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二叔连连给夏至使眼色,他心中暗暗着急。网平时夏至很是聪明机灵,想要讨谁高兴都是很轻易的事情。可今天在田监生的面前却是这样,夏二叔不由得怀疑,夏至这是不是故意的。夏至不是想让田监生难堪,而是想让他难做。
夏至却似乎根本就没注意到夏二叔的小动作。
而田监生不仅没有生夏至的气,反而好像越喜欢夏至了。
“你年纪还小,你父亲没跟你提起也是有的。按照辈分,你该叫我一声世叔。”田监生说道,然后就笑着看夏至。
要知道,以他的身份和财势,不知道有多少人想跟他攀亲眷都不攀不上。他都如此主动了,夏至这个小姑娘看起来就很机灵,应该知道,如果肯叫他一声世叔,那可会有数不尽的好处。
夏至目光微转,从田监生面上一扫而过,就落在了张巧儿的身上,然后由张巧儿有看向罗娟。田监生这个辈分是没法子论的。从夏二婶那么论,她和张巧儿可是同辈。而且,夏至也不打算跟这个田监生论什么辈分。
“监生老爷,这我可不敢高攀。”夏至菜刀眼说道。
“十六,你这孩子,你今天咋这么不会来事儿呢……”夏二叔一面给夏至使眼色,一面就提醒夏至。
夏至菜刀眼冷冷地看了夏二叔一眼。
夏二叔立刻就噎住了。
田监生似乎觉得眼前这一幕很有趣,又哈哈地大笑起来。“名字叫做夏至,怎么又叫十六?”
“是小名,她生日那天……”夏二叔忙讨好地跟田监生解释。
夏至干咳一声打断了夏二叔:“二叔,时辰不早了,我们该走了。”夏至转身就要走。
田监生忙就从榻上站起来。他伸手拦住夏至:“十六,别急着走。你留下来跟世叔说说话,世叔不会亏待你。世叔让人准备酒席,十六,你喜欢吃什么……”
竟是温柔款款的态度。
这可把夏至给恶心坏了。
夏至环顾四周。夏二叔、夏二婶和罗娟都在谄媚地笑,张巧儿挺着大肚子斜倚在榻上,一双眼睛似笑非笑的,很是邪气。
还有五月、七月和郭玉环的神色,可就颇有些复杂难言了。
“监生老爷请自重。十六这个名字,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叫的。我与监生老爷萍水相逢,本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不过是给我二叔一点儿颜面罢了。这就不打扰了……”夏至说完,拉了小黑鱼儿转身就走。
小黑鱼儿对田监生怒目而视:“可惜没带大青来。”
田监生不知道大青是谁:“大青是谁啊,你们的亲戚、哥哥?都一起请了来……”
“你才是大青的弟弟。”小黑鱼儿可不吃亏,他呸了田监生一口,“你还不配做大青的兄弟。”
夏至要走,旁边的大管事就要上前来拦着。长生忙就护住了夏至和珍珠往外走。
田监生就瞪了大管事一眼:“怎么如此粗鲁?再吓坏了人家小姑娘!”
他如此风度翩翩,温柔款款,心中期望夏至能够回头。可夏至根本就不吃他这一套,带着人头也不回地走了。
大管事就用目光询问田监生,是不是要将夏至给追回来。
田监生的目光凝注在夏至的后背上,半晌才回过神来。他朝大管事摆摆手。他自诩风流潇洒,对女人从来不用强,总是要让女人心甘情愿地跟着他,才是他的本事。
他对夏至很感兴趣,更不想用这些明显不入流的手段在夏至的身上。
夏二叔的家境,他是有些了解的。
夏至几个人已经走到了二门,夏二叔、夏二婶带着人就追了上来。
“十六啊,你可真有福。”夏二婶咧嘴笑,“监生老爷跟你特别投缘。监生老爷跟你爹还有交情。这不,你那么顶撞他,他都没生气,还让我和你二叔给你送东西来。”
夏二叔和夏二婶身后带着几个人,每个人手里都捧着盒子。
夏二叔目光复杂地看着夏至。那几个人则都将手中的盒子打开让夏至看。
有那么一瞬间,夏至觉得有些晃眼。几个盒子里面都摆满了东西,一个里面是彩缎,另一个盒子里面是一套赤金的头面,一个盒子里面是些象牙梳、金丁香、镯子、戒指、珠串之类饰物,还有一个盒子里面干脆放的满满的银元宝。
“十六,这些都是给你的。只要你认下监生老爷这个世叔……”夏二叔说话的声音都比平时轻了,不知道是怕惊吓到了夏至,还是怕惊吓到了这几盒子的金银珠宝。
“想让我认他做世叔!只怕他没有这个福分!也不怕折了寿数!”夏至可一点儿都没客气。一见面就送出这么多贵重的东西,想用富贵迷花了她的眼睛,是想让她认世叔那么简单吗?
