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明,一夜未眠的矶谷廉介,眼睛布满红血丝,一脸的倦态,黑森森的胡茬子,一夜之间茂盛起来,参谋们都知道,司令官阁下心情很恶劣,都躲得远远,即便是进出,也蹑手蹑脚,谁也不来触这个霉头,有个不长眼的同僚,已经被罚去喂马。
日军的炮击又开始了,这一次,比每次都猛烈,持续的时间要长得多,所有的火炮,都不停的倾泄炮弹,好像是要把这两天来的恐惧和怨气,都发泄出来,呼啸的炮弹,几乎要把商丘城翻个个,硝烟弥漫,烟尘四起,炮火延伸,日军凶猛的冲锋开始了。
很顺利,没有遇到抵抗,日军顺利的占领了阵地,和在开封城遇到的情况一样,除了遍地的弹坑、冒着袅袅余烟的建筑物,呛人的硝烟味,连个人影都没有。
接到报告的矶谷廉介,懊悔地恨不得打自己几个耳光,六七个小时的时间,就这样被浪费掉了,要是自己大胆一些,现在,部队已经到达徐州的外围,仗打到这个份上儿,他也看明白了,唐秋离千方百计的在中途阻击自己,不惜任何代价,只能说明一个问题,徐州方向,支那军队兵力空虚,他是在争取调集兵力的时间。
想明白了这一点,矶谷廉介更是懊恼不已,开封和商丘,都上了这种当,白白浪费了一天多的时间,这个支那魔鬼的手下指挥官,个个都不简单啊,敢在不同的地点,使用相同的战术,以一次偷袭,打乱皇军的部署,然后全军撤离。
矶谷廉介马上命令部队,立即全速推进,今晚六时整,必须到达徐州城下,连夜攻城,现在已经是十二月二十一日上午,虽然被唐秋离的部队连续阻击了五天多,战役发起的突然性已经失去,他还是想在最短的时间内,拿下徐州,为已经没有退路的部队,打开南下的大门,唯有如此,第一军才能摆脱被包围的命运。
剩余不到十万的日军,带着连日来血战的恐惧,拖着疲惫的身体,卷起滚滚烟尘,穿过已经几近废墟的商丘,朝着徐州方向直扑过去,前方等待他们的,是注定的命运,李宗仁调集大军,正在徐州外围摆开一个口袋阵,张网以待,就等着矶谷廉介急火火的去送死。
十二月二十日下午五时许,唐秋离接到徐州战区司令长官李宗仁的电报,徐州会战的主力部队,桂军廖磊的第二十一集团军十四万兵力,已经全部到达指定位置,现在正在杨楼、夹河寨一线展开。
如果此时矶谷廉介放弃攻占徐州的计划,由商丘转进菏泽,努力和沧州的日军会合,沧州的日军再拉他一把,未必不是一条出路,可是,无论是日军大本营还是他自己,都对徐州着了魔似的感兴趣,好像是占领了徐州,淞沪的战事,就能按照日本人的意愿,满意的结束。
川军的八个主力师,也可与当晚八时许到达指定位置,唐副委员长的阻击部队,只要按照原计划,完成阻击任务即可,余下的,就交给徐州战区,布置在萧县一带的唐副师长的部队,是否就地参加徐州会战,还是唐副委员长另有布置。
唐秋离颇为踟蹰,从李宗仁所指挥的部队兵力部署来看,是想给日军第一军百个口袋阵,一股脑的把十来万日军全都装进去,以廖磊的第二十一集团军为主力,埋伏在商丘至徐州的必经之路两侧,以川军大部布置在黄口一带,用来扎住口袋嘴儿,而徐州以坚城固守,吸引日军云集在城下,各部合围。
从李宗仁的战役设想来看,全歼矶谷廉介的第一军,并非没有可能,他手里有二十四万部队,超过日军两倍以上,有本钱这样设想,再加上目前日军第一军成孤军深入态势,最有增援可能的日军,只能来自河北沧州方向,哪里有刘铁汉的近三十万部队,根本不可能放过日军,他可以有充裕的时间,就是耗也能把矶谷廉介耗死。
徐州战事一开,刘铁汉的部队,就会在徐州北部打援,李宗仁的部队,可以放心的围歼日军第一军,唐秋生的部队,停留在萧县一带,没什么大的作用,李宗仁来电的意图,唐秋离把握得很清楚,徐州会战,徐州战区自己打就可以了,至于您唐副委员长的部队,就没有再参与的必要了吧?
