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王氏没能搜出证据,兰雪心下一定,便要开始反扑了。
她泪眼汪汪地冲着赵硕磕头,磕得格外重,没磕几下,额头上便青紫一片。
虽然如今赵硕对兰雪已经没有了宠爱,也对她有了些不大好的观感,但她毕竟是他曾经宠爱过多年的妾室,又为他生了儿子,赵硕见她这副惨状,也有些心软:“行了,别磕了。爷知道你冤枉。”他喝令仆妇们放开兰雪,又看向小王氏,“你说有证据,证据在哪里?”
小王氏有些气急败坏:“再叫人去搜!把整个院子都搜了,还有祁哥儿那里也不能放过!我的人亲眼看见她们把药带进府里的,这么短的时间,东西一定还在!”
这时候,兰雪已经挣开了仆妇们的压制,冲到赵硕面前,又拿掉了堵嘴的汗巾,哭着软软伏倒在地:“世子爷要替妾身做主呀!妾身一介贱妾,受大妇蹉磨,再多的苦也能忍下,可是三爷是世子爷的骨肉,怎能受这等不白之冤?!妾身绝对没有做过什么下药的事儿,今日也是头一回听说有这样的药。可夫人竟能知道那药藏在妾身屋里的什么地方,难道那药是夫人让人藏的不成?!”
小王氏啐了她一口:“少在这里巧舌如簧了。若是我栽赃的你,这会子早把药搜出来了。分明是你的同伙见势不妙,偷偷把药转走了,否则那么多人去搜你的屋子,又怎会扑了空?!”
兰雪哭着伏向赵硕的膝头:“世子爷,妾身冤枉啊!”
赵硕头痛万分。他自然是不相信兰雪会对自己下药的,一个丫头出身的妾,哪儿有这样的胆子?赵祁再得他宠爱,也只是个庶子,能不能承爵还是未知之数呢。前头有赵陌这个嫡长子在,兰雪就算对他下了药,让他生不出别的儿子,又有什么意义?
可是……赵碤吃的亏实在是太大了,在何璎的事情暴露出来之前,谁会想到一个村妇竟然会在那么久远之前,就因为一段露水姻缘产生了野心,对他下了黑手呢?只有这等出身低又没见识,偏又心高的女子,才会做这等荒唐事,而兰雪……其实也算是这类型的女子。赵硕不大敢为这个曾经的爱妾打包票。
他一时有些踌躇了。
兰雪曾得赵硕多年宠爱,这察颜观色的本领还是挺强的,马上就发现赵硕在动摇了。她心下暗叫不妙,眼珠子一转,把心一横,咬牙道:“世子爷不说话,难不成也在怀疑妾身?妾身的心都要碎了!世子爷看错了妾身不要紧,却不能因此误会了祁哥儿。既然夫人早已设下天罗地网,非要置妾身于死地,妾身就认了!宁可一死,也要保住祁哥儿的一条命!”
说罢她就费力撑起身体,用力向一旁的墙冲了过去,只是由于腿脚发软,冲的速度并没有很快。当她冲过赵陌座位旁时,原是指望赵陌与他带来的两个仆妇会救她一把的,可是赵陌没动,还斜眼看她的动作,费妈妈与青黛也是同样的表情。兰雪心下一堵,暗暗咬牙,只能装作体力不支的模样,脚下一个踉跄,差点儿摔倒,却也因此缓冲了力道,并改变了她向前冲的角度,使得最后撞上墙面的,由她的脑袋变成了她的肩膀,卸掉了大半的力,然后她才把自己的头撞到墙上去。
站在赵硕的角度,她看起来就象是撞得不轻,还是撞了脑袋,显然是存了死志。只是从赵陌这个方向看,能清楚地看出,她其实并无大碍,力道都在半路上卸掉了,头挨到墙上时还重重擦了一下,才磨破了皮,完全就是一场戏。
但赵硕不知道,反而大吃一惊,跳起来冲上前去扶住兰雪,见她双目紧闭,发白的嘴唇被牙齿咬破了皮,流出一丝鲜血,额角处血糊糊地,似乎是撞坏了什么地方,也不知伤得重不重。他慌忙吩咐:“快去请大夫!”又抱起了兰雪,往外跑去。
小王氏原也被兰雪的动作吓着了,这时候终于醒过神来,追了上去:“世子爷,这贱人分明是在做戏,你不要被她骗了!”
“够了!”赵硕愤怒地回头瞪她,“我看在做戏的分明是你!你设了这么一个圈套陷害她,不就是因为从前跟她的那点恩怨么?她再不好,也给我生了儿子,还没给我带来大麻烦。你怨恨她,怎么不想想自己都做了些什么?!我没有休了你,已经够厚道的了!你还有什么不足?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非要闹得家宅不宁。你这样恶毒的妇人,怎么不早点儿去死呢?!”
