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发现他们了?!”李延朝惊喜地看向刘捕头,有些不敢相信自己方才听到的话。
刘捕头点头道:“是真的。属下今日陪同家人逛街,无意中碰上了。不是上回属下盯过的那个姓汤的,而是另一个姓沈的。大人不是说过,那姓沈的曾经与姓汤的一道在外行走,乃是一伙的么?他们一大帮人在街上逛呢,买了许多东西。属下远远地盯着他们进了一处巷子,还寻附近的人家打听过了,如今已经知道了他们的住处。属下还留在那附近盯着巷口,不多时,便瞧见那姓汤的回来,进了一处宅门。”
李延朝大喜。
最近明明是过年,别人个个喜气洋洋的,他却事事都不顺。巡抚衙门不知为何,忽然对他这个上元县代县令挑剔起来,他有两件公事一时没办周全,本来只是小事,却被巡抚衙门揪住了不放,连着骂了两顿,令他在金陵官场上大丢脸面。本来他就只是代职,这下说不定转正无望了,叫他心下如何不怨恨?
还好,恩师金陵知府安抚他,说这是巡抚衙门在趁机敲打他们知府衙门,才会借他做个筏子罢了,盖因金陵府上下皆知,他李延朝乃是金陵知府的门生。巡抚衙门拿知府没法子,方寻起了知府门生的晦气。只要金陵知府地位稳定,李延朝也不过就是吃点小亏,巡抚衙门除了鸡蛋里挑骨头,不会把他怎么着的。
李延朝听了恩师的话,虽说心下惴惴,但还是安定下来了。但还未等他把巡抚衙门给安抚住呢,手下又有捕快在外执勤时,不慎得罪了卫所的人,害得他又结新仇。就连恩师金陵知府,也有些埋怨他没有管束好手下了。真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
因着这种种前情,公务上又十分忙碌,他连汤太医那边都没空打听了,刘捕头也和其他同僚们一道被派了差使,不得随意在外走动,免得又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李延朝根本就没有多余的人手再去天天盯着叶家医馆。虽然心中惋惜,但他也只能无奈放弃。
没想到,到了新年,竟然有惊喜!
李延朝命令刘捕头:“你既然知道他们的落脚处,就继续盯着。本官要知道他们到底有多少人,都是些什么人,来金陵有何目的,又在金陵得到了什么。只要你查到的消息能令本官满意,银子不是问题,本官还能把你推荐给知府大人。你若想飞黄腾达,就帮本官把这件事办好!”
刘捕头心想那他的新年怎么办?不过想到李延朝许诺的赏钱,还有升职的机会,他的心又热起来。李延朝不过是个代县令,不定能在上元县令的位置上坐多久,但金陵知府就不同了。那可是金陵府名正言顺的父母官!只要能攀上那位主儿,还怕自己不能出头么?
想到这里,刘捕头说话的语气都殷勤了几分,原先那点儿小傲慢已经完全消失不见了:“大人,他们一行至少有十几个人,还带着个半大的男孩儿。属下跟着他们走了一路,发现他们众人都以其中一人为尊,连那个姓沈的也不例外。那人约摸三十来岁年纪,相貌很是气派,衣着也不象是寻常富家子弟,怕是有些来头的。”
李延朝面露疑惑之色:“你可曾听见他们如何称呼那人?”
刘捕头摇头:“只听得那孩子唤那人一声伯父。还有,他们离开的时候上了马车,驾车的人唤了一声公子,却不知道是在唤哪一个。”
李延朝皱起了眉头:“你再盯紧些。最好弄清楚那个人到底是谁!”
刘捕头怀抱着飞黄腾达的梦想,去执行了李延朝的命令,最终调查到的结果却让李延朝大为意外:“溧阳王府?”
“是。属下去寻了他们从前在江宁县内的住处,从他们家邻居那儿打听到的。”刘捕头有些畏缩了,王府的人可不好得罪,“那位小王爷也就是几个月前,他手下的人偶然露过一点口风,平日里从不拿这个身份宣扬。但属下寻的那个邻居乃是在江宁县衙为吏的,他看得清清楚楚,那位小王爷身上带着可证明宗室身份的玉佩呢,半点不假!据说还有巡抚衙门的人去过他们家的宅子,年前又去了一遍送年礼。”
溧阳王府?怎么可能是溧阳王府的人呢?虽然溧阳离金陵不过二百里远,但溧阳王府并不是什么显赫的宗室贵人。他们家长年住在京中,从不回溧阳去。而他们在京里,既不参与朝政,也没听说干过什么了不起的事,无权无势,只能算是宗室里不起眼的一支,只胜在子嗣繁茂罢了。
溧阳王府的子弟,为什么会出现在金陵?更重要的是,沈太医乃是一位太医,他为何会对溧阳王府的人如此敬重?