用时脚趾头想想都不可能吧。
夏二叔和夏二婶难道不明白?
“二叔,二婶,你们给人当差也好,给人帮忙也好,可别忘了自己是谁,还有我爷的教导,不管怎样,都得堂堂正正的做人!银钱富贵就那么好,把良心和脸面都卖给人家了?你们想要财,回家来,我带着你们财,你们别在这干了!”
夏至不仅不肯收礼,还将田监生给狠狠地咒骂了一番。
这样还不算,夏至还要让他们放弃这里的荣华富贵跟她回家,说什么带着他们财。夏至在大兴庄和临水镇折腾出来的动静他们也听到了一些,知道夏至带着夏三叔他们赚了些钱。
可是那点儿钱,怎么能跟他们现在的生活比较。夏至带着夏三叔赚的钱,说到底还是辛苦钱,怎么比他们吃香喝辣,赚钱赚的轻松?!
“十六啊,你年纪小,跟你老叔一样,让你爷和你奶给惯的不知道外面是啥时世!这可是天大的福分,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儿了。十六,你听二叔二婶的,不然你往后可得后悔。”夏二叔就劝夏至。
夏至就知道,方才她那些话夏二叔根本就没听进去。
“你们俩不回去就算了,把五月姐,七月,还有二柱和小杨都带来。我问问他们,谁愿意跟我走,我以后养活他们。”夏至就又说道。
夏二叔和夏二婶都笑了,根本就不把夏至的话当回事。
夏至见说不动他们,也是无可奈何。再想想五月、七月、夏柱和小杨的情形,应该也不会愿意跟她走。
夏至无话可说,转身要走。
这个时候,就有门上的人过来跟夏二叔说话,说是外面有人找,说是夏二叔的闺女和女婿。
“俺们都不相信,看着像逃荒要饭的。再者说,二舅老爷的两位姑娘不都在府里,哪里又跑出来个啥闺女、女婿的……”
这门上的人本是不想给夏二叔通传的,不过凑巧看到夏二叔,所以过来说上这么一句。
“啊……”夏二叔略有些愣怔,就看向夏二婶。
夏二婶张着嘴想了半晌,也没说出个什么来。
那门上的人就明白了:“看来就是要饭的,俺去把人打走。”
“二叔,二婶,是不是我六月姐啊?”夏至看不下去了,就提醒了一句。
夏二叔和夏二婶这才醒过神来。
“不可能啊。离着大老远的,他们俩咋上这儿来了。”夏二婶就说道,也不叫住门上的人,让他先不要赶人。
“就是啊,五月他们俩咋能上这来。”夏二叔也是这么说。
他们现在眼中都是盒子里那些好东西,心里都是田监生和夏至,略微分出这一分心思来想别的事,明显就很不够用。
“看看不就知道了。”夏至没好气地道,然后指着那几个捧盒子的人,“还不快滚呢,在这碍我的眼。”
几个捧盒子的面面相觑,看出夏至心思坚决,而夏二叔和夏二婶没有办法,最后倒是知趣地退走了。
捧盒子的走了,夏二叔和夏二婶就好像丢了魂一般,嘴里小声嘀咕说夏至败家,不懂事。
如果他们让夏至收了礼,估计回去也能在田监生那里得好处吧。
夏至当场没有再作,却将这件事牢牢地记在了心里。
这会工夫,那个门上的人就领着一对青年男女走了来。
这对青年男女身上都穿着打了补丁的旧衣服,不过能够看的出来,这应该是他们有的最好,或者说是比较好的衣裳了,补丁并不多,而且打的很隐蔽,针脚也细密的很。他们的容貌都不难看,不过面色都不太好,而且还带着满满的风霜,应该是长途跋涉到此,而且路途中并没有很少的休整过。
男女青年被门上的人领过来,到了夏二叔和夏二婶的面前就行礼,口中称呼爹娘和岳父岳母。
