时正是热闹的时候,喝花酒的客人众多,在酒以及美人的双重作用下,颇有些人对于这些御史恶语相向,这其中几个骂娘的声音,杨承祖听的格外耳熟。
白日里与自己并肩作战的勋贵子弟,晚上的时候由几名军官陪着,到坊司里来寻开心,倒是常有的事。如果不是有永淳的关系,杨承祖自己也谢绝不了这样的邀请。
这些纨绔本就胡作非为惯了,被御史弹劾也不是一次两次,他们头上大多有家里帮他们搞的锦衣官身,也在纠察范围内。开始时,倒是能几句好话,希望能手下留情,不要把自己的名字记上。当发现御史们刀枪不入,任是磨破了嘴皮子,也要记下自己的姓名,怒火便渐渐高涨了起来。
从好言相向,逐渐演化成了恶语相加,乃至手上也逐渐有了些推搡动作。这些人大多是练过些拳脚,身上也有气力,能将几个御史推的不住的后退。那些五城兵马司的军士,似乎没有出手阻止的意思,这些纨绔也就越发的胆大了。他们已经喝了不少的酒,再考虑到身后有一众美人观阵,气势更+∠+∠+∠+∠,m.@.c≥om壮,已经有人叫嚣着
“尔等这些御史,吃了熊心豹子胆,也敢来查老子的名字?老子这些天,连京营的军汉都收拾的服帖,还怕你们这些的言官?信不信爷爷一拳,打死了你,也是白打?”
那些同来的京营军官却是没有这种勇气,不敢和言官们硬对,只是在后面远远的看着,时不时还有人喝上几声彩,局面混乱的很。在这里喝酒的纨绔子弟足有几十名,如果再算上其带来的扈从家丁,远不是几十名军士所能应对。这时的教坊司,就仿佛是个火药桶,只要一个火星落上去,就能炸开。
杨承祖目光扫视了一圈,最后落在了将自己一行人叫出来的那中年御史身上,这御史貌不惊人,不过目光清澈如水,神情很是镇定。似乎对于教坊司内即将发生的危机,全然不在意。
“尔等出自己的姓名,住址,本官自会派人核查。新君登基,国丧刚过,你们就在这里聚集起来寻欢作乐,若是普通百姓倒也罢了。若是有朝廷官员在此,本官定要修本上奏,参劾于你。”
“这位中丞,不知阁下尊姓大名,可否见告?”
那名御史哼了一声“问本官的名字?你当本官会怕么?本官姓铁,名直,山西汾州人,若是再搞不清楚的,可以到五城兵马司里去问一问,巡城御史铁倔头,就是本官了。现在,该你出自己的名字了。”
“铁倔头?这绰号有意思,大概又是个不畏权贵,混身是胆的人物吧?我们大明朝什么都缺,就是从来不缺阁下这等不怕死的御史言官。可惜啊,你大概是做官做的晚了,若是前几年赶上刘瑾,你的骨头和他的刑法,倒是能比比谁硬。我的名字,你当真不知道?若是不知道的话,我随口对付个鬼名,你难道又能查的清了?明明我的根脚,装成这副样子,有意思么?”
他转头来,朝着那些勋贵子弟,忽然大叫了一声“大家都静一静,我是杨承祖,锦衣卫南镇抚司的。今天这些人不是冲你们来的,别给我胡乱冲上去中了别人的计策,打起来的话,你们自己或许没事,可是这京营你们可就查不下去了。”
他嗓门洪亮,一声大吼出去,那些纨绔子弟中大多数人听的清楚。这些日子查下来,大家也知道这杨承祖确实是有办法的,而且与他们混的也比较惯,彼此的关系相处的不差。
这帮人并不是真正的蠢货,什么人能惹,什么人不能碰,心里其实都有数的很。家里边给了话,都知道这可能是第二个江彬,自己虽然是世袭勋臣,但是惹这样的佞幸,还是差分量。
再者有些还没被酒搞昏了头的,也能明白过来,这次的事,确实可能是个圈套。就算自己的名字真的被记下来,明天拿到朝堂上,最多不过就是名声差一,被家里骂几句。反正平日里自己就是这个样子,犯这种错误也是正常的。
可自己这些人真出手打了朝廷御史,接下来都察院那边的言官必然同仇敌忾,用口水就能把自己这些人淹死。固然有祖宗战功在,不至于因此真的就受了什么刑,可是家里多半也会把自己禁足,这样的好日子可就过不下去了。
纵然有一些人并不大肯听,或是被酒充昏了头,分不清厉害,其身边的同伴也能捉手捉腰的把人拉住。杨承祖又转向铁直道:“铁中丞,我相信我的名字你清楚的很,当然你可以不承认,这种事追究起来没意思。反正我的名字已经告诉你了,接下来还有什么事么?如果没什么事,我要回去,继续喝花酒找姑娘。我不打算请你参与,请自便吧。”
铁直面色一变,他这次来,确实是有人指,告诉他这是一个成名良机,但其自身也确实是想维护一下朝廷的体制,或者规范一下这帮人的言行。他在京师里的时间不短,见多了这帮人的混帐行为,如果不能在一开始就约束住,将来还不得杀人放火?
虽然大明眼下风纪败坏,不过当初国朝的规矩,毕竟没从明文上废除。官员们来喝花酒也要穿便装,尽可能躲避这些御史风宪。被言官抓了现行,然后继续去喝花酒,这就有些太目中无人了吧?果然如自己想象的一样,这就是目中无人,无法无天。如果不能趁早打下这股势头,将来怕是就要成为新一个江彬。
可是从权限上,锦衣卫是个自成系统的结构,御史这个体系,对他没有执法权。眼看着杨承祖不给面子的转身进房,随手带上了房门,大厅里不知道是谁,大声喝起彩来,接着那些纨绔子弟就一起怪腔怪调的叫起了好。
这帮人闹腾起哄的本事,远比打架的本事高明,这么一闹腾起来,整个教坊司就炸开了锅,铁直的脸色连变几变,忽然一把推开房门,用手指着杜氏道:“这几个女人的身份,本官也要核查。出你们姓名,萧奉銮把花名册拿来,本官要逐个核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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