李延朝虽是京中衰败世家的子弟,但从小耳濡目染,也算是见过些世面。京城里的太医们,地位低是不假,但也长着一双势利眼,面上虽看着待人客气,可若是遇到无权无势只有一副空架子的人家,他们是断断瞧不上的。想要请他们去看诊,已是千难万难,更别说是殷勤地做个跟班了。
沈太医能与永嘉侯同行南下,汤太医是东宫专用的太医,他二人都与那溧阳王府的子弟住在一个宅子里,言行间还仿佛以其为尊……
李延朝怎么想都觉得不对劲。这里头一定有他所不知道的秘密。
他想了想,决定自己要亲自去淮清桥看一眼那宅子里的人。他从小在京城里长大,若是那些人的身份有问题,他必定一眼就能看出来了。到时候,他才能做更准确的判断。
就在李延朝打算采取行动的时候,赵陌却有些心神不宁。
他把在街上遇见那名上元县衙差的消息告诉了太子以及太子身边的人。侍卫统领闻言特地留意了身后的动静,却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的人物。
他毕竟不是做捕快出身的,而刘捕头却精通追踪之术,跟踪的时候十分注意掩藏身形。
如此一来,太子身边的人便质疑起赵陌来,他们怀疑他是看错了,也有两个素来对他怀有警惕之心的,觉得他有可能是在撒谎,实则别有用心。太子拿眼色制止了手下的人口出恶言,却对赵陌微笑着说:“不妨事,饶他是谁,也不敢对我们做什么。你且放心便是。”
这叫赵陌如何放心?太子是微服在此,虽有巡抚衙门的人护持,可知道他身份的人没几个。又因为太子不喜有太多的人围在自己身边,引人注目,所以否决了巡抚派人在宅子周边驻守的建议。如此一来,只要巡抚衙门的人不出面,太子光凭他那溧阳王府子弟的身份,可不一定能挡得住存心要对他不利的人。那可是一国储位!足以令人心甘情愿铤而走险!
但赵陌从一开始就装了傻,后来又执意不肯与太子摊牌,闹到如今,他竟有些不好下台了。许多话,他没办法跟太子明说,只能郁闷地闭上嘴。
这时候,秦家那边来了信。初三一过,牛氏在秦庄就住得有些烦了。因每日来人实在太多,她在米脂常年清静惯了,再热闹也没热闹到如今这般,便开始想念城里温暖又自在的日子。于是秦柏便带着一家人重新搬回了夫子庙的宅子。秦庄上的族人虽百般挽留,无奈那些从外地赶回来的族人也有人离开的,他们哪里有理由阻止秦柏?只能提醒他后头还有祭祀,让他不要忘了带秦简来参加,便由秦克用带着数名族人护送,一路将六房的人送回了城里的住所。
得信后,赵陌就仿佛吃了定心丸一般,立刻向太子请求要回夫子庙去拜见秦柏。
他用的理由还是功课,拜他一直以来表现出的好学所赐,这个理由只会得到太子的赞赏,旁人也没有疑心什么。但实际上,赵陌是决定要向秦柏坦白李延朝的事,请秦柏这位国舅出面去劝说太子,不要令自己身处危险之中。
相比于太子,赵陌宁可冒险,让秦柏发现自己在装傻。至于在舅爷爷面前,他的顾虑要少许多。
赵陌带着阿寿,出得宅子,没走几步路,就知道自己的决定是正确的。
因为他看到,那位曾经有过两面之缘的刘捕头,正带着另一名生面孔的男子,远远坐在路口的茶亭处,正往他们这个方向看,还边看边说话。他们也不知在那里坐了多久,而半个时辰前,太子才带着几名随从,自街上用了早膳回来。
李延朝一脸的兴奋,仿佛发现了什么大宝藏。赵陌的脸色却如同抹了漆一般。他有些僵硬地想要转回身去宅子里报信,但想到太子身边人对自己的态度,还有太子那满不在乎的模样,又觉得报信不管用,反而有可能引起李延朝与刘捕头的警惕。
他只能硬着头皮走了过去。待走过那个路口,笃定李延朝与刘捕头不会看到自己了,他方才抓住阿寿的手臂,紧张地吩咐:“快……快去卫所寻黄大人报信,说李延朝坐在宅子不远处的路口,极有可能是发现了什么,让他赶紧想办法!”
阿寿不知太子身份,也不明白赵陌为何如此紧张:“哥儿,那个黄大人素来看你不顺眼的,即使这个上元县代县令有意对你不利,他也未必肯帮忙吧?”
赵陌心里如同浸了苦水一般:“你只管去就是,不要多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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