赵硕气冲冲地抱着兰雪走了。小王氏怔怔愣在原地,全身无力,坐倒在位子上,忽然大哭着骂了起来:“你竟然咒我死?你怎么能咒我死?!不是我们王家,你算哪根葱呢?!你当初连命都快保不住了,更别说做辽王世子,是我父亲将你捧起来,替你打点宫里的关系,教你怎么讨好太后和宗室里的长辈,还让门生故旧替你办好差事,让你立下功劳,否则,你以为能这么容易在皇上面前出头露脸么?!你不过是个平庸之辈,做了我王家的女婿,才算是成了个人!你不念恩义就算了,自打我嫁进来,你就没把我放在眼里,只知道宠个上不得台面的婢女来落我的面子。我娘家出事了,你就想要休了我。明明是你自己附逆,还要将我抛出来替你顶罪!赵硕,你这样的男人怎么不早点儿去死呢?!你以为你是谁?!”
小王氏放声大哭,她身边的人全都气得发抖,有人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安慰小王氏,也有人跟着骂赵硕与兰雪的。杜妈妈则哭着对赵陌道:“小郡王,方才的事您是亲眼瞧见了的,到底谁是谁非?那兰姨娘的表情分明有问题,只是世子爷被她蒙蔽了,才会看不出她心虚。老奴知道,您对我们夫人也有怨,可世子爷总归是您的亲生父亲,难不成您要眼睁睁看着他叫个贱妾哄骗了么?!”
赵陌微微一笑:“夫人既然特地唤我来做见证,想必手上的证据不会只有还没抓到现行的那一样,别的人证、物证总会有些吧?杜妈妈应该是个明白人,这会子光哭光骂人是没有用的。夫人若不想这事儿不了了之,还是早些镇定下来,把手里的证据都拿出来给父亲看个明白吧。”
杜妈妈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低头应道:“小郡王说得是。我们夫人实在是太委屈了,才会一时失态。”她转身走到小王氏身边,低声说了几句话,小王氏的哭声渐渐停了下来,红着眼圈看向赵陌:“陌哥儿会站在我这一边么?”
赵陌笑了笑:“我只是来做个见证,若真有人胆敢毒害我的父亲,我自然不会轻饶了她。”
小王氏继续盯着他问:“那若是世子爷执意要护着那贱人呢?!那贱人到底生了祁哥儿呢。”
赵陌仍是笑了笑:“若兰姨娘当真对父亲下药,毒害他的身体,父亲又怎会护着她呢?至于祁哥儿,他虽是庶子,却也是宗室骨肉,本就不该是由一个妾教养的。”
小王氏抿了抿唇:“若不是祁哥儿年纪太大了,已经记事,我也愿意将他养在膝下呢。”早几年她可绝对不会有这样的想法。不过如今她若是有个儿子,赵硕就不能动不动便嚷嚷着要休了她。
没可能的事,多说也无益。小王氏命人打了水来,洗了脸,重新整理了妆容,才站起身,高高地抬起下巴,挺直腰杆:“走,我们继续去斗一斗那个贱人!”
当赵陌与小王氏来到兰雪的院子时,院中正屋三间,内里都一片混乱,显然是方才翻找东西的时候造成的狼藉。兰雪已经被赵硕抱回卧室里,重新恢复了自由的珠儿迅速整理了床铺让她睡下,然后就开始抽抽答答地哭兰姨娘有多么冤枉了。
屋外廊下,珍儿娘正推着祁哥儿,要他进屋去为生母为父亲求情,请赵硕为兰雪伸冤。看到小王氏与赵陌过来,珍儿娘迅速缩了脖子,低下头去。
赵祁抬头看向赵陌,向他跑了过来:“大哥!”
赵陌淡淡地点了点头,摸摸他的脑袋:“去外头玩儿吧,这事儿你别掺和。”赵祁乖巧地应了是,便转身跑了出去。
他才不担心生母真的出事呢,如果兰雪真的有危险,珠儿和珍儿娘会这么淡定地搞小动作?苦肉计嘛,她们从前用得多了,他早已司空见惯,没有兴趣帮她们害人。
可是赵祁的这份淡定,却让珍儿娘急得直跺脚。原以为这位小祖宗出面,能让辽王世子赵硕的心彻底偏向兰雪这一边的,没想到赵祁竟然不配合!赵陌一句话,就把他支走了,真真是个小白眼狼!兄弟俩明明也没相处过多久,赵祁怎的就那么听赵陌的话?!
珍儿娘正要追上赵祁,想把他劝回来呢,冷不妨便看见院门外走进来了一个人,竟然是马梅娘。
马梅娘袅袅婷婷地走到院子中央,向小王氏与赵陌见礼,一举一动都守足了规矩,叫人挑不出错来。
小王氏瞥了她一眼:“你来做什么?这不是你该掺和的事,赶紧滚吧!”
赵陌却笑了笑:“马姨娘来了也好,省得父亲眼里只有兰姨娘了。”
小王氏深深看了他一眼,没有再吭声。马梅娘冲他们笑了笑,便快走几步,掀帘子进了屋。珍儿娘恨恨地看着她的背影,犹豫了一下,还是跑出去追赵祁了。
小王氏侧头看向赵陌,低声道:“姓马的果然是你的人!”
赵陌歪头冲她笑了笑,没有说话。
小王氏却露出了失落的表情:“这确实是个好法子……你很聪明,而我却太愚蠢了……”
她抿了抿唇,掀了帘子走进屋中。赵陌回头看了身后的青黛一眼,又瞄向东厢赵祁与珍儿娘住的屋子,便掀起帘子跟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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