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福生难道跟兰雪不是有勾结么?他们本该是一伙儿的才对,还要再添上送信来的那个昌儿。蓝福生又怎么可能会对兰雪的儿子下毒?
可如果他真的清白无辜,又怎会被撵回辽东去?而他也不加辩解地去了?正因为他不在京城,所以兰雪对外界的局势一无所知,才会做出蠢事,竟然无视赵硕的处境,把他急着找回京城去帮忙说情的儿子赵陌给拦在京外,目的居然只是为了与刚刚小产的正室小王氏争中馈大权?
小王氏本来也没能掌握赵硕府中的中馈大权,不过是占了个主母的名义罢了。她能掌控的,就只有她自己所住的正院。赵硕府中的中馈,原本应该是握在蓝福生手中的才对。而蓝福生与兰雪关系密切,他掌握了中馈,与兰雪掌握了没有两样。赵陌本以为是因为蓝福生不在京城,兰雪才会想要争夺中馈大权,但没想到蓝福生离开,居然是为了这样的原因。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京城来的信使禀道:“公子从前也提过,这蓝管事跟兰姨娘可能是一伙儿的,因此小的们初初听说这事儿时,也有些不敢相信,还特地去寻甄家和蒋家的人打听了,结果两家都说是真事!”他指的是甄忠与蒋诚这两位赵硕的心腹管事,他们都已经将家人迁到京城来了,就住在府后长街的小院子里。赵陌留在京城的人手,许多都是当年温氏从大同带到辽东去的陪房或陪房之后。他们曾经有过与赵硕身边的人长期共事的经历,虽然如今表面上已经很少往来了,但旧日情谊仍在,‘私’下去打听点消息,别人只当是聊八卦了。
信使继续道:“甄蒋两位管事也都说不敢相信,邵管事听说了消息,还特地回京为蓝管事求情。但世子爷认定蓝管事有嫌疑,谁求情都不肯听,只是念在从前的情份上,再考虑他也是为了世子爷办事,不过是找错了方法而已,才不曾重罚,只是将人撵回辽东了事。可蓝管事回了辽东,在王爷与王妃眼皮子底下,日子也不可能好过。若他真的问心无愧,断不会心甘情愿回去的。由此可见,他是真的……干了那件事!”
赵陌挑了挑眉:“蓝福生说自己向赵祁下毒,是为了给父亲办事?这话说得通么?”赵祁可是父亲心爱的儿子!
信使叹道:“据说蓝管事曾经辩解过,说他下的那种毒,并不是立时就能见效的,反而需要下好几回,才能危及‘性’命。可三公子年纪小,皮肤薄,只需要中一点毒,症状就会很明显,身边‘侍’候的人立刻就能发现。那时他中毒不深,只需要好生调养,过几个月就没事了。蓝管事还会悄悄儿在他的饭食茶水中下解‘药’,就更能加快解毒,不会伤及三公子的身体。蓝管事说他会这么做,都是因为看到世子爷为了夫人烦恼,打算用这种方法陷害夫人,就可以让世子爷名正言顺地休妻了,任谁也挑不出错来,外人只会说是夫人自作孽,王家教‘女’无方。再加上先前夫人暗算公子的事儿传得沸沸扬扬的,绝不会有任何人怀疑。蓝管事这么一说,世子爷就相信了,只是怪他自作主张,还把年纪尚小的三公子卷了进去,倒没觉得他是背主。”
赵陌冷笑一声:“还真是巧舌如簧。”他现在可以肯定了,小王氏固然是毒‘妇’,那兰雪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小王氏既然有了身孕,只要生下嫡子,赵祁一个庶出的男孩儿根本就碍不着她什么事,因为真正能妨碍她和她儿子的,是自己这个元配嫡长子。小王氏就算再容不下赵祁,也用不着在除去自己之前动手。倒是兰雪,一旦小王氏生下了嫡子,有两个嫡子在,赵祁再得父亲宠爱也出不了头,若能成功陷害小王氏,不但能赶走正室,还能顺便解决了她腹中的胎儿。那个孩子即使生出来是男丁,有个被休弃的母亲,名份上还不如庶子呢,对赵祁的威胁自然就大为降低了。为了这个目的,兰雪狠心对自己的儿子下毒手,真是一点都不奇怪。反正又不会真正危及孩子‘性’命,她为什么不做呢?蓝福生既然是她的同伙,很可能就是那个动手的人。
他们只是没料到,这个真相会被揭发出来而已。
赵陌问那信使:“是谁发现蓝福生下毒的?以他做事的细心,还会留下证据等人发现?”
这当然是不可能的。蓝福生若是真有心想陷害小王氏,就不可能叫别人知道真正下毒的人是自己。隔了这么长的时间,就算曾有什么证据留下来,也早就让他清除殆尽了。他掌管着整座府第内外诸事,哪里不能去?