看着电报,唐秋离无奈的摇摇头,这位新桂系的首脑人物,排兵布阵颇有章法,胃口也不小,拉上独立师的部队替他打援,自己却想独吞徐州会战的功劳,他的部队没有到位之前,怎么不提在萧县的唐秋生部队的事情?也罢,不和他抢这份功劳,也等同于成全他的心思,可究竟是北上沧州,还是西调太行山区,他拿不定主意。
唐秋离考虑的是,一旦徐州会战打响,华北的日军,断然不会坐视矶谷廉介的第一军,就这样被中**队合围消灭,必定拼命救援,淞沪方向和山西方向鞭长莫及,只有沧州的日军,离矶谷廉介最近,日军拼命,刘铁汉承受的压力就大,唐秋生的部队能调来太行山区,加入歼灭山口所部日军的战役,当然最好不过,可沧州一旦吃紧,就没有兵力可以增援。
这让唐秋离左右犯难,不断的权衡利弊,手里没有十万以上的兵力,干掉山口就是句空话,他要的是歼灭而不是击溃,沧州方向又让他难以放心,不由得感慨一句:“还是兵少啊!”这话要是让国内其他几个军头听见,保管气的直翻白眼。
你唐副委员长手里,现在已经握有雄兵五十余万,还少,跟您比,我们像叫花子差不多,其实,早就有人对此颇有微词,唐秋离手里已经掌握国内四分之一的武装力量,可他们没有看到,黄河战区面对的是整个北方一百一十多万日军,打起仗来,唐秋离处处捉襟见肘,兵力使用,屡屡达到极限。
要是让他们面对这么多的日军,不吓破胆子才怪呢?唐秋离摇摇头,努力把这些不愉快的事情驱除出去,集中精力考虑眼前的事情,忽然一阵淡雅的香风扑鼻而来,这是他熟悉的香味,诧异的抬头。
一张如花的笑脸,正盈盈的看着他,秋水般的明眸里,压抑不住的情火,不是梅婷还是谁,唐秋离更吃惊,妻子怎么突然到了这里?
梅婷的脸色,已经恢复了惯常的红润,只是稍微有些清减,却又多了几分楚楚动人的风韵,带着小小得意的微笑。似乎对自己突然出现在唐秋离面前,给他造成的惊喜,很是满意,看着呆头鹅一样的丈夫,梅婷的脸上飞起一抹绯红,她注意到了,屋子里的译电员和参谋们,看到师长的模样,都忍不住捂嘴偷笑。
一别月余,唐秋离在梦中,不知道有多少次梦见妻子的身影,醒来后,却发觉思念得愈发情苦,习惯了梅婷在身边的日子,稍有闲暇时,不免有些孤单,都说“乱世儿女情”是一种无奈的相思和别离,可在唐秋离看来,是窖藏的美酒,悠远的牵挂,更是思念中甜蜜的相思情。
吃惊于妻子的伤势好的这么快,更吃惊梅婷忽然到来,有这样的安排,都是山虎这个可爱的家伙,见到他因为苏景峰的阵亡,始终郁郁寡欢,内心有许多积郁,便安排得力手下,赶到黄崖洞把梅婷接到山西故县师部。
现在,这个大功臣没事儿人似的,唐秋离暗暗朝他伸出大拇指,知我者,山虎也,实际上,梅婷的伤势并没用痊愈,只不过听特别卫队接她的战士们一说,心里着急,她很了解自己的丈夫,是一个极重感情的人,苏景峰阵亡给他的打击一定很大。
这种时候,他需要自己的安慰和陪伴,和医生央求好一阵子,医生也不敢大意,仔细检查后,千叮咛万嘱咐,才勉强被放行,梅婷心急如焚,一则记挂着丈夫,二则多日不见,着实思念得紧。
见到妻子的身体还未完全康复,就这么长途跋涉,心疼得唐秋离不知道说什么好,他让梅婷去卧室休息,自己带着几名卫士,到山里转了一圈儿,打回几只野味儿,到炊事班亲自下厨,给梅婷做了一顿有香又补的饭菜。
他去喊梅婷吃饭,进了卧室,看到梅婷皱着可爱的小鼻子,一只手捏着他换下来的脏衣服,不知道往哪里放才好,这情形,惹得唐秋离忍不住大笑起来,梅婷嗔怪的瞪了他一眼,“也不知道照顾自己,几天没洗澡了?”唐秋离尴尬的摸摸头,他也不清楚,反正身上都闻到酸味了。
吃饭的时候,唐秋离不住的给梅婷填汤夹菜,梅婷见到丈夫心情愉快,胃口大开,不时给他一个甜甜的微笑,通讯处长陈峰拿着一封电报,进门见到小夫妻俩卿卿我我的甜蜜,不忍心打扰,在门外徘徊了好一阵子。
正好山虎过来,见到陈峰在哪拉磨似的乱转,奇怪的拉住他,等见到陈峰手里的电报,山虎也变了脸色,这是冯治安给师指的紧急电报,详细说明了张自忠将军阵亡的经过,部队的损失以及现在的状态,并请示下一步行动方向。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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