“哎呦,六月,真是你呀!你咋来了这是!”夏二婶大吃一惊不过还不至于认不出自己的闺女。
这来的青年男女,就是夏二叔和夏二婶的大闺女五月和五月的女婿顾勇了。
六月笑的有些腼腆:“爹、娘,我和你女婿来看你们了。”
最初的吃惊过后,夏二婶面上还没什么,夏二叔就仰起了下巴,面上露出骄矜之色,只从眼皮子底下大女婿顾勇。
“你们俩这是咋回事啊?出门了,还是上这儿来,就不懂个礼节,不知道穿的体面点儿?”夏二叔一开口没有任何的问候,先就数落这两口子。
顾勇的脸上就是一红,六月忙就不着痕迹地拦在顾勇的前头,笑着跟夏二叔解释:“爹,你又不是不知道。这……这就是我俩最好的衣裳了。”
这话说完,六月的脸也红了。
“我的闺女呦,你可受苦啦!”夏二婶拉住六月的手,拖着长音吟唱起来。
夏二叔就皱眉,然后就训斥了夏二婶一句:“在这唱啥,还嫌不够丢人。人都来了,进屋说话去。”
这就总算是没把人往外撵了。
六月过年的时候还回娘家串过门,当然认得夏至和小黑鱼儿,虽然两个孩子都有了比较明显的变化。
“老叔咋也来了?”六月很恭敬地跟小黑鱼儿说话,然后又招呼夏至,“十六,你陪老叔来的?”
“六月姐。”夏至笑着叫了一声。
六月的女婿顾勇也过来跟小黑鱼儿、夏至说话。夏至又将长生和珍珠介绍给两人认识。他们虽然也见过面,但毕竟不熟,也就是在这里有人给介绍着,如果是走在街上,迎面都未必能够认得出来了。
夏至本来想走的,可是看到五月夫妻俩来了,就临时改变了主意。
夏二叔却并没有将五月和顾勇往二门里自己的跨院里领,而是在门房借了个屋子。夏至带着小黑鱼儿几个也跟了过去。
进了屋,夏二叔就大马金刀地先坐了,也不让顾勇。
“你们俩咋找到这来的?”一开口就问这个。
“……赶集的时候,碰见我姥家的冬生了,听冬生说的。”六月回答。
“是冬生告诉你们的?他还告诉的挺细,大老远地你俩都能找来。”夏二叔跟五月说话,目光却在打量的顾勇。
顾勇中等身材,五官算得上英俊,不过却面有菜色。夏至早就听家里人说过,貌似六月的日子过的不咋样。为了这件事,夏二叔和夏二婶没少埋怨夏老爷子。因为六月的亲事是夏老爷子做主。
顾勇的祖父和夏老爷子相识,而且关系还不错。
“冬生就说了你们在哪儿,我们进城来,一路打听来着。”六月老实地说道。
“你们还一路打听来的?你跟人说了是我闺女、女婿了?”夏二叔的眉头都皱成一个疙瘩了。
“是、是啊,要不、要不咋说?”六月有些疑惑。
顾勇似乎就明白了夏二叔的意思,他叫了一声六月,不让六月继续再问。
“你们俩啊,咋就不能给我长点儿脸!”夏二叔指着顾勇和六月,情绪很激动的样子,“我如今也是这城里有头有脸的人了,你们是不知道,这城里人比乡下人嘴还碎。你们让我明天怎么出门见人!”
六月和顾勇的脸都涨的通红。
夏至听不下去了:“二叔,你说的这是啥话。我看我六月姐和姐夫收拾的挺干净,大老远赶路来的,跟刚从家门口出来的不能比。他们没偷没抢,在当地人人都说他们好,咋到府城就给你丢脸了!”
夏至这么说着,顾勇和六月晦暗的脸上就有了光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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