根据信使从甄、蒋两家那里打听到的“内|幕”,蓝福生的行为暴‘露’,其实过程有那么一点诡异。
事情要从赵祁中毒后,赵硕下令严查凶手,查到小厨房的那个厨娘开始说起。这厨娘“畏罪”自尽,她的丈夫带着儿‘女’,卷款潜逃,赵硕大怒,已经通报官府四处搜捕了。可惜官府一直没能找到人,这个线索也就中断了。赵硕虽然生气,但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办,只能暂时将此事放下。
小王氏那边安心养胎,还从娘家借来了两个懂‘药’理的婆子,为自己调理身体,无事就几乎不出院‘门’,仿佛真个收敛了一般,再也没有为难兰姨娘了。兰姨娘也是整天待在自己的小院中照看儿子,因着赵祁身体情况反复,她也似乎没空去管其他人的事了。赵硕的后宅一时平静下来,竟过了个相当安静的新年。
但日子虽然平静,不代表就不会有纷争。兰姨娘院子里少了个厨娘,需得从别处调人补上。蓝福生本该从府中厨娘里调人的,却声称小王氏那边需要每日进补,厨房里不好动人,便从浆洗上调了一个会厨艺的婆子过去。如此一来,浆洗上就缺人了。蓝福生听说小王氏的院子里前不久才换了两个浆洗上的媳‘妇’子,送到庄上去了,也不知是什么缘故,就说干活这种事,熟手总比生手要好,要将这两个媳‘妇’子从庄上调回来。
小王氏断然拒绝,还道那两个媳‘妇’子是犯了错,才被撵到庄上去的,若是这么快就让人回来,岂不是达不成惩罚的效果了?若是府中缺人浆洗衣服,到外头买去就是。不过是粗使的婆子媳‘妇’,还怕找不到人手?
蓝福生虽然手握大权,明面上还是要给小王氏这位主母留面子的,便不再坚持。只是没过两日,他又跟赵硕说,夫人小王氏院子里‘侍’候的都是她从王家带来的陪嫁,虽然是小王氏心腹之人,但连一个夫家的‘侍’候人手都没有,也有些不太象话。赵硕是小王氏腹中孩子的父亲,也想要时时关注亲生骨‘肉’的情况嘛。
其实,蓝福生当时的话还有些深意,是在提醒赵硕,不能让小王氏身边只有王家的人,万一他们在小王氏生产的时候对孩子做手脚,赵硕需得有所提防才行。
万一王家人为了巩固小王氏的地位,玩一出偷龙转凤的戏码怎么办?
一言惊醒梦中人,赵硕顿时就警惕起来了,命蓝福生给正院多添几个丫头婆子,还得要是近身‘侍’候的。为了不让小王氏有理由驳回,蓝福生特地请了个内务府出身的嬷嬷过来,又另外给这位嬷嬷配了两个机灵的小丫头打下手,然后将这三人送进了正院。
小王氏又一次拒绝了蓝福生的安排。只是这一回,蓝福生有赵硕的话做底气,没有再次退让,几乎是硬‘逼’着小王氏接受了那位嬷嬷与小丫头。但小王氏把这三人安排在离自己正屋最远的房间里,不肯让她们近身‘侍’候,连起居饮食,也不叫她们沾手,甚至不许她们看一眼她吃的饭菜,穿过的衣裳,防备到了极点,都到小题大做的地步了。那位嬷嬷是既郁闷又生气,蓝福生却半点没在意,让她继续在正院里待着。
没过两日,嬷嬷身边的其中一个小丫头被小王氏的大丫头霜儿在小厨房里逮住了。霜儿骂她不经允许就擅自进厨房,小丫头辩解说她只是想给嬷嬷要点热汤喝,因为嬷嬷有些着凉。霜儿不听,认定她是想对灶上为小王氏炖的补汤做手脚。小丫头坚决不认,说那汤明摆着不是给夫人炖的,因为汤里有不利孕‘妇’的‘药’材呢,分明就是霜儿雪儿她们借夫人的名义,给自己谋好处。
霜儿一听她这话,立刻住了嘴,命人把她押到嬷嬷跟前,说了许多难听的话,气得那位嬷嬷当场就带着两个小丫头离了正院,去找蓝福生告状,表示不想再受气了。王家如今大不如前,小王氏在她面前摆什么架子?
蓝福生这回不再挽留嬷嬷,奉送了二十两纹银,留下两个小丫头,就送了嬷嬷出府。谁知道正院那边却闹了起来,说方才厨房灶上炖的汤,杜妈妈喝了一口就吐了血,定是中毒了,嚷嚷着跑来抓方才那小丫头,说她是下毒之人。
小丫头一再辩解她清白无辜,又拿汤里的‘药’材不利孕‘妇’说事儿。可王家那边请了大夫过来,检查过补汤的材料了,分明就是再寻常不过的安胎‘药’膳,那小丫头是‘乱’说。小丫头这时候才发现,汤被换了,可惜这时候已经没人相信她的话。
蓝福生是安排小丫头的人,自然就要负起荐人不当的罪名来。这时候又不知打哪儿跑出来个婆子,声称曾经看见他与兰姨娘院中小厨房那个上吊的厨娘夫妻俩见过面,那对夫妻当初还是他安排进府的,只不过是借了别人的名义办而已。
于是,蓝福生身上的嫌疑就更重了。小王氏的补汤里有毒,跟赵祁中毒这两件事被联系到了一起。王家人认为蓝福生蓄意伤害赵硕的子嗣,无论是嫡出庶出都不肯放过,要求重罚于他,最好直接打死。
赵硕无奈,只好命人打了蓝福生几板子,又叫人去抄他的屋子。本来只是想走个过场的,谁知道,搜屋的人竟然从蓝福生‘床’下发现了一瓶毒‘药’,据说,就是当初赵祁曾经中过的那一种毒。
这下,蓝福生就真的无法